【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反科学的文科妄人的绝好写照 --评贾保华《“现代化时间表”与对科学的反思》 ·方舟子· 由中国科学院可持续发展研究小组制作的“现代化时间表”是否具有科学 性,本来是个可以讨论的具体的学术问题,而署名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副教 授、韩国开发研究院访问学者贾保华的这篇文章借题发挥,声称“对科学 的反思”,却是一位对科学无知而恐惧、反感的文科妄人的绝好写照。学 一下贾访问学者的口气,文科妄人易犯什么错误?未象理工科科学家们那 样受过严密思维的训练,或天生智力就不足,易犯举证、推理的错误。 第一,就算“现代化时间表”真的是以理工科为主的科学家们搞出来的, 就算其中有低级错误,贾访问学者难道能以之做为理工科科学家的代表? 难道能以之证明理工科科学家没有研究经济、社会问题的资格?文科学 者在经济、社会研究方面犯的低级错误还会少吗?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说文 科学者没有研究经济、社会问题的资格? 第二,贾访问学者举了大跃进时期很多科学家在文章、报告和演讲中,都 为“亩产万斤”和“大炼钢铁”进行过“科学”的论证和评估,做为科学 家在从事经济和社会问题研究的时候,往往出现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低 级”错误的例子。我只知道力学家钱学森当时从物理定律论证过“亩产万 斤”的可能,至今还被嘲笑,不知道还有哪位科学家做过类似的论证。姑 且相信贾访问学者所言,当时有很多科学家都做过类似的论证,那也是在 研究科学问题:“亩产万斤”是个生物学问题,“大炼钢铁”是个冶金学 的问题,都不是经济和社会问题,论证有错,也只是在生物学、冶金学研 究犯了低级错误,而不是在经济和社会研究犯了低级错误。贾访问学者举 这个例子,表明他连什么是经济和社会问题都不懂。何况,并不是因为钱 学森论证了“亩产万斤”有可能(“亩产万斤”又不违背物理定律,当然 有可能),“亩产万斤”的闹剧才出现,而是由于记者、作家、经济学家 等等对“亩产万斤”言之凿凿,让人不能不信,科学家才觉得有必要从理 论上做出解释,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的是这些骗人的文科人士。 第三,大跃进时期有没有许多文科学者也跟着鼓吹,在经济和社会问题上 犯了低级错误呢?肯定是有的,而且按理应该比科学家多得多。我们是不 是因此也可以说文科学者“在从事经济和社会问题研究的时候,往往出现 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低级’错误,因为他们缺乏历史感觉、经济理论和 社会意识。在很多场合,他们的研究不仅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把事情 搞得更糟”? 第四,贾访问学者指责说:“在‘大跃进’失败以后,直到今天,整个科 学界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公开承认错误。所有错误都被推到了毛泽东一 个人的身上。”既然所有错误都被推到了毛泽东一个人的身上,想必整个 人文学界也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公开承认当时鼓吹大跃进的错误,那么 贾访问学者为何不先从自己所在的人文学界检讨起,却偏偏苛求科学家? 第五,贾访问学者举了克隆人为例说明科学“可能具有的反人类的犯罪倾 向,其‘研究’成果可能给人类的前途带来巨大的灾难”,“任由科学 家们‘自由放任’地搞下去的话,我们个人的生命和人类的前途必然受到 威胁。”请问贾访问学者究竟知不知道克隆人是怎么回事?根据哪一条遗 传原理证明克隆人是反人类的犯罪、可能给人类的前途带来巨大的灾难? 这种危言耸听,表明贾访问学者对克隆人问题完全无知,停留在科幻小说、 小道消息的水平。光是无知并不可怕,贾访问学者也承认“隔行如隔山”, 可惜他只是用这句谚语来教训科学家,而把自己当成了全知的天才。无知 而强以为知,还要来“管理”、“监督”和“限制”有知,这就可怕了。 如果任由这种文科妄人“自由放任”地搞下去,自以为是对科学指手画脚, 我们个人的生命和人类的前途那才必然受到威胁。 2001.7.6. 附: “现代化时间表”与对科学的反思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副教授·韩国开发研究院访问学者 贾保华 听说中国科学院的有关专家最近公布了一项最新研究成果,即中国各省市 实现现代化的明确的“时间表”。比如,北京、上海、广东将在2015年实 现现代化,另外有13个省市自治区将在2050年之前实现现代化,其余的若 干省市自治区将在2060年实现现代化,等等。 我是在国外做访问学者的时候,从网站上看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感觉是 非常吃惊:没想到在国家对科研和教育的投入依然十分紧张的情况下,我 们的“科学家”们竟然用宝贵的经费做这种“科学”研究。 好在现在读者不是傻瓜,已经有一两篇评论出来,指出了“时间表”的缺 陷:比如,没有考虑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因素、容易导致浮夸,等等。在 此,我想谈一些与此有关的、更具有本质性和普遍性的问题。 ○“现代化时间表”错在哪里? 首先,那些以理工科为主的科学家们并不了解什么是“现代化”。严格地 说,现代化是一个“模糊”概念,它的计量单位是百年,比如,究竟英国、 美国或者德国、日本是哪一年实现的现代化,我们只能说出一个大概时间, 误差可以有十几年或几十年不等,而不会影响到结论的正确。一旦我们的 科学家们把它当作了一个“精确”的概念,甚至把日期都计算到了“年” 的时候,真理就变成了谬误。 其次,现代化是一个动态的概念。随着历史的发展,“现代化”不论作为 一个客观现象,还是一个主观认识,都发生了而且还在继续发生着变化。 就中国而言,我们在50年代曾经认为现代化就是苏联式的社会主义模式, 60年代曾经以为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就是一种实现现代化的手段,70年代周 总理重申了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目标,80年代以来改革开放政策和经济 特区的成功,则指出了现代化的新的道路,90年代以来信息化和网络化又 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坦率地说,直到现在为止,我们也只有一个关于现代 化的大概的目标,而没有、也不可能有一个固定不变的概念。而且,即便 我们在某些方面达到了发达国家或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比如GNP、人均 收入,城市化的比例,等等),我们也不可能停止下来,而只能继续前进。 它是一个永无终结的过程。这恰恰就是现代化的本质。 第三点,现代化是一个综合的概念,它不仅包括经济,还包括社会、政治、 文化、法律、观念、道德,家庭关系等等所有方面。假如一个地区只在经 济上“发达”了,而其他方面没有相应跟上,那么,就很难说它已经实现 了现代化。这些因素的变化和发展,都能用一张“时间表”来包括吗? 第四点,现代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概念,即它考察的对象是整个国家和 民族,而绝不是一省、一市或一自治区。如果可以像“切蛋糕”那样做的 话,那么,早在80年前甚至100年前,上海(直到解放前一直被称为“远 东的巴黎”)、天津、武汉、北京、广州、厦门等大城市就已经“率先” 进入“现代化”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们的科学家们在这几个月才匆忙地为 它们“制定”出“时间表”,而且还把日子“定”在了十几、几十年之后 呢? ○科学家易犯什么错误? 最后,我想坦率指出:尽管知识、科学和研究有许多相通或相似的地方, 但是,有时候毕竟“隔行如隔山”。特别是许多擅长数学公式、精密计量、 机器设备的自然科学和理工科的学者们,虽然在其本行内是公认的专家, 但是,在从事经济和社会问题研究的时候,往往出现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 “低级”错误,因为他们缺乏历史感觉、经济理论和社会意识。在很多场 合,他们的“科学”研究不仅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把事情搞得更糟。 “大跃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当时很多科学家在文章、报告和演讲中, 都为“亩产万斤”和“大炼钢铁”进行过“科学”的论证和评估。然而, 在“大跃进”失败以后,直到今天,整个科学界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公 开承认错误。所有错误都被推到了毛泽东一个人的身上。 相比之下,“现代化时间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新例罢了。如果科学界缺 乏反思的话,类似的“研究”成果今后肯定还会大量地出现。 ○难道科学就不需要反思吗? 请读者不要以为上述批评只是针对中国科学界的,其实,这是一个带有普 遍性的问题,在某些国家的科学界,其问题还要更加严重。 比如,现在我们听说有些发达国家的科学家要“克隆”人类了,理由是为 了“科学”。他们无视这种“科学”活动可能具有的反人类的犯罪倾向, 其“研究”成果可能给人类的前途带来巨大的灾难。这不是因为这些科学 家的头脑中,“科学”的东西太少了,而是太多了,以至于物极必反,走 到了科学的反面:人不再是科学的主人,而成了科学的奴隶;科学不再是 为人类服务的工具,而成了顶礼膜拜、高高在上的一种“新宗教”。 对此,一些发达国家的政府已经或正在准备通过法律形式对“克隆”人类 给予禁止或限制。可见,并不是一说到“科学”或“发明”,就肯定都是 好的、善的、有益于人类的文明和进步的。如果我们对科学研究的活动和 结果不加以严格的限制甚至禁止,而任由科学家们“自由放任”地搞下去 的话,我们个人的生命和人类的前途必然受到威胁。 作为人类而言,已经到了必须对科学进行反思,并且对其研究活动及其成 果进行“管理”、“监督”和“限制”的时候了。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