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网络斗士方舟子 张远山 今年上半年,借着“网络经济”的东风,网上的许多垃圾作品落到纸上,纷纷“走到 出版界”,成了乏善可陈的国内出版界的一大热点──当然是又一个过眼烟云的热点 。不过我并不想笼统地贬低网络作品,因为在出版被独家垄断的当代中国,许多纸上 作品并不比网上作品更高明,并且由于大部分纸上作家的御用性(带着镣铐跳舞的他 们享有最大的出版“自由”)和出版标准的劣选性,纸上作品甚至比网上作品还要大 为不如。纸上的御用作品即便文从字顺,但却头脑被阉;网上的自由写作尽管功力尚 浅,但思想较自由。所以时下的网上和纸上作品,在总体质量上具有逐渐趋同的劣化 倾向。由于网上基本上没有言论限制(作者自我修剪或自愿被官方教条诱奸另当别论 ),所以网上作品甚至还略胜一筹。在总体良莠不齐的网络出版物中,我认为著名网 上作家方舟子的《方舟在线》(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0年6月第1版)一书具有特殊 的价值。 网络是高科技的产物,它无疑具有正面价值,但它也有副作用乃至负作用。网络的正 面价值是极大地便利了传播真正的科学公理和高尚的人文艺术。网络仅仅是工具和载 体,是信息传播者,而不是知识原创者。科学真理是科学家在网下实验室里按照严格 的科学程序研究出来的(尽管可能借助于计算机),决不是在网上聊天室里即时争论 出来的。同样,真正的文学艺术杰作也是作家在斗室中呕心沥血、反复推敲创作出来 的(尽管可能借助于电脑),决不是匆匆忙忙地当场击键往网上一贴就会诞生的。作 为信息传播者,网络既传播正确的信息即科学真理和人文公理,也传播错误的信息即 伪科学和伪知识。在每一个具体而微的知识点上,真理只有一个,而谬误却有无数。 然而唯一的真理却与无数的谬误作为等价的信息在网络上传播着。由于不仅科学真理 和人文公理的发现需要极高的原创性智慧,而且科学真理和人文公理的被接受也需要 极高的理解性智慧,因此大部分网人更容易被哗众取宠的伪科学、伪知识以及迎合纵 容人性阴暗面的伪艺术所迷惑。高科技网络这个貌似“价值中立”的、拿到篮里都是 菜的信息传播者,就常常并非自愿地为谬误信息和垃圾艺术的传播提供了更大的帮助 ,甚至成为科学真理、人文公理、高尚艺术的敌人和伪科学、伪知识、伪艺术的帮凶。 网络是信息的海洋,因而是信息分子的乐园;网络是知识的稀汤,因而是知识分子的 新战场。完整扎实地接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如同已经学会游泳的人。愿 意成为知识分子的暂时的信息分子,如同想学游泳而暂时还不会游泳的人。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愿意成为知识分子的暂时的信息分子,如果没有对知识的充分敬意,就 会因愚昧的自大而在信息的海洋里淹死。而知识分子如果对网络信息缺乏足够的警惕 ,或虽有一定辨别力但却自私地放弃与谬误终生战斗的根本使命,也会因为盲目的自 信而在知识的稀汤中溺死。真正的知识分子,必然是网络上的战士。而方舟子正是一 个近年来活跃在中文网络上的具有相当的科学头脑和扎实的人文素养的知识分子斗士 。作为严肃的网络作家,方舟子之有别于一般网络作家的严肃性,正体现在他多年来 与网络的副作用乃至负作用不遗余力地进行战斗。他于1993年创办的“新语丝”网站 (http://www.xys2.org),已经成了中文网络最著名的批判伪知识和伪科学的消毒站 ,成了中文网络最著名的传播科学真理和人文公理的重要信息港。 数年来,方舟子以“新语丝”网站为基地,视野遍及中文网络和华语报刊的各个角落 ,像一头机警的猎犬,一旦嗅到伪科学的信息和不公正的言论,就立刻不讲情面、不 计后果地投入战斗。他有高昂的战斗激情,更有以理服人的实证精神,被他攻击的对 手即便死不认错,也常常会在他的不肯“带住”的穷追猛打下落荒而逃。 我并不认为方舟子的所有观点都是绝对正确的,因为世上本没有真理的化身,何况科 学是永远不会最终完成的开放体系,人文主张和艺术优劣更是见仁见智。但在他介入 的大部分网络笔战中,我倾向于赞成他的立场和基本观点,并认为他的大原则是纯正 的,论战方法是合于正道的,大体上没有不按牌理出牌的超越游戏规则行为。他的论 战对手很少能具体指出他的观点有何错误,而仅仅纠缠于他的所谓“态度”。其实“ 态度”只是鲜明个性和行文风格,任何人都可以不喜欢方舟子的“态度”,但却很难 具体证明他的“态度”不光明磊落。如果他的坚持错误的对手能够有足够客观的科学 精神和闻过则改的谦逊态度,能够不文过饰非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放弃自己的错误主 张,我相信方舟子会像任何真正的知识分子一样持平公正,也就没有了所谓的“态度 ”问题。有一些朋友问我:如果方舟子像你所说的那样以传播真理为己任,那么为什 么许多旁观者也会对他颇为不满呢?这些朋友误以为旁观者一定是客观的,所以引起 许多旁观者不满的人,一定是错的。这恰恰是知识素养普遍有限尤其是科学常识普遍 缺乏的当代中国人,在判断自己连基本常识都不具备的知识领域中的争论时的典型“ 态度”。文革中,被莫须有地指控为“叛徒”、“特务”的知识分子,最后都不是因 为指控者已经找到“叛徒”、“特务”的确凿证据,而仅仅是因为被指控者“态度” 不好而被定案甚至罪加一等的。然而以“态度”为判断标准的人,决不是真正的知识 分子,而是根本没有客观标准也没有判断力的信息分子。他们的判断力仅仅体现在统 计论战者哪一方的人数多、声浪大。然而科学永远不能用“民主”的投票方式来判别 真伪,真理从来不曾少数服从多数。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在信息多于知识的 网络上尤其如此。但即便如此,真正的知识分子也不会放弃客观标准而逆反地仅仅站 在少数者一边,而是运用自己的头脑通过独立思考做出冷静判断。如果没有自己的头 脑,不会独立思考,那么正如方舟子所说的,他们“只有受教育、被科普的份”。 但更多的知识界朋友不是不满于方舟子的论战“态度”,而是反感于方舟子与官方“ 立场一致”地批判“法轮功”,似乎御用作家已经从纸上扩展到网上,而方舟子正是 其中之一了。我认为这有两点必须澄清:一、对“法轮功”(乃至伪科学、神创论) 的批判,方舟子远远早于官方和知识界。并且方舟子不赞成官方取缔“法轮功”,而 主张任何人既有信仰迷信的自由,但更有批判迷信的自由。二、真正的知识分子仅仅 服从科学和理性的命令,而不能因为逆反心理而别有用心地反对科学和理性。方舟子 是科学真理的传播者和捍卫者,并非政治家,任何人没有权利强迫他以及任何人接受 自己的政治信条和政治立场。相反,任何强迫别人接受的政治信条和政治立场都是应 该唾弃的。虽然我本人从来没有发表过批判“法轮功”的文字,而且我自信我有充分 的理由,但我的理由只能决定我的选择,却不能强加给方舟子以及任何人。同时我不 认为不批判“法轮功”是我的光荣,相反倒是我的无奈甚至耻辱。退一步说,即便迫 使我因无奈而束手的客观环境改变了,我也未必一定会批判,因为我自忖不能批判得 全面而深刻,所以我还是可能藏拙以待贤者。而方舟子在我眼里正是这样的贤者。我 认为方舟子对“法轮功”的批判不仅是无可指责的,而且是功在史册的。中文网络需 要更多像方舟子这样无私忘我地传播科学理性和人文公理的知识分子斗士。只有像方 舟子这样的知识分子斗士多起来,中国才能既克服封建时代儒学传统的弊病,又克服 网络时代信息轰炸的弊病,尽快发展成科学与文化大国。 二○○○年六月十一日于上海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