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略评《质疑方舟子对达尔文进化论的歪曲与误导》 ·方舟子· 一个网友转来这篇文章，说是登在“真名网”头条上的，希望我能给个答复。 我便去“真名网”看了一下，似乎是个“文科傻妞”出没的地方，把这种垃圾当 宝贝，也就不奇怪了。我因为有关进化论的科普文章写得多了，就时不时总有一 些不具备生物学的基本知识，甚至连起码的阅读理解能力都不具备的“科学妄想 家”自我感觉无比良好地要来向我挑战，教训我进化论应该如何如何，不胜其烦。 这位信奉“道家神学”的人也属此类。对这些人，我现在已没有当年教训朱海军 的余闲，犯不着浪费时间来给他们上基础课，只简单地指出两点： 一、此人大概读过一点进化论的科普著作，却没有读通，对一些基本概念都 稀里糊涂的，却反过来指责我“混淆概念”，甚至以代表生物学界的共识自居， 嘲笑我“达尔文的进化论已经把概念定义得非常清楚，搞不清方还想整什么花 样。”生物学界并非如他所说的，对“进化”和“演化”有不同的用法，演化只 指微进化、进化只指大进化云云。这两个词不过是对“evolution”的不同翻译， 意思完全一样。《辞海》“进化”一条即说明“又叫‘演化’”。大陆习惯用 “进化”，台湾习惯用“演化”。虽然我认为“演化”比“进化”准确，但也遵 循习惯，一直用“进化”一词。此人也搞不清楚“大进化”（macro-evolution） 和“进步性进化”（progressive evolution）之间的区别，以及进化事实与进 化论之间的区别，混为一谈。 二、此人声称：“首先要感谢方洲子在这篇文章中表现出来的诚实：‘我们 无法知道神的存在与否。就算神真的存在，我们也不能断言基督教就是唯一的法 定代理人，而其它宗教都是卖赝品的。’”我在《进化论虚妄吗？》一文中没有 说过这些话，在我的任何文章中也没有说过这些话。这些话也与我历来的主张不 符，众所周知，我是强无神论者，认为我们可以认定神不存在，并编写过一个 《无神论者是什么》的问答。我google了一下，发现这些话出自麦芽《基督信仰 对演化论批评之小翻案》一文，不知为何此人将它硬载到我的头上，还要感谢我？ 有时候，被自己瞧不起的人感谢，是要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更何况还是出于造谣 或天大的误会。这其实是促使我浪费时间来写这个答复的原因，我可不想听到 “文科傻妞”们欢呼我对宗教的看法发生了改变。 原创:质疑方舟子对达尔文进化论的歪曲与误导 作者：章星球 对方舟子<<进化论是虚妄吗?>>一书的几点质疑 以下摘自方舟子《进化论虚妄吗？》一书内容。 “１９８９年版的《辞海》给“进化”下了这么一条定义：“ 生物逐渐演变， 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种类由少到多的发展过程。”很不幸，这样的定 义并不准确。如果这样的进化才算进化，进化论可真地要成为“虚妄”的了”。 进化是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吗？也未必。所谓高级、低级本来就是模棱两可 的概念，不同的标准可以有不同的结果，我们最好避免使用它们。 进化是一个由简单到复杂的发展过程吗？……在进化上，复杂的必然由简单的演 变而来，但简单的并不一定会变成复杂，复杂的反而可能变得简单。在同时存在 的生物种类之间作低级、高级的比较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进化大树有无数的分 枝，很难说哪个枝头更高一些。生物学上有所谓低等生物与高等生物的划分，不 过是说低等生物比高等生物出现的时间更早，保留共同祖先的特征更多，因而在 进化上更“ 原始”。 进化是种类由少到多的过程吗？如果拿今天的几百万个物种与生命起源之初只有 一个或几个物种相比，似乎可以下这个结论。但是这个结论忽视了这么一个事实： 从生命起源到今天的三十亿年内，不断地有新物种产生，同时也不断地有旧物种 灭绝。 方舟子文章开篇的这一段话实际意味着其在捍卫进化论之初，却首先把公认的进 化概念推翻了，所以按道理他必须重新定义“进化”，否则会把人搞得满头雾水。 然而，他逐一否定了进化是生物“逐渐演变“、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 复杂”，却并没有再对进化进行准确定义，而是将之置换成了一连串“未必” “可能”。甚至主张放弃“进化”一词，改为“演化”。 其实关于进化与演化，生物学界已经有了共识，从一个种类向另一个种类发展是 “进化”，同一种类中的平行演变为“演化”，或曰“宏观进化”、“微观进 化”，这种定义已经考虑到了两者的相对性。所以方的质疑是没道理的。 方舟子又质疑进化论，“生物进化是从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吗？” 观察生物的差异，一个细菌和一个人，两者之间简单与复杂，低级与高级是分明 的，因此，细菌这一种类如果能通过长期发展产生人类，那么这种现象就可以称 之为 “进化”，反之，如果一类生物只是性状、特征发生了微观的变化，如单 细胞生物始终是单细胞生物，而不出现双细胞或者多细胞，没有功能和结构上的 “进步”，就不是“进化”，而只是“演化”。至于方所举的寄生虫的例子,那 是"退化",达尔文的进化论已经把概念定义得非常清楚,搞不清方还想整什么花样. 方舟子举的大量实例，如灰蝴蝶与黑蝴蝶，细菌或病毒的变异，都不能观察到功 能与结构上的明显进步，因此不能称“进化”，而只能称“演化”，进化应指可 测意义上的功能和结构上的进步，同一生物为适应不同环境而发生的性状改变不 能称为进化，例如把一个人从自由空气中赶进污浊世界中、让它到粪池中去游泳， 让他接受奴役的命运，让他成为肮脏政治的帮凶，高傲的人将宁可选择死，而有 人却适应了新环境，如鱼得水变成象屎壳郎一样的东西，虽然是“适者生存”， 虽然在中国这样的屎壳郎数以亿计，但不能称之为进化。凤凰灭绝了，而屎壳郎 犹在，从凤凰到屎壳郎，虽是物竟天择的结果，但没有进化。 进化论既然要成为科学，对进化的判断就必须根据对生物体本身结构与功能的科 学分析，必须把环境的干扰因素排除。例如凤凰是凤凰，它能否在梧桐以外的树 上做巢，或者能否喝澧泉以外的水，不在考量之列。确定了凤凰的进化程度，然 后再来看世界，凤凰灭绝就不能怪凤凰退化了，而要怪我们把我们把梧桐砍掉了， 把澧泉污染了。凤凰不出，其实是因为这世界缺少自由空气。 方舟子又质疑起进化不是逐渐演变，原因是还存在突变现象。这个问题要看怎么 理解，从一个大的跨度来看，生物由细菌向人的进化所发生的无数小的突变，本 身就可以理解为“逐渐演变”。逐渐演变正是进化这一概念的本质所在，否定逐 渐演变，也就是否定进化。方舟子在这个问题上混淆概念，无异于自掘进化论的 墙角。达尔文的原文“如果能够证明存在任一不可能经由为数众多的、逐渐的、 微小的修改而形成的复杂的器官，那么我的理论即告破产。”显然，按达尔文的 定义，生物进化就是逐渐演变的。还好，这一墙角不那么容易掘破。 其实不管进化能否被证明，但这个概念是达尔文提出的。作为一种假说，作为一 种“论”，进化就是这样定义的，他定义了，然后等着大家来证明或证伪，怎么 可以让人随便改来改去？ 这好比我说方舟子是个圣人君子，这就是“方舟子等于圣人论”，方是不是圣人， 有待证明或证伪。如果你既想证明方舟子是圣人，又怀疑方舟子等于圣人论这个 提法有问题，那就矛盾了。所以如果要否定达尔文的进化概念，首先要确立方舟 子进化论，那么下一步就不是证明达尔文的进化论，而是证明方舟子的进化论了。 然而方舟子竟然首先否认进化，只承认演化。 方舟子逻辑实在不敢恭维。其书的整体思路就是先否定“进化”，把进化论的基 本定义变成了一串“可能”，“未必如此”，“似乎如此”，然后否定进化认为 只有演化，然后举一大堆例子证明演化是“科学事实”，然后再回过头来说，演 化就是进化，所以进化也是科学事实。 二、进化是事实吗？ 我个人是支持进化论者，但不同意把进化论当做一个事实。 何谓事实？只有观察得到的，确定无疑的现象才叫事实。凡是涉及两种现象之间 的关系，如果不能确定无疑地予以证实，就不能称之为事实。 我们看到一只病毒，一个人，然后科学地予以分析，病毒是如此这般的，人是如 此这般的，这是在描述事实。但如果我们对二者之间的关系做一个判断，说人是 病毒演变而来的，病毒是人的祖先；或者说病毒是人的基因碎片演化成的，人是 病毒的祖先，这就是一个判断。很明显，进化是对不同生物之间关系的描述，是 人类的主观判断，而不是客观事实。尽管客观事实有很多是支持这一主观判断， 但不能把这一判断等同于事实，因为它还有被否证的可能。 三、进化论是科学吗？ 认为进化论不是科学，是大科学家波普尔提出的，其理由是：一个科学的事实或 理论，必须有能够被否证（当然也能被证实）的预测，如果它的预测在一切条件 下都不可能被推翻，那是玄学或同义反复的文字游戏，不是科学。 研究问题常常会遇到定义和语境问题。还好，波普尔为我们提供的这一标准。但 我不知道是翻译的问题还是他本来就这样定义，或者是方舟子加了“事实”两字， 我怀疑科学的事实还存在被否证的可能，如果一个“事实”被否证，只能是当初 的判断错误，即其并非“事实”。 因此我把这段话中的“事实”二字先扔一边，权当这一定义是只针对“科学理论” 而定。如果把达尔文的理论理解为一种理论，并以波普尔定义科学理论的方式去 判断当然是一种“科学理论”。不过，我不知道科学理论是否还有其它标准，按 其它标准达尔文的理论又算否“科学理论”。按我个人理解，如果科学理论存在 被证伪的可能也是科学理论、即其未来被证明是一个错误也不妨碍其是科学理论 的话，它就不能同时也是科学事实了。诚如方舟子举例所说，进化论的具体内容 有的地方在被证实、也有局部被证伪。因此，进化论最多只能算科学理论而不能 算科学事实。 四、科学发展对进化论的“证实”，不是对进化的现实性的证实，而是对其“可 能性”的证实。因此，我们对待进化论最合理的态度不是把它当事实，而是相信 其巨大的可能性。对尚不能完全证明的理论，信其可能而不是信其为事实，才能 激发人们广泛而强烈的研究兴趣。反之，如果我们把它当真理了，就会妨碍科学 的脚步，把进化论当真理或事实，还不如转而相信神创论更有利于科学发展。 五、反观基督徒僵硬的神创论，我们并不需要完全否定其可能性，毕竟科学在发 展，进化论的可能性越来越多地被证实着，而神创论的可能性将越来越不符合我 们的科学常识，这种此消彼长是明显的。但我们不需要否定基督徒为证实他们的 上帝而做出的努力，因为，在这种狂热的宗教热情能够刺激人们钻研科学的热情， 尽管研究的结果可能会让基督徒们越来越失望，但却在客观上促进了科学的发展， 因此，对基督徒的科学热情不应该贬毁，而应该持尊重与同情的态度。 六、道家神学。 首先要感谢方洲子在这篇文章中表现出来的诚实：“我们无法知道神的存在与否。 就算神真的存在，我们也不能断言基督教就是唯一的法定代理人，而其它宗教都 是卖赝品的。” 用波普尔的标准来看，我把道家神学与进化论结合，也可以纳入科学理论之列， 我也将模仿达尔文提出一些被否证或实证的参考标准。不过我自己倒不敢将之视 为科学理论，虽然它也许有一定科学价值，但其科学价值不在于其将作为一个 “科学事实”彻底改变人们的观念，而在于其将作为一个粗糙的理论乃至假说或 进一步降低为某种猜想而揭示新的可能性。具体内容因为还需要在脑子里转一转， 暂时不贴上来，先表明一些基本观点。 新道家神学观点：神是人进化的产物,和人一样遵守生物进化从低级到高级的基 本规律,但可以反过来如人一样作用于生物进化。这对进化论不是一种"推翻"， 而是一种补充，当然这一"神"的具体形式，及其参与生物进化历程的具体方式， 就只能把想像空间留给数学家，物理学家，乃至科幻文学家。而神到底是电离云， 还是量子体，还是更加精微的物质形式，这也可以请傅兄给个答案――有否可能 物质能以微观形式形成比人更高级更具智能的结构形式，我们知道，电脑是先在 数学家脑中形成结构的，我前天的帖子中还曾提到，数学家是离道最近的，也许 未来若干年，会有一位伟大的数学家向我们宣称,这种结构体从理论上可以形成。 道家神学与基督教神导进化论的区别，在于神和人的因果关系不一样，神导进化 论中神是因而人是果，而道家神学反之。 道家神学不支持神创论，认为神在生物进化中没有创造，而仅仅是有限的调节与 修改，道家神学尊重科学，认为任何现象都有可以被科学解释，神形成的机制和 人一样，必须纳入可解释的领域，如果同意神创论，就无法解释神自身，正是这 个原因，道家神学必须坚定地站在进化论立场上。 道家神学在研究神调节生物进化的具体方式上，将反对神秘化倾向，而主张从类 似基因改造之类的具体分析方法来解释，推测神的存在形式的特殊性有可能使其 不用借助复杂的仪器直接观察到基因并进行修改。道家神学认为神促进生物进化 的具体方式也存在被具体描述或模仿的可能。因此，一个虔诚的道家神学爱好者， 如果他同时也是生物学家，应该以饱满的激情致力于研究生物现象中一些奇特现 象，道家的生物学家还应该兼修艺术，在未来的科学研究中，致力于艺术与科学 的合一，例如象神修改孔雀基因一样，追随自由神仙的足迹，用生物学手段设计 出更多美的物种。 道家心、物、道的三元认识框架，使其在生物起源与进化的原因中，将更重视生 物在进化中的主动性而不是强调自然环境的选择功能，在生物自身意志与自然环 境之间，道家进化论将强调前者为内因，后者为外因。 道家神学与进化论在面对进化论的反对者时，尚不能解释的领域将暂时交给神， 类如进化的链条中过渡种类的缺失，进化中的美学原则等等。 (XYS2005062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