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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不上用场的“自由基清除剂”

                          ·方舟子·

    一位读者给我寄来一份“香格里拉大型综合考察”策划书，想让我对其
内容做一番评论，反而是该文件附的一则保健品广告引起了我的兴趣。

    这次考察活动是由一家专门生产SOD系列保健品的公司赞助的。SOD是过
氧岐化酶的英文缩写，广告称它“是自由基的克星和清除剂，具有抗氧、抗
病毒、抗癌变、抗辐射损伤、增强免疫力的特殊功效，所以，被世界卫生组
织誉为21世纪最有前途的药用酶”。而该公司生产的SOD酒、饮料、口服液、
胶囊、护肤蜜等产品与国外SOD产品相比具有活性比例高、保存期长、从无
污染的高山野生植物提取、“有效地解决SOD口服的世界难题”等等特点，
“将带给世人最美好的祝福，最真实的福音”。

    那么SOD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真有这么多神奇的功效吗？

    这先要从“自由基”说起，它是人体细胞在制造能量时产生的副产物。
细胞的能源中心是一种叫做线粒体的细胞器。在那里，食物分子经过一系列
的生物化学反应后被转化成了能量供人体利用，这是一个氧气参与的新陈
代谢过程，同时产生了一类高度活泼的小分子──自由基。自由基的寿命仅
有数百万分之一秒，但是它们非常容易被细胞内的基因物质吸引、发生化学
反应，对遗传物质造成损伤，进而导致基因突变。

    基因突变的结果一般来说是有害的，例如会导致癌变。自由基并不是基
因突变的唯一来源，还有其他许多因素（例如阳光辐射、吸烟、食物中的毒
素）会导致基因突变，但是由于自由基是体内新陈代谢过程中产生的，这就
使它们成了无法避免的、持续不断的基因突变的源泉。自由基也能对蛋白质
等其他生命分子造成损伤。一种比较流行的衰老假说认为，正是由于自由基
造成的损伤不断累积，导致了人体细胞、组织、器官和系统随着时间推移而
出现磨损、失常，最终导致衰老和死亡。

    为了防止自由基的攻击造成的损伤，细胞有两套防御系统。一方面，细
胞具有一套修复机制能够修复自由基所造成的基因损伤。另一方面，某些基
因能够生产“自由基清除剂”，在自由基形成危害之前将其捕捉、中和掉。

    SOD便是这种“自由基清除剂”。在一个转基因实验中，一个额外的SOD
基因被转入果蝇体内，促使果蝇细胞制造更多的SOD，结果这些转基因果蝇的
寿命延长了大约40％。这个成果对自由基衰老假说是一个支持，得到了媒体
广泛的报道，保健品制造商也乘机推出各种SOD制剂做为抗衰老保健品。

    但是SOD是一种蛋白质，口服后在消化道中将被彻底分解变成氨基酸后才
被细胞吸收，不可能再发挥SOD的功能。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有效办法解决蛋白
质药物在肠道被完整地吸收的难题。同样，把SOD涂抹在皮肤上也不可能被细
胞吸收。要让人体生产过量SOD的有效办法是用基因疗法，把额外的SOD基因
转入体内。且不说基因疗法目前还不成熟，即使能够办到，是否应该这么做
也是值得慎重考虑的。过量的SOD已被发现能在老鼠和人体内引起严重的毒
副作用和神经疾病。一种基因往往有多种功能，很难只让它提高一种功能，
而不带来严重副作用。

    人体细胞除了自己生产“自由基清除剂”，也能吸收、利用食物中的抗
氧化剂来清除自由基，例如维生素C、维生素E和β胡萝卜素都被认为能有效
地清除细胞中的自由基。因此，如果你想要帮助体内细胞清除自由基，与其
去吃不会有任何效果的“自由基清除剂”保健品，还不如多吃富含抗氧化剂
的蔬菜、水果。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抗氧化剂清除自由基的能力往往
是用体外实验或动物实验证明的，它们在人体内可能有不同的效果，吃多了
甚至会有副作用。

    而且，如果抗氧化剂真的能够大幅度地减少自由基，反而有害无益。自
由基并非一无是处的破坏者，恰恰相反，它们参与了许多重要的生命活动，
包括细胞增殖、细胞间通讯、细胞凋亡（如果细胞不能正常凋亡，会形成癌）、
免疫反应等。没有自由基或自由基过少，生命活动将会停止。因此，那些号
称能帮助清除自由基的抗氧化剂，如果当真充分发挥了作用，反而会破坏了
正常的生理功能。我们的生命活动离不开自由基，但是自由基也会让我们衰
老。衰老乃是生命过程不可避免的副产物，为生命提供能源的机制同时也播
下了摧毁生命的种子，这就使得一切寻找抗衰老的灵丹妙药的努力都十分渺
茫。

2006.10.23.

（《中国青年报》2006.10.25）

(XYS2006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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