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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食老中医”胜诉又能怎样？

                           ·方舟子·

     近几年来我经常揭露学术界、新闻界的造假现象，被一些人称为“打假专
家”。我本人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可笑。我无非是看到有那么多虚假的东西在国
内泛滥，又没有人出来揭露，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自己做点工作，告诉大家
真相是什么，既没有把这当成职业，也没有掌握了什么打假学的学问。

    不过既然被当成了“专家”，所以就难免会经常被问到与打假有关的一般
问题，比如说，“为什么弄虚作假在中国这么流行”这种本来应该由虽然不
亲手打假但很擅长高屋建瓴地指点江山的社会科学家们来回答的问题。来问我，
我只能根据自己的体会给个粗浅的答案。我经常提到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在现
在的中国造假的成本很低、获利很大，不用担心在事情败露后被追究责任，甚
至还可以继续欺骗下去，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回答其实还是留了点余地的。现实情况是，在骗局横行时，执法部门
不去管，在骗局败露后，执法部门不仅不去追究造假者的责任，反而为虎作伥，
会去保护造假者的“名誉权”，倒过来追究揭露者的法律责任。

    最近就有一个这样的例子。有人在《洛杉矶时报》上刊登了一则广告，声
称“美国50州高等教育联盟”将西安翻译学院及其校长分别评为中国最受尊敬
的大学和校长，然后拿回国变成《洛杉矶时报》的新闻报道。经我本人和一些
媒体的调查，连教育部发言人也宣布所谓“《洛杉矶时报》的报道”乃是一则
自费广告，所谓“美国50州高等教育联盟”是子虚乌有的，根本没有这样的一
个组织，并把这称之为“丧失良知、道德沦丧的宣传”。然而西安翻译学院却
在西安把转载有关揭露报道的当地报纸以损害名誉权为由告上法庭，并胜诉。
然后在各地报纸刊登有偿新闻，大造“西安翻译学院洗雪排名冤案  终审尘埃
落定”的舆论。

    无独有偶，“四川老中医”陈建民做了个“绝食49天”的商业表演，
被《北京科技报》评为十大科技骗局之首，陈建民也在其家乡四川泸州市纳溪
区告《北京科技报》损害名誉权，同样获得胜诉。同时陈建民又准备在武汉琴
台再表演一场“绝食50天”的闹剧。
    
    在陈建民刚刚提起诉讼，法院的判决还没有下来之前，我们已经预料到会
有这样的结果。这也不是中国第一起因为揭露伪科学而被地方法院追究法律责
任的案子。大约十年前，五位科学家在科技报纸上对盛行一时的“邱氏鼠药”
提出批评，认为其中含有会破坏生态的违禁剧毒物质，被“邱氏鼠药”的
生产者以损害名誉权为由告上法庭并被判侵权，震惊中国科学界。

    “老中医绝食案”不过是“邱氏鼠药案”的翻版。“邱氏鼠药案”二审
推翻了初审的判决，科学获得了胜利，而“老中医绝食案”的二审结果会如何，
我们拭目以待。即使二审维持原判，也不会太让人意外。当今中国司法腐败并
非个别现象，法官专业素质低下也很普遍，人们对种种荒唐的判决已屡见不鲜，
见怪不怪了。

    “绝食49天”是不是骗局，人们甚至不需要知道多少科学知识，根据常识
就可做出判断。泸州市纳溪区法院藐视科学、不顾常识去支持一个骗局，不仅
不能保护造假者的名誉，反而败坏了自己的名誉。在这样一起荒唐的诉讼案中，
虽败犹荣，虽胜犹耻。不信请去了解一下普通公众的反映，征求一下科学界的
意见，除了那些伪科学的支持者，能有几个人不认为“绝食49天”是骗局，而
《北京科技报》批评得对呢？他们的看法难道会因为这个判决而发生改变？

    在伪科学、假货、骗局盛行的今天，打假者难免会遭遇恶意诉讼，受到打
击报复，这是我们为建设一个科学、理性、公平、公正的社会所不得不付出的
代价。既然要打击伪科学、揭露科技骗局，就应该有心理准备和勇气做出一定
的牺牲。其实造假者自己也很明白，法院的一纸判决不可能挽回其扫地的名声。
他们进行恶意诉讼的主要目的在于试图扼杀批评的声音。如果我们因此被吓住，
放弃了舆论监督和言论自由的权利，那才是真正失败了。

2005.7.23.

（北京科技报2005.7.27）

(XYS2005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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