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新 ≡ 语 ≡ 丝 ≡≡≡       ※ ※          (NEW THREADS)          ※ ※                                 ※ ※          2015/07(第二五八期)         ※ ※            一九九四年二月创刊            ※ ※                                 ※ ※   《新语丝》为文化性综合刊物,登载文学、艺术、史地、哲学、科 ※ ※ 普等方面稿件,目前设四个固定栏目:【牛肆】(随笔、评论)、【丝 ※ ※ 露集】(诗歌、散文、小说)、【网里乾坤】(文史哲、科普知识小品 ※ ※ )和【网萃】(个人或专题选集)。本刊每月十五日出版,并不定期出 ※ ※ 版专题增刊。                          ※ ※                                 ※ ※   本刊主页国际版:www.xys.org           ※ ※       国内版:xys8.dxiong.com       ※ ※            ◆赞◆助◆单◆位◆            ※ ※   PSI留学生服务公司:www.psiservice.com ※ ※※※※※※※※※※※※※※※※※※※※※※※※※※※※※※※※※※※                  § 【卷首诗】            §                  § 周 宏:单车驰过         § 单车驰过                  § 【网讯】             §   ·周 宏·                  § 【牛肆】             § 单车驰过                  § 上下班高峰段的十字路口 黄未原:北美郊狼:现实与传说   § 有多少张不可名状的表情 潜心楼:师法自然,其实是句空话  § 飘过,斑马线、人行道                  § 红绿灯,被日趋平常的 【丝露集】            § 车行人流赶走                  § 汽笛无需长鸣 文 丽:偶然的你         § 背后如长眼睛 晓 鸣:那些花花那些草      § 不甚遥远的钟楼下 陈玉龙:窗外           § 也许少了几分从容                  § 却多了一分镇定 【网里乾坤】           § 当习惯成为自然                  § 川流不息的大街小巷 李文倩:反哲学的维特根斯坦    § 像忙碌作业的流水线                  § 把你从这台机器的下面 【网萃】             § 送到那台机器的上面                  § 想说爱还真不是一件 苦丁山:传统方剂和药物开发    § 容易的事 商 周:该死的免疫系统      §                  § 【网讯】∽∽∽∽∽∽∽∽∽∽∽∽∽∽∽∽∽∽∽∽∽∽∽∽∽∽∽∽∽∽∽ ◆ 由中国科学与学术诚信基金会发起“捐一套方舟子图书给您的图书馆”活动 已给数百个图书馆寄去书,并陆续收到上架。如果你想要为这个活动捐款,或想 要替所在城市、学校的图书馆索取一套赠书,请联系:osaic2006@gmail.com 【牛肆】∽∽∽∽∽∽∽∽∽∽∽∽∽∽∽∽∽∽∽∽∽∽∽∽∽∽∽∽∽∽∽ ◆     北美郊狼:现实与传说    ·黄未原·   前几天去了美国加州的死亡谷国家公园(Death Valley National Park)。 在拉斯维加斯下飞机,租车向西行驶,几个小时后就进入那片广阔而荒无人烟的 不毛之地。车子开在荒漠之上,周围除了稀疏短小的灰色灌木,几小时也见不到 什么鲜活的生命迹象。   正感觉沉闷,公路的前方突然出现一只和农家狗差不多大小的狼。它的眼睛 瞪着我的车,就在公路中间走着,并不让路。我不得不在狼的面前把车停了下来。 狼就绕走到我的车侧,边走边把眼睛看着我们,冷冷的。我赶紧检查车窗是否关 好,然后才拿起手机给狼留影。那狼看起来好瘦。在这片连乌鸦都难见到的沙漠 里,它一定好久没吃饱,饿极了。它绕着我的车走了一圈,似乎没看出有什么机 可乘的,就走到公路边上去了。   一   多年以前第一次听同事提到coyote,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经解释,才 知道他说的是北美最常见的一种狼。我们在英语课本里学的狼的英文名是wolf。 但在北美,coyote似乎比wolf更为常见。它的体型通常也比wolf小,中文叫它 “郊狼”或“丛林狼”。   同事在魁北克的森林里买了个别墅,专为打猎的。他的目标是去打鹿,第一 次出去没找到鹿,却碰到了郊狼。我的印象里,豺狼虎豹都是最凶恶的东西。我 以为在野外碰到了狼,接下来肯定有什么紧张的事情发生。要么吓得赶快躲着狼, 要么把狼射杀了以免下次碰上。但同事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它看看我们, 就从我们前面走了过去。”他们既没有被那狼追,也没有去追杀那狼。   同事说,郊狼虽然是危险动物,但一般也不主动攻击人,能不杀就不杀它们。 我心想,你这家伙够虚伪的:狼能不杀就不杀,鹿根本就不是危险动物,你怎么 专门跑这么远去猎杀它们?!狼和鹿,在我心里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一个凶神恶 煞,一个和平安静。我心里不禁为那些被他射杀的鹿,感到愤愤不平。   不过,即使不问,我也知道同事的回答的。政府许可他打什么猎物他就专心 打那种猎物,其他动物能免杀生就免。他拿的是政府许可的打鹿限额去打鹿的, 不是去打狼的。   加拿大政府对野生动物基本取积极保护的立场,具体在什么季节可以申请打 什么猎物,每人最多能打几头猎物,都有严格规定,政策特多。加拿大人一般也 都很守规矩,让打什么就打什么,尽量不超出政府的许可范围。   我一贯赞成尽量避免杀生,尤其反对以娱乐为目的而猎杀对人类没有危险的 食草动物。但是对于出现在身边周围的危险动物,如狼和熊,是应该尽量清除消 灭,还是应该尽量免杀?这我真有点理不清楚头绪。   曾经看到新闻报道,警察在多伦多郊区的某个居民区内射杀了一只郊狼,受 到媒体很多“滥杀无辜”的指责。按照媒体表达的意思,警察当时应该尽量把那 只狼活捉,而不是把它射杀。想想,好像也有道理。捉住它,就伤害不了人了。 但捉住之后放哪里去?再放回郊外?更让我不理解的是,作为这个警察“滥杀郊 狼”事件的后续政策,多伦多市政府出台了新的规定,即使郊狼出现在市区,除 非万不得已,一律不得射杀。“万不得已”,指的是那郊狼真正咬了人了!看这 个政策,我更感觉跟不上思路了。在我的想象中,一旦被狼咬了,那不是不死也 得个残废了么?还有机会去射杀它?   对于多伦多市的这个保护郊狼的政策,我有疑惑,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赞同或 反对态度。其实我觉得,郊狼什么的东西,离我的生活很远,我对打猎也没有兴 趣,所以完全不必关心这类政策太多。   但郊狼在加拿大西部的阿尔伯达省待遇又不一样了。那里经常有人组织大型 猎杀郊狼的有奖比赛。对此,我持明确的反对态度。一切杀生的活动,包括射杀 危险动物,我觉得都不应该成为娱乐活动。无论是什么样的生命,一个生命的结 束,要么是件伤心的事情,要么是件严肃的事情,能有什么好玩好娱乐的?!   二   两年前在大峡谷旅行时,从当地一家书店买了本《新沙漠文摘》,回家后一 直没来得及读。这次去死亡谷旅行带上了它,在飞机上阅读。其中有篇介绍沙漠 地区印第安人的神话和传说,就有很大篇幅提到coyote这种郊狼。在当地印第安 人的传说中,人类不仅是被郊狼用泥巴捏制出来的,而且还得尊称郊狼为我们的 Uncle。确切地说,郊狼被认为是我们大地母亲的兄弟,人类的舅舅。这个传说不 但明确了郊狼在地球生物家族中的贵族地位,而且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郊狼特立独 行近乎捣乱的个性,读来有趣。我摘译相关部分如下(Legends and Lore of the Papago and Pima Indians, form The New Desert Reader, edited by Peter Wild)。     他们说,很久很久以前,大地还没有被造出来之前,黑暗覆盖着水面,   黑暗和水面相互磨擦,发出湖水击岸那样的声音。……一个孩子出生了。     就这样,我们的首生(First Born)造出了大地。然后他又造出了动物   和植物。     但是,那里没有光亮,总是黑暗。生物们不喜欢这样。它们就聚集起来,   一致要求首生做点什么,以便让大家能看到彼此。     于是,首生说:“行啊。你们说,那个会到天上照亮你们的东西应该叫   什么呢?”     它们详细讨论之后,决定那东西应该叫“太阳”。     但就在这个时候,郊狼跑来了。郊狼说:“它会升起的!它会升起的!   它应该叫光亮。”但是没人同意它。     首生就这样把大地给我们准备好,然后它就离开了。     天空俯身下来,和大地会合。第一个出现的,是依图艾神(I’itoi),   他是我们的大哥。     天空又俯身下来,和大地会合。这次出现的是郊狼。     天空又俯身下来,和大地会合。这次出现的是鹰。     老人说:“要涨大水了。地上到处都会被水淹没。”     而这事就发生了。大家都找不到地方躲避大水。于是他们就来请教大哥。     郊狼对大哥说:“我已经走遍了大地,但找不到一个藏身之地。现在我   只好来问你,因为你知道哪里是安全的。”     大哥告诉它:“用树皮和石膏做一只小船,躲在里面。等大水退却后,   哪个先出现,无论是你还是我,先出现的那个就是大哥。”     啄木鸟也来问大哥。大哥告诉它把自己挂在天空上。     大水涨起来了。正好淹到啄木鸟的尾巴,就退却了。郊狼走出小船,到   处游逛。地上有些鸟的痕迹。郊狼沿着痕迹走,想找到那些鸟,好让它们证   明自己是先出现的,以后就应该是大哥了。但它找不到这些鸟。它在另一处   碰到了大哥,就对大哥说:“现在我是你的大哥。以后你得尊重我们的等级,   叫我大哥。”     但是大哥说:“我是第一个在这里的,我没看到任何其他的动静。后来,   那几个弄出这些痕迹的才出现。我还是你的大哥。你呢,应该是大家的舅舅。”   这就是大哥对郊狼说的。     于是,郊狼就跟着大哥走。他们在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大哥说:“我们   来做更多的人吧。”他们用泥巴捏出人样来,放置在某处。大哥说:“四天   之后,他们就会活起来,会和那些被大水冲走的人们一模一样。”     四天之后,郊狼跟着大哥走回这里,发现那些人已经活起来了,正在到   处走着说着。大哥就说:“显然这些人做得很好。那么,我们就做更多的人   出来吧。”        他们就又坐下来做人了。郊狼坐在稍远的地方,一边做人,一边笑着。     大哥说:“嗨,小家伙,你在搞什么鬼?有什么好笑的?笑得那个样。”     郊狼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很高兴,能够和你一起做人。”他   们做完了人,就把他们放置在某处。     大哥说:“四天之后,他们就会活起来,会像那些被大水冲走的人们一   样。”     四天之后,郊狼跟着大哥走回这里,找到了那些人。但是,其中有些被   郊狼做出来的人,或者只有一条腿,或者只有一只胳膊,或者讲起话来是和   大哥做的人不一样的。     大哥说:“难道这些难看的家伙也要和我做的那些走在一起吗?”他就   把他们收集起来,用力地扔到世界的另一边去了。     一年过去了。那些勤奋的人都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土地来种植玉米。可是,   郊狼把它的种子几乎都吃完了。又懒惰,又总是无精打采地,郊狼还没有开   始寻找他需要的土地。     突然,雨开始下起来了。人们到处奔跑忙活起来,赶着把种子下在他们   的土地上。郊狼也拿着手里仅有的种子到处奔跑,想找一块地来种。但它每   到一处,总有人对它说:“嗨,舅舅,离开这里吧!这块地已经是我的了。”     郊狼不断地奔跑,但就是找不到一块好的土地。它实在是累了,也很恼   火,就说:“我就种在这里了。要长就长,不长就算。还能怎么样?我以前   从来都不种任何东西,不也活得好好的?!就算我种的庄稼不长,我可能也   活得下去。”就这样,它就把玉米种在了河岸上。     当人们刚开始学习种植玉米并唱玉米歌的时候,郊狼在睡觉,所以它没   有学会任何一首玉米歌。郊狼一边种着玉米,一边说:“我就自己来编一首   玉米歌吧。它一定会和玉米神的歌一样好听。”     郊狼就在河岸上,边走边种边唱起来。       早晨给我玉米糊!       早晨给我玉米糊!       早晨给我玉米糊!       嗨,阿哈,嗨!       把玉米细细地碾碎哟,做成玉米糊!       早晨给我玉米糊!       嗨,阿哈,嗨!       嗨,阿哈,嗨!”     郊狼种下去的是玉米,但它唱的歌并不是真正的玉米歌。因此,那里后   来长出来的就不是玉米。当时长出来的,就是现在我们在河岸上可以看到的   东西,它们叫“郊狼烟叶”。 ◆   师法自然,其实是句空话    ·潜心楼·   师法自然的的字面意思其实很明了,就是以大自然为师加以效法的意思。仔 细琢磨,你会发现这个提法有个致命的问题,自然是什么?如果是指自然界,那 么自然界有法吗?法从何来?好像没有,自然界按照达尔文的理论是物竞天择适 者生存,无法可依。拿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当老师来效法,是不是有点荒唐? 但是现在师法自然这个提法几乎被用滥了。第一因为这句话是古人留下来的,古 人说的必然有它的道理,这是我们的习惯思维;其次正因为它的界定本身就很模 糊,被用来说玄好像非常适合,当对一件事情解释不清的时候就提这个,不知不 觉就好像占据了思想的制高点,不容辩驳了。经常能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见到这个 说法,在国画书法诗歌音乐等艺术界都能听到,不过现在涵盖的领域多起来了, 不只是艺术要师法自然,武术要师法自然,中医要师法自然甚至宗教也要师法自 然。这就让人心生疑惑了,自然凭什么到处为师呢?这里说的自然到底指的是什 么?师法自然何以成为艺术行为的最高准则,而且这么多年来根深蒂固不容怀疑 呢?果真如此吗?对此,我大不以为然。   我们来看看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到底是什么?师法自然最早的缘起应该是老子,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们可以看 到这里从人到自然要经过四个层次,先要法地,被法的地同时要法天,被法的天 还要法道,道是什么?老子始终没说,至少不是指人。剩下的才是道法自然。这 里历代对此解释莫衷一是,能够了解到的至少有两种解读:第一种是说古人认为 宇宙中存在一种对万物都有决策力、支配力的规律,道体现的就是这种规律,我 们在效法这个规律。而这个规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老子从来没有指出来是 什么。这个说法有什么意义吗?在我看明显是一种主观的想当然,是唯心的。另 一种解释是说凡事需循序渐进,到该成的时候,自然就成了,不能强求,即所谓 “为无为”。因为老子后面还说:师法自然、道心天地、大道无形、唯心自知、 不为物扰、不为语惊、随心而定、无为而为等等。这里基本上能看出来和自然界 完全没有关系。都是在讲如何修炼自己的内心。老子说的法出于自然,道生于天 地,大的道理是无形的,只有自己心可以体会。意思很清楚就是自然无法。“法 自然”就是法无法。随心而定,无为而为。像佛一样的感悟内心,像道一样修行 自身,以虔诚的心行适应自然的法则而已。悟道就是体味无形,不为他人的话动 摇自己的立场,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即为 无为。除非鬼迷心窍,否则这套说教谁也不会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思想,听上去 是那么的迂腐,古人认识自然、认识自我从来就是这样一种反诸求己的方式。自 然在这里不是我们科学意义上的自然界,而是古人内心体验,客观地说,这里的 自然干脆就什么也不是,自然就是听其成败,就是成语“听其自然”的来历。自 然是虚无的,道法自然,那么道也就一定是虚无的,这个逻辑关系很清楚,所以 现代人没必要死抱着师法自然这个似是而非的说法自我陶醉。   话说回来,如果是指的自然界,首先我们要认清自然界因气候地理环境物产 和人文的不同,不存在可以效法的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则。因此也就不存在 所谓的道。自然界有规律,但老子时代人们的认识能力有限,看不到也不想了解 这样的规律,老子没有在对自然界的探索道路上前进一步,老子只是想说的是如 何求诸内心。所谓师法自然如果没有可法的规律,怎么可能法呢?那就是说我们 只能师法自己。从自己的内心找所需要的规律或者法则,来驾驭自己的行为,相 信这也是老子的本意。   所以,我们不要相信师法自然,道法自然这样的提法,对人类的思考没有多 少指导价值。我们可以检阅一下人类思想史中有没有这样的成例?中国传统画家 中那些号称要师法自然的人,或者以师法自然自居的人,他们的作品有多少是来 自自然界?中国水墨,诗歌,戏剧包括书法,从来都是主张写意的。这就是为什 么传统绘画不讲究透视不讲究解剖的原因,诗歌状物点景也只是为了直写心胸。 这是其一,其二,道法自然只能是一种意会一种说法,没有可操作性,不是指对 自然界的模仿。客观地说,师法自然不过是古代文人对玄妙境界的一种向往而已。 根本不是指对自然界的模仿,古人不屑于此。他们管模仿自然的做法叫“泥”, 而泥从来都是受到鄙视的行径。假如古人所说的自然指的是我们身边的自然界, 那么师法就是另一种情景了,游泳是根据青蛙的生态特点和游泳姿势模仿的,飞 机的设计最早是根据鸟的生理状态做的尝试,还有像声音的模仿,动物的伪装等 等,这些才是所谓的师法自然。果真如此,那么这种科学层面上的师法自然才有 价值,才可以操作,与艺术何干?与武术与中医与宗教何干? 【丝露集】∽∽∽∽∽∽∽∽∽∽∽∽∽∽∽∽∽∽∽∽∽∽∽∽∽∽∽∽∽∽ ◆ 偶然的你 ·文 丽·   (一)   认识你很偶然   就像我来到这个世界   不知是哪一群元素   在宇宙的爆炸中把我   揉合成现在   而你   也在混乱中落在我的面前   姹紫嫣红的漫步   是随手的一扬   把你别上了我的发髻   你   便是我的春天   淅淅沥沥的雨点   漫不经心地打落在地   你   就是那一滴   从我脸庞清凉地滑过   惊喜   是滋润的心田   崎岖的山路   是纠缠的荆棘和霸道的刁石   在黑夜里肆虐   你   便是那脚边轻触的枯枝   将我稳稳地撑起   从此   我不再仰望北斗   在希翼中颤栗   遇上你是那么简单   相识也就一面   当花儿酿成蜜雨水变成云枯枝化作泥   你   在哪里   (二)   爬满校名的报纸   在指缝间翻转   其实就是想离家远一点   一份申请表   一张火车票      爬满校名的书页   在指缝间翻转   其实就是想知道   当黑夜降临时   那边的阳光有多灿烂   一份申请表   一张飞机票   风   迎着我推着我卷起我狂舞   在旋转中碰到你的手   你说   不然让我们来一段探戈   于是   在我们舞步经过的地方   出现了一道道美丽的彩虹   (三)   认识你真的很偶然   虽然你无处不在   等在西行的路口   你   为什么往东   你笑笑   地球是圆的   我们终会有同一个归属   地上的野花是天上的云彩   我   在天地间徘徊   难道   生命竟是这偶然的你   在心中的缠绵 ◆      那些花花那些草——老宅记事   ·晓 鸣·   老家四川古宋的宅院近二十年前被地产商拆了。我于是只有故乡,没有故园。 每次回乡都会在原址徘徊很久。我知道眼前这些混凝土的高墙,已经堵住了一片 树叶归根的退路。   除了记忆深处,哪里去寻这样一个宅院?在生活百般艰难里,父亲费尽毕生 心力打造了这个园子,四处引进异乡的花草,除了体现他的情趣之外,一定还承 载了他的某种梦。早年家境的贫困,他曾经放弃了已经展露出来的音乐天赋,放 弃了一个少年对远方的梦想。不这样解释,我实在不能把那些四季繁复却百无一 用的花花草草,与他几十年的艰辛生活协调起来。   我时常在冥思重建一个这样的园子。前院是花草,后院种菜。进门左手边是 一个集水灌溉用的井,井旁是一棵嫁接的沙田柚。进门右手,一定得有一株白兰, 高二丈余,日日遗香幽远。顺墙往深处走,是几株紫薇,色彩各异,但编织为一 体。花开百日,成祥云瑞气之状。侧边是几株山茶,不求花常开,但求叶常绿。 一株珠兰,密细的花香充溢晨昏。余下的园子,各种闲花随意间杂,无需名贵, 但必然荟萃南北。偶尔也有些花从外地移来,不合时宜地气 ,萎靡不发、也任 它长着。在记忆深处仍然鲜活的,总该有指甲花(凤仙花)、扶桑、茉莉,杜鹃 花、夜来香,春兰、夏蕙、含羞草、大丽菊、栀子花、芍药等等吧。菊花专辟一 隅,有十几种不同的花色形状。   前园与前院之间,该有一矮墙相隔。矮墙一身都是青苔,中空填土,顺序种 有昙花、金鞭兰、仙人掌、铁树等等富有异乡情调的花草。其间的兰草蕙草,是 几里外的温水溪林中寻来的。昙花第一次开放时,倾了半个小镇好奇来赏花的人。   前园之中,在白兰和紫薇之间,还得建一个鸟屋,长方形,宽丈余,高出一 人。里面间养八哥,画眉,鹦鹉、黄鹂。不需调教,任其鸣叫。还得有一个水泥 做的鱼缸。里外都是青苔。中间的假山,是从附近山洞觅来的钟乳石。石山上有 黄角树,其根如盘龙。   小镇多故交,四邻来往无碍。盛夏日落后纳凉,前院就像公园。夜来香向晚 而开,和着蚊香味,香烟味。小镇话题不多,日子也过得平缓, 聊天大多数时候 只是相对静坐。蚊香燃尽,人也就散了。   该讲讲后院了。近屋是纳凉的坝子,顶上有葡萄棚。除石桌凳之外,边上还 有秋千,以及健身用的单杠和爬杆。葡萄成熟的季节,白天挥之不去的是那些小 鸟,晚上频繁来访的是几个亲属小辈——他们的动机都一样。熟透的葡萄首先要 分送小镇上几位长辈故交。   往外是菜园,稀稀有几棵广柑树。靠角落有一棵本地柚子。围墙一人多高, 是碎石加石灰泥垒成。墙上长满爬山虎藤。我曾试图考证爬山虎即为薜荔,很失 败。为防顽童翻越,墙顶种有金鞭兰和其它带刺的植物。顺墙是竹杆做的疏篱, 爬满丝瓜藤、苦瓜藤、豌豆花等等。种菜如果合乎时令,见风见雨会疯一样长。 吃不完,自然会与四邻分享。如是者日日月月。   不能不提后院墙根处的几箱蜜蜂了。有他们忙碌,园子就不显得倦慵,尤其 在夏天午后。蜂箱旁边是几棵佛手柑。据说花开之后,如有人在其面前做握拳状, 结果会随人形。   居前院和后院之间,高人一等的,就是那些鸽笼了。一行排开,怕是有十几 个单间。用竹片和竹签分隔开,分门进入。鸽子的等级是能放飞的距离。记得一 只叫“灰麻”的信鸽,放飞过郑州。信鸽的好歹,要从眼睛里看。父亲有几个由 学生到好友的信鸽爱好者,时常在一起用放大镜研究鸽子眼睛。我凑上去看过一 次,像星空一样让人炫目迷乱。还听说鸽子身上绑一个风哨,飞翔时会发出幽长 的声音。父亲不准,说鸽哨会引来鹞子或鹰的攻击。   老宅本无名。后来红卫兵抄家,被斥名“许氏公馆”。那时候社会乱,学校 都关了。无处可去,很多年我们许家兄妹几个都在园子里打发时间。真可谓庭院 深深,深了几许。家里有一些讲园艺的书,养蜂的书。本来很乏味的书, 在园子 里对照着读,书就成了活字,和周围的事物一起生动起来。 ◆        窗外    ·陈玉龙·   奶奶出门的时候反复叮嘱狗子,做完作业后才可以看电视,回来后她还要查 看的。狗子却不呢,奶奶刚出门,脚步还在门外的石板路上啪啪响着,他立马打 开了电视机。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点太多,就像晚上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一样耀眼, 里面的节目狗子实在看不懂,没有他想要看的片子。记得上个月奶奶带他去姑妈 家走亲戚,她家电视的台好多好多,《熊出没》就是那次看到的,看得很过瘾。 可惜家里的电视却收不到,里面的节目里男女不是吵架就是哭天抹泪,要不就是 搂搂抱抱,一点也不好看。转来转去也就两个台,而且一个台的广告比节目还要 长,老在卖药。索然无味后狗子只好坐下做作业,也就是写完两页生字。字写得 歪得厉害,老师曾多次拿尺子点着他的头皮说他以后肯定不是走正道的料,字如 其人,也就懒得再管了。狗子也乐得自由,字越发歪得不成样子。   写完一页字,狗子没什么好玩的,便在房间里翻东找西。房间本就乱得很, 被狗子一折腾,零零碎碎就满地纸片脏衣饼干瓶子什么的,纸片被电风扇卷得飞 扬起来,有张纸片慢慢地飘落在桌子上,狗子检起来一看,却是一张陈旧的照片, 狗子感到有点意外。照片上面是两个男女很甜蜜亲热地站在一起,奇怪的是狗子 竟然不认识照片上的人。爹妈的照片狗子见过,虽说他还只有七岁,爹妈的样子 也只有在过年时才可见到几天,但爹妈的照片狗子还是可以认出的。狗子对陌生 而陈旧的照片也就一会儿新鲜感,他才不管是哪个的照片呢,便胡乱地塞到衣橱 中。房间里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可玩,狗子又坐下来写第二页字,刚开了个头,窗 外忽掉进一个知了,不发声,只扑腾扑腾地在桌面上转着,翅膀早被人剪掉了大 半,飞不起来。狗子好奇地抓在手上,窗外忽又伸出一只小手,接着又丢进了一 条蚯蚓。这下,狗子知道是为什么了,狗子对着窗外猛喊:东东、西西,你们再 要捣鬼,下次可别怪我揍你。窗外一下爆出非常不整齐但却清脆的笑声,接着窗 台前露出几双黑黑的眼睛,有的做着怪脸,有的轻声喊着狗子的名字,有的在不 住地向狗子招手。   狗子兴奋起来。狗子问:你们的作业做完了?东东说:还没呢,先玩玩再做。 西西说:狗子,你出来呀。狗子说:出不去,门锁着呢。东东说:爬出来呀。狗 子摇了摇头道:往哪儿爬?窗外的几个人也都犯了愁。   屋子是去年建的,目前只有一层,窗户都安了防盗网,伸个手差不多,再小 的身子也别想爬过去。大门上了锁,钥匙被奶奶带到田畈干活儿去了,除非到楼 顶跳下去,可狗子不是侠客,没有那个本事。   窗外的伙伴们扰乱了房间里的平静,狗子觉得房子在不断变小变小,一直把 他挤压得喘不过气来,狗子再也在房间里呆不住了,他需要一个大空间,而今唯 一的大空间,也就只有头顶上的楼面了。他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间,来到了空旷楼 面。咋从昏暗的房间里出来,外面的阳光一下子剌得狗子睁不开眼,狗子坐在地 上抹了一会儿眼才适应过来。狗子听见下面的伙伴们都在喊:狗子,狗子,你到 哪儿去了?狗子走到楼顶的边缘,大挥着手臂,高喊:东东、西西,我在你们的 头顶上啦!下面的伙伴们仰头向上望,狗子忽一个恶作剧,蓄足量吐出一大口水, 正好砸在西西的鼻梁上。西西在下面大骂:狗子你这是屙尿呵。听见这话,狗子 忽感下身憋得厉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下裤子,一泡热尿朝下面乱射。狗子 开心地在楼面上大笑着,下面却乱作一团,有人朝上面扔石子,有人朝上面吐口 水,有人大骂狗子摔下来摔死才好,可都无济于事,尿液溅在他们的身上脸上, 伙伴们都被激怒了,喊着非要抓住狗子不可。   这样的游戏很剌激,狗子感觉很痛快。不过,狗子知道,自己出来之后免不 了有一场战斗,狗子不怕,东东和西西他们几个人,都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楼顶上热,但风挺大的,褂子吹得啪啪作响。楼下面的伙伴已作鸟兽散,狗 子不免感到失望,他还想多玩一会儿呢,这么快就结束了,不爽快呵。   下得楼来,狗子已没心情再接着写字,狗子的心已随着刚才的游戏飞出了窗 外,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甚至去拭着打开屋门,幻想着奶奶忘记了屋门上 锁。这时,狗子听到喧嚣声由远而近,东东西西他们的声音再次出现在窗前。狗 子又开始兴奋起来,可是,当他看到队伍中有胖胖时,狗子的兴奋便变成了害怕。 胖胖比狗子大两岁,力气却比他大得多,在上学的路上,狗子被胖胖欺负过好几 次,而且胖胖吓唬他不许告诉奶奶,狗子真的在奶奶面前不吭声,谎说手上的伤 痕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跤。现在胖胖他们就在窗外,而且他们扛着一张梯子。开始 狗子还不懂他们的意思,后来看到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梯子靠在了自己的屋墙 上,才明白事情的真相。楼顶上是准备建二层的,所以没有屋门,仅做了一个简 易的棚子遮风挡雨,如果胖胖他们顺着楼梯爬上了屋顶,那么他们就可以进到屋 里,狗子也就无处可逃了。   狗子没有多想,立刻来到楼顶,他看到西西已爬到楼梯半腰了,胖胖站在梯 子下面。狗子本想去拭着看看能不能推开梯子,可看到胖胖在下面盯着他,吓得 便退了回去。趁着他们还没有上来,唯一的办法只有躲藏了。狗子平常觉得家里 灰蒙蒙角落太多,现在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藏匿下来,这样就不怕胖胖他们了。   西西、东东他们先后上来了,最后是胖胖。屋子里一下子乒乒乓乓响成一片, 他们大声喊着:狗子,狗子,你给我出来!他们翻来覆去找了好一阵,竟然没有 找到狗子。胖胖已累得坐在厅堂中的椅子上,喊东东给他倒杯水来,东东拿起桌 上的热水瓶,却是空的,胖胖便喊:水缸里打碗水来也可以。东东到厨房下找出 一只碗,一打开水缸盖,不由惊叫:狗子!   狗子最后还是胖胖把他从水缸里提了出来,不是他不想出来,是他出不出来 啦。躲进水缸中,这也是他曾在看电视剧中学到的一招,跳进去容易,要爬出来 就难了。狗子浑身上下光溜溜地滴着水,弄得伙伴们好一阵哄笑。躲进水缸时, 他怕把衣服弄湿了,那样奶奶回来肯定要审问,便把衣服全脱了下来。哄笑过后, 就该上演好戏了。还好,胖胖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指挥。西西吐还了那口口水, 不是在狗子的鼻梁上,而是嘴里。东东尿了一泡尿,大半都撒在了狗子的身上, 狗子全身浑漉漉的,已分不清尿液和水。   对于他们而言,做为敌人也是很短暂的,玩过一阵后,他们让狗子穿上了衣 服,又成为朋友。此时还只是半下午时光,东东提议到外面玩玩,狗子首先响应, 他们一个个又顺着梯子爬下来,由胖胖领头把梯子扛还至他家的柴房。   时令上是秋天了,但依然是炎炎夏日般的火热。   他们一致的想法是到河边去玩。   村子不远处有条小河,河岸浅水区全是砂子,非常适合玩水。但河中央还是 有很深的水,这也是狗子的奶奶为什么要把他锁在家里的缘故。小河被人承包了 养鱼,先前没承包之前,水是清的,现在水是混浊的,因为水里面下了鱼饲料。 不过,男人们傍晚时还是要到这条河里来洗澡,女人们洗衣洗菜也离不开这条小 河。因是半下午,河边很静,加上他们找了一个河湾之处的偏僻地段,没有大人 能发现嘻戏的狗子他们。他们都把衣服全脱光,一个个跳进河水中,尽情地戏耍 胡闹。东东身子灵巧,不小心让他抓着了一条小鱼。胖胖最笨,躺在水中不愿多 动,只有手臂不断拍打着水花。狗子和西西试着在水里游了一下,感觉有点像游 泳,两人兴奋地往前乱窜。其他几个则在那儿打水仗,难得有这样的天气和机会, 他们想多玩一会儿。有好几次,他们刚到这儿,就被大人们发现了,爷爷奶奶们 不是拿着棍子追他们打就是呵斥着他们回去,他们一直想找这样的机会,今天竟 然碰到了。西西在游划中感觉有鱼从大腿处滑过,西西异常兴奋,他努力去追那 条鱼,听见狗子在后面喊:西西,不要往前面划,那儿水深。   西西开始还听见狗子的声音,后来完全被那条大鱼给诱惑了,或者说被自由 自在的河水给迷住了,他什么也不顾,一直往前冲,扑通扑通溅起的水花还真像 一条大鱼在游玩。狗子脚下踩着了一个东西,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只大螃蟹,一 出水面,螃蟹的两个尖钳似的爪子夹住了狗子的手指,痛得狗子哇哇大叫,一下 子跳上岸来。还是胖子胆大力气大,他找来一块石头,把螃蟹的爪子给敲断了, 才把狗子的指头给解救出来。螃蟹的爪子一松开,指头便沁出血来,手痛得麻木 了,狗子找来一张树叶把伤口胡乱包了一下。   这时,胖胖才想起了西西,问狗子:西西呢,你和他一起游的。狗子赶紧跑 过去看,只见西西的身影在河水中越来越小,整个身子快看不见了,只有两个小 手在挣扎着。胖胖看出了事情的危险,立马大呼:不好,西西要沉下去了。东东 也过来了,说:西西要淹死了,怎么办?胖胖说:喊人!在河里玩的其他几个伙 伴们也都上了岸,胖胖说:我们齐声喊!   停在河对岸的承包者听见孩子们的呼叫,开动了船。他们远远望见河中有个 东西在一浮一沉,渐渐要沉入下去,船上的人顾不得脱衣,跳入水中,拚命朝那 儿游去。   西西虽被救了起来,但肚子鼓鼓的喝满了鱼饲料的水,一口一口混浊的液体 从西西口中吐出来。胖胖东东他们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他们穿上衣服四散 奔逃而去。   狗子的身子发软,根本走不动。刚刚他还跟西西比赛似地在水里冲浪,现在 西西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狗子惊吓过度,脚下没有半点力气。   吐过水后的西西睁开了眼睛,救他的那个人问狗子和西西:你们是哪个村的?   狗子不敢说,他怕那个人把事情告诉奶奶。西西不知是没力气回答还是不愿 说,他只软弱地睁着眼睛望着狗子。那个人帮西西穿上衣服,把躺在草地上的西 西扶起来,看看西西的神情恢复了许多,便对他们说:你们还小,小河还不是你 们游玩的地方。我也不告诉你们家大人了,太阳也快西斜了,赶紧回家吧。   西西的眼神仍是木木的,狗子推了推他,说:西西,咱们快走,再不走,我 奶奶收工回家了。   狗子扶着西西到达村子的时候,太阳已落到山头上了,西天红彤彤的云彩渐 渐变深变黑,像西西爷爷那张发怒的脸,这张脸西西经常看到过,尤其是爷爷喝 了酒后和奶奶吵架时更难看。狗子没看到过奶奶吵架,因为他的爷爷早过世了, 没有人和奶奶吵了,逢上节日,本该高兴的时候,狗子却看到奶奶一个人坐着发 呆,掉眼泪。每每父母打来电话,奶奶总要叫狗子过去接,可狗子实在不愿意接, 爹妈老是翻来覆去几句话,要他学习认真考试考了多少分,狗子一听这些话头皮 就发麻。后来爹妈一来电话,狗子就跑出屋去,任奶奶喊也不回。   西西的屋门大开,他爷爷奶奶已收工回家。西西偷偷溜了进去,外面的狗子 却仍可清晰地听到西西奶奶的喝问声。   狗子回到家门口时,屋门也已大开,显然,奶奶已经回了家。狗子想转回头 走掉,正好被走出屋的奶奶发觉,狗子撒腿就跑,哪敌得奶奶的步伐,被她抓回 屋内。奶奶生气了,狗子知道后果很严重。   奶奶处罚狗子的方法原始而笨拙,如果狗子不说出走出屋子的真相并认错, 那就一直关在另一间黑暗的小房间里挨饿。挨饿狗子是可以挺住的,可在黑暗之 中的小房子里狗子实在害怕,有许多老鼠像过操似地来回操演着,有的甚至还跳 到他的脚背上,狗子实在坚持不下去,在房间里大声喊:奶奶,快放我出去,我 招,我招!   奶奶听完狗子的讲述,双眼的怒火像要喷出来,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一下子把狗子打懵了。从记事起,狗子很少挨奶奶的揍,做错了事都是关黑房子 里。奶奶还要打第二巴掌,狗子躲开了。奶奶追赶着,嘴里边喊:我叫你爬墙爬 楼梯,我叫你下河戏水,今晚非要打死你这个讨债鬼!狗子好像跟奶奶玩起了老 鹰抓小鸡的游戏似的,满屋乱跑。奶奶跑累了,一下子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骂 开了狗子:你个讨债鬼,我三十岁上守寡养大你爹,吃尽了苦头,要是你有个三 长两短,我怎能向你爹妈交待,怎能向你在地下的爷爷交待?你个讨债鬼,在家 总是不听话,今后要是再敢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呜呜。   奶奶这种悲伤而又愤怒的情景,狗子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把狗他给吓坏了, 他轻轻地走到奶奶身边,也坐在地上。奶奶紧紧把他抱住,不由痛快地哭起来。   晚上,狗子醒转时,却发现奶奶在给他包扎受伤的手指,他看见奶奶的眼睛 仍是红红的。   第二天,狗子听见奶奶在给一个人打电话,下午,就有人给楼上的那个临时 棚子装上了门,奶奶上了一把锁,锁住了。   狗子不上学的日子里,仍被奶奶关在屋子里。东东西西和胖胖他们似乎再也 没有到狗子的窗前来过,狗子在上学的路上问过他们,他们也都被爷爷奶奶们锁 进了屋子,不能走出屋门半步。胖胖总怪狗子和西西,有一次还把西西欺负得鼻 血满脸,弄得西西的奶奶和胖胖的爷爷在村头大吵了一场。狗子不写字的时候, 打开电视,有时也可看到动画片,但总也没有他想要看的那个感兴趣的动画片出 现。没事的时候,狗子总喜欢望着窗外,再也听不到伙伴们的嘻闹声,看不到他 们做游戏的那种欢快身影。窗外有鸟儿的噪叫,也有鸡鸣狗跳,甚至还可以看到 有艳丽的蝴蝶飞来飞去。它们都在自由自在地飞翔或者戏嘻,就连天边飘动的云 彩也是那么自由变幻出自己想表现的造型。而这一切,对狗子而言,羡慕不已。   无趣的狗子又翻到了先前的那张照片,上次没注意,这次看到照片反面还有 行字,是一组数字:1983.2。狗子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狗子想等奶奶回家了,一 定要问问照片上什么人,还有那组数字。 【网里乾坤】∽∽∽∽∽∽∽∽∽∽∽∽∽∽∽∽∽∽∽∽∽∽∽∽∽∽∽∽∽ ◆    反哲学的维特根斯坦 ·李文倩·   一个关于剧场的隐喻,根植于人们对哲学的理解之中。在古希腊,参加公共 活动,是常有的事,剧场只是其中之一。而到剧场之中的人,大致有这样几种: 一种是演员或参赛者,他们投身于竞争性的活动之中,追逐荣誉展现卓越;一种 是看台上的观众,他们不参与竞争,是整个活动的旁观者;还有一种是生意人, 趁着人多好做买卖。在这三种人之中,生意人的地位最低,因为他们的行为,只 为着欲望的满足,既不展现卓越,也显示不出高贵。演员或参赛者稍好,他们的 行为如果表现良好,能展示出某种卓越的品质,这是古希腊人所看重的。而地位 最高的,无疑是看台上的观众,他们静静地端坐在那里,以旁观者的心态打量着 这一切,犹如恒星般高贵。   后世所谓的哲学家所扮演的,正是旁观者的角色。他们所从事的理论工作, 也并不以直接介入现实为要务,因为在根本的意义上,他们所追求的乃是认知意 义上的真。但这样一种对哲学和哲学家的正统理解,从古希腊开始,即屡遭挑战。 在这样一种背景中,当法国当代哲学家阿兰·巴丢(Alain Badiou)提出“反哲 学家”这一概念时,就一点都不令人奇怪了。在反哲学家的谱系中,巴丢列出了 一个不短的名单,其中包括赫拉克利特、圣保罗、帕斯卡、卢梭、克尔凯郭尔、 尼采和拉康,而他对维特根斯坦哲学的考察,正是将其放置在这样一个谱系之中 进行的。   在《维特根斯坦的反哲学》一书中,巴丢主要以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 为解读对象,阐发了维特根斯坦哲学的意义。而对于《哲学研究》一书,巴丢则 持一种极端反感的态度,不仅是因为此书对数学的蔑视,更在于它在20世纪英美 经院主义哲学(即分析哲学)中的正统地位。巴丢针对《哲学研究》的态度,并 不难理解,但正如刘云卿在《阿兰·巴丢的维特根斯坦》一文中所指出的,这一 态度并不正确。其误解之处在于,巴丢混淆了维特根斯坦本人的思想和对维特根 斯坦的巨量阐释,而在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差异。因为即使以巴丢的标 准看,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哲学研究》对当代西方哲学而言,都是极具挑战 性的。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运用现代逻辑的方法,讨论了世界、事实、 事态和对象等形而上学问题。但他对这些问题的讨论,是在对以往哲学的批评中 展开的,更确切地说,有一个反形而上学的维度。维特根斯坦在此书中,做出著 名的可说/不可说之分,并指明真正可说的东西,是与可观察的经验相关的,即 自然科学的命题。而那些超验的东西,诸如上帝、伦理、美学等,则是不可说的。 巴丢指出,“哲学的荒谬性在于它相信自己能够迫使不可言说之意义(即上帝, 如果人们愿意这么说的话)在命题意义的形式下言说自身。”以我们的语言表述, 即维特根斯坦认为,传统哲学因为误解了语言的用法,将形而上学当成了科学, 自以为是在追求真的东西,但哪里知道,这样一些东西在根本上是无意义的。   哲学不是理论,而是一种行动,这是维特根斯坦关于哲学的著名主张之一。 以我们在本文开篇即谈及的那个隐喻看,这一说法的颠覆性在于,它将哲学与科 学剥离了开来,即不再认为哲学追求认知意义上的真,而更多的是一种行动。如 此一来,哲学家亦即不再是那个静静的旁观者,而更多扮演政治家、演员或参赛 者的角色。行动显示价值。“上帝”一词的意义,即不存在于命题之中,而是在 行动中显现。   巴丢指出,“数学是横亘在通向行动的伦理至高点之路上的主要障碍。”因 为,“如果数学能思考,那么柏拉图主义就有意义。”而如果柏拉图主义有意义, 那么正如传统哲学所坚持的,沉思才是高贵和第一位的,而行动永远是次等的。 事实上,在传统形而上学之中,数学处于极为核心的地带。数学关系的永恒性, 昭示着这样的真理,即人们只有将自身的毕生精力投入到形而上学的研究之中, 才有可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不朽。而在现实的世界之中,一切都是变动不居、转 瞬即逝的,因此,针对具体事务采取的任何行动,都只有相对的价值和意义,而 在根本上不具备任何永恒性。维特根斯坦深知这一点,正如巴丢指出的,他认为 “自柏拉图以来,数学是一种主要欺骗,即形而上学欺骗的决定性支撑。”   在上述的意义上,为确立行动的优先性地位,对柏拉图主义数学观的批判, 就在所难免。巴丢指出,“在晚期维特根斯坦向着智者学派转变之时,根本性的 措施在于将数学相对化、悬置以及人类学化,归根结底是将数学打造成一种传统 游戏,其最终的依托是我们的语言习惯。”这样一来,一切必然为真的东西都不 存在了,有的只是相对的东西。这就在根本的意义上,为确立行动的优先性扫清 了障碍。   从巴丢立场看,他对维特根斯坦思想中行动之优先性的确立,持一种肯定态 度。而且,他还相当激进地认为,维特根斯坦在其个人生活之中,对这一思想贯 彻得不够彻底。因为维特根斯坦在做过各种各样的行当之后,最后当上了剑桥的 哲学教授,而这“在行动的照耀下显得荒谬,甚至令人恶心。”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我们亦可清楚地看到,维特根斯坦对行动的强调,一旦 推至极端,正如20世纪所有激进的政治运动一样,其实是十分危险的。当有人告 诉维特根斯坦斯大林主义的反自由状况时,他曾这样回答:“专制并不让我感到 愤慨。”他甚至还说,“在我内心深处,我是一个共产主义者。”维特根斯坦在 面对现实政治时的幼稚状况,表明人们对行动之优先性的积极强调,是多么容易 走向一条危险的歧路。   ([法]阿兰·巴丢(Alain Badiou):《维特根斯坦的反哲学》,严和来译, 沙明校,桂林:漓江出版社,2015年) 【网萃】∽∽∽∽∽∽∽∽∽∽∽∽∽∽∽∽∽∽∽∽∽∽∽∽∽∽∽∽∽∽∽ ◆  传统方剂和药物开发     ·苦丁山·   中世纪时候,也就是大约咱宋朝末代皇帝(宋怀宗)那个时候,欧洲曾经流 传着一本无名氏写的医书,书名 De Secretis Mulierum (妇疾秘要),真实作 者不详,伪托作者是一位叫 Albertus Magnus 的僧侣。书中有许多玄而又玄的 秘方,比如:   “欲助妇人受孕并得男婴,需取雌兔之肠与子宫,风干研末,以酒冲服。尔 后取雄兔之睾丸,亦风干研末,月事末以酒冲服之。行房可孕男婴。又:取山羊 毛浸驴乳,系于妇人脐前,行房必得孕。盖因兔之肠与子宫性大热,热性于受孕 大有助益焉。”   您如果不是特别执着于浪漫思维方式的话,应该不难看出来,这种秘方跟 《本草纲目》里说戴个雄黄香囊就可以把女胎转成男胎是同一类东西,都是古代 缺乏科学研究方法的时候产生的巫医知识。   这种巫医时代产生的方子,绝大多数是因为缺乏严谨观察而产生的无效方子, 但是不能绝对。其中偶尔确实有一些有效的。这不奇怪,古人判断疗效,最大的 问题是依赖个案(那些纯粹出于臆想的神方我这里就不讨论了)。个案在绝大多 数情况下会让人误把偶然当必然,但是有时候碰好了,某个个案确实会是反映了 真实疗效,于是这个方子里就包含了真正的有效药。   即便如此,因为缺乏系统的研究能力,传统方剂仍然是很粗糙的,配方混杂 大量无用成分,适应症不准确,制药纯度难掌握,用量没有科学依据,毒副作用, 尤其是慢性毒副作用,几乎都是“尚不明确”。   所以,即使传统方剂里有一些是真有疗效的,也需要用科学的方法来剔除杂 质,从里面淘拣出真正的关键成分。   18世纪开始,欧洲文艺复兴引领了科学思维(“文艺复兴”并不仅仅是复兴 文艺。那时欧洲人是整个从黑暗时代里苏醒过来,恢复了思考能力)。科学思维 落到医学上,导致的就是人们开始用严格的科学方法来检验以往的知识,淘汰错 误,保留精华。于是人们从传统方剂里淘炼出一批有效药物。   说几个典型的例子:   洋地黄:1785年,英国医生威瑟灵从一个民间偏方出发,花费10年时间,淘 出一个治疗心力衰竭的有效药:洋地黄(内含有效成分地高辛)。   奎宁:17世纪中叶,西班牙传教士从秘鲁传统偏方中发现金鸡纳树皮确实有 治疗价值。1820年法国药理学家约瑟夫·卡文图从金鸡纳树皮里提纯出有效成分: 奎宁。   依米丁:17世纪中叶发现吐根树的催吐作用。17世纪末叶发现它对痢疾(阿 米巴痢疾)有治疗价值。1817年卡文图从吐根树里提炼出依米丁,疗效提高,副 作用减轻。   士的宁:马钱子里的有效成分。马钱子最早在印度有记载,主要做毒药。 1818年卡文图从马钱子里提炼出士的宁(马钱子碱)和毒性较弱的二甲马钱子碱。 1954年美国化学家罗伯特·伍德沃德成功合成士的宁,因此获得诺贝尔奖。   阿司匹林:1763年,英国牧师爱德华·斯通以“尝百草”的传统方式发现柳 树皮有退烧作用。1853年,法国化学家吉尔哈特提纯出柳树皮里的水杨苷,然后 用乙酰氯和水杨苷化合,生成胃肠道刺激大大减弱的乙酰水杨酸——就是阿司匹 林。   其他从传统方剂和动物、植物、以及矿物里提取的现代药物还有吗啡,筒箭 毒碱,莨菪碱(和它的消旋产品阿托品),古柯碱,,儿茶酚,药用炭,槟榔碱, 枸橼酸,胆酸,麦角碱,碘剂,谷氨酸,甘露醇,葡萄糖,紫杉醇,肝素,水蛭 素,香豆素,利血平,达菲。   还有一些其他的,不能一一列举,不过,有一族不能不提:抗生素。所有抗 生素都是从天然微生物(主要是细菌或真菌)里提取的。   看来,从传统药物方剂出发,确实可以挖掘出符合科学标准的现代药物 (“西药”)。   这自然让人想到一个问题:咱《本草纲目》和很多古籍里有很多方剂,是不 是也有开发价值?现在的偏方还有隐藏的珍珠吗?   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西医”早就做了全面检验。   “西医”的正确名字是“现代医学”。叫做现代医学,并不是说它是最近两 年才出现的。它是从17世纪开始发端,18世纪逐渐成型。您看上面几个例子就可 以看出,对各种传统药物的检视,是从18世纪中叶就进入高峰。从那时到现在已 经160多年。160年里,历代化学家和药理学家们什么东西没有检视过?上自八千 年前的古埃及莎草纸文献,下自当代丛林部落巫医传说,凡是有具体切实治疗目 标的方剂,早就检验完毕(那些治疗“邪魔附身”或是“肾亏”或是“寒体”之 类缥缈概念的神方无从检验)。后来做的已经是超出现有记载,根据生物学和化 学原理来有系统的筛选各种分子。所以,您不用担心还有漏网的。   说到这里,有些同学可能想到青蒿素。   2011年,中国药物学家屠呦呦因为青蒿素研究成果而获得拉斯克奖里的“临 床医学奖”。这则新闻让拥戴中医的同学很兴奋,认为这是证明了中医的伟大。 其实,如果他们能了解一下屠呦呦的研发过程(并且能看懂)的话,就可以知道, 屠呦呦做的,跟威瑟灵或是卡文图没什么区别:都是用现代化学手段从植物里提 取有效成分。   我们简略看一下屠呦呦的研究过程:   研究项目叫523工程。项目从1967年开始,跟所有药物探索过程一样,屠呦 呦的班子也是从古方入手,梳理出六百多种据称能治疗疟疾的草药。不过,最后 筛选出的并不是中医古籍说能治疗疟疾的青蒿,而是青蒿的一个表亲:黄花蒿。   屠呦呦班子先按传统方式,用黄花蒿煎汤,但汤剂无效。因为黄花蒿里的有 效成分超过60度就分解失效。经过反复摸索,1971年屠呦呦发现用低沸点(34.6 度)的乙醚可以提取黄花蒿里的有效成分。   确认乙醚可以提炼出有效成分之后,再用化学手段进一步分离黄花蒿汁里的 各种成分,逐个检验,精确认定单一成分,剔除杂质。   将分离出来的物质成片剂,但试用之后发现效果不理想。经过化学分析,发 现黄花蒿素溶解性差,所以片剂在胃肠道难以充分吸收,于是改用胶囊(胶囊里 的药物成分不压制,为粉末状,易于吸收),效果明显提高。   1972年3月试用在实验老鼠身上,证明有效。   1972年8月在21例疟疾患者身上进行临床试验,证明有效。   1973年将分离出的有效成分提炼出晶体。   1975年屠呦呦班子确定了青蒿素的化学结构。   1977年合成双氢青蒿素,这种衍生物溶解性更好,所以疗效也更好。   有几个细节,跟研发本身无关,跟政治有关。因为本文意在廓清药物研发的 基本概念,这些政治因素又跟流行的一些错误理解有密切关系,所以约略谈一下:   中医古籍里有青蒿和黄花蒿,但是只说到用青蒿治疗疟疾(错误结论),没 有说到黄花蒿有这个作用。所以康熙患疟疾,中医无法治疗,是用法国传教士提 供的奎宁治好的。屠呦呦班子可以说是从古籍入手,但最后是自己发现了黄花蒿 的药用价值。   关于用乙醚提取而不是用水煎熬,这种提取方法,屠呦呦本应该可以早一些 想到。欧洲化学家在19世纪就知道提取动植物活性成分的时候,应该尝试各种不 同溶剂。而这种知识记载在所有药理书籍里,到屠呦呦的时代,这种知识传世已 经超过一百年。屠呦呦研发早期没有想到尝试不同溶剂,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 研究,最初是从中医古籍入手,加上当时一些爱国情绪的熏染,结果思路无形中 受了局限,太拘泥于中国传统的煎熬方法,忘了现代药物开发中最常用的溶剂提 炼方法。   这个药,最初命名黄花蒿素,后来出于政治考虑,命名为青蒿素,这样可以 让读者感觉这种药自古以来就存在于中医古籍。但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毕竟是 需要获得国际承认的。而要获得国际承认,就必须遵从国际科学规范,所以该药 最后是以黄花蒿的科学名称 Artemisia annua 做词根,按学术惯例加一个表示 “素”的拉丁词尾 “-in”,命名为 artemisinin 。按这个最后命名,对应的 中文名应该是黄花蒿素。但中文文献仍然叫做青蒿素,自然还是出于政治需要。   这个就是屠呦呦班子研发青蒿素的过程。整个过程都是现代药物研究过程, 包括化学分析和(相对粗糙的)动物试验、临床试验过程。   留恋中医的同学,常常有这样一种思维习惯:如果一个有效药是从一种天然 物质里提炼出来的,然后,这种天然物质在中医古籍里出现过,他们就把这种药 算做中药,至不济也可以说一句“我们祖先早就知道了”。   因为这种思维,他们会把青蒿素叫做中药,或者叫中成药。   其实,所谓“中药”或是“西药”,不是从来源判断的。看看前面给的例子 就应该可以注意到,不管“中药”还是“西药”,都是从动植物或是矿物里寻找 药物。所以,从来源判断中药西药是判断不出来的。中医古籍里记载过青蒿,外 国古籍里又何尝没有记载?论古老,古埃及人在四千年多前就在莎草纸医书里列 举了近千种药方。如果用古籍做依据,您得等古埃及人挑完了才轮到您去看看有 剩下的没有,因为,中医最早的医书,伪托黄帝的《黄帝内经》是大约两千年前 成书的。   区别一种药是“传统药物”(比如中药)还是现代药物(所谓“西药”), 判断依据不是看来源,而是看寻找药物的方法:那些被叫做“西药”的,都是现 代医学出现之后,科学家们用科学方法分析提纯,并且用科学方法检验过疗效的 现代药物。   而能叫做中药或是中成药的,都是没经过现代科学检验,只依据古籍记载的 药物。   一般中医爱好者读了我给中药下的这个定义,多半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他们确实是觉得古籍里面都是珍宝,是后人无法超越的终极真理。那些科学检验 方法是西方雕虫小技,不适合我们中国人。   不过,您如果是中医拥护者里面学过一些科研方法的,或许您会觉得这个定 义听着有点犯傻。但是这个不能怪我。这个定义不是我捏造的,是中医拥戴者自 己说的。您如果有意见,您可以参考这份文件:   http://zhongyikepu.blog.sohu.com/69563766.html   这个文件标注说明是国家科技部的“战略研究报告”。是不是这么高大上无 从考证(我找不到官方原文),但是说它代表中医拥戴者的意见,应该还算靠谱 吧?   这份报告在分析中医为何陷入困境的时候,列举了若干原因,其中包括这么 两条:   二是按西医模式培养中医学生,中医教育日益衰退。中医教育严重西医化。 语言上,外语要求不低,中文要求不高,古汉语训练缺乏,许多学生基本不看、 也看不懂中医古籍;课程安排上,中西医课时几乎相等,西医理论学习要求不低, 中医理论训练严重不足,甚至《黄帝内经》等经典也不研读。   五是以西医标准评判中医,贬低甚至否认中医成果。中西医本是两个不同的 理论和实践体系,各自有一套临床方法与评判标准,两者基本无法兼容。   就是说,咱中医拥戴者的意见是:中医不能按西医标准走。中医应该以古籍, 比如《黄帝内经》为根基。   我认为中医拥戴者们在这个问题上观点很正确。因为,中医的定义是什么? 就是以中国古代医书记载的那些理论做依据来治病。不能用科学来研究。一旦用 科学检验,它怎么可能还叫“中”医?——科学是不分国界不分人种的。基因研 究已经证实,地球上所有人种都是非洲直立人的后代。所以,用科学方法研究医 学生理学,不论研究对象是黄种人还是白种人还是黑人,得出的都是一样的结论。 正因为如此,西方开发的药物才可以用来治疗所有人的疾病,不分肤色不分人种。   “西医”这个词本来就是个错误命名。“西医”不是什么“西方的医学”, 而是人类通用的现代医学。不管是西方人还是东方人,只要你用科学方法研究医 学,得出的结果就是医学科学,而不是什么中医或是西医南医北医。   当然,如果您很爱国,也可以加个注解,说某项现代医学知识“是中国人研 究出来的”。这倒是不违背科学逻辑。但那那不是“中医”。那只是“中国人研 究出来的现代医学知识”。   (不过,我不建议您挂这种爱国标签。没实际意义的。往文献里一放,您这 个“中国人发现的”标签立马就会淹没在无数外国标签里。要爱国的话,别忙着 贴标签了。有那功夫,试试做点研究,真的探索出几条医学新知识。有贡献了人 家自然会敬佩您的。)   所以,中医不能引进科研方法。中医如果还想叫做中医,就必须恪守古籍, 以《黄帝内经》等等著作做依据。这就是中医的定义。   这个问题说清楚了,我们就可以知道,青蒿素不是中药,而是现代药物 (“西药”),因为它是用现代科学方法研制的。   总结一下:依据古籍的叫中医。依据科学的叫现代医学,也就是所谓“西 医”。   人类为了了解世界而摸索了几千年。几千年里积累下来的正确知识,我们就 叫做科学。所以科学知识是人类智慧的结晶,这个本来是显而易见的事。那么为 什么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仍然有很多人执着地相信中医?这个话题太大,我 这里只能简略地说这是一种心理需要。科学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永远都不可能)。 然后,科学面对不能解决的问题,就老实巴交地说我不能解决。但是这会让一些 人感觉难受。人总是需要安全感的。如果天灾没有办法防止,人们就需要宗教来 安抚。如果疾病没有办法防止,人们就需要中医。因为,中医敢说它能治疗一切 疾病,就像宗教敢说它能解决一切世间疑难。所以,面对健康问题,当科学不能 提供终极解决方案的时候,人们就会到中医里寻找安慰。   老百姓不是都能具备科学素养的,所以一些老百姓有这种非理性的心理需要, 不算很奇怪的事。古今中外都有这种现象。只要有人需要宗教,就有人需要中医。   这种心理需要属于人类本性,本来也无可厚非。不过,这种迷信太过浓烈的 话,是有可能耽误正经治疗的。那么,一个负责任的官府,就应该尽力提升民众 的科学素养,至少不去鼓励那些迷信观念。   可悲的是,在天朝官府里,似乎有一些大员,至今还在正式文件里声称中医 是一种某个民族特有的科学。   2009年的《国务院关于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 (http://www.gov.cn/zwgk/2009-05/07/content_1307145.htm)有这样的提法:   “加快中医药科技进步与创新。建立符合中医药特点的科技创新体系、评价 体系和管理体制。”   注意这个提法:“符合中医药特点的科技评价体系”。   就是说,“西方科技标准”不适合评价我们的中医。我们要有自己的科技评 价标准。   在这些官员的眼里,科学是有不同版本的。你们家的科学管不了我们家的事。 我们要发展我们的“中科学”。   官员们可不是说说而已。国家真的动用税款,给中医机构批了经费,打算用 国民税款来开发出一种中国人特有的“科学”。一篇标题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 常见多发病中医科研投入分析》的里给了个数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2006-2012 年共投入50余亿元,其中中医投入近4亿。   成果如何?   其实吧,在本朝官府的鼓励下,中医界从1950年代就一直想用现代科研技术 证明中医传统理论,比如气血、经络,奈何一直拿不出证据。好容易北朝鲜出了 个金凤汉,宣告找到了经络的解剖结构。天朝官员当时还是满兴奋的,卫生部的 贺电都刊登在《人民日报》上了 (http://www.ziliaoku.org/rmrb/1963-12-14-4#316528)。没想到没多久这个 媲美原子弹和宇宙飞船的新发现(朝鲜官方语)就被发现是学术骗局,金凤汉跳 楼自杀。   这是个学术界的大丑闻。不过,这丑闻也有个正面的作用:从那以后,一般 人都不敢像金凤汉这么勇敢地挑战科学底线了,即便是在政治可以领导科学的天 朝。   于是,从那时到现在,中医的那些玄妙理论就一直没人能证明。   不要说这是因为我们科研水平落后。我们有过屠呦呦,有过青蒿素。我们能 制造原子弹,能让宇宙飞船升空。   以这样的实力,超过半个世纪仍没能证明中医理论,这说明什么呢?   面对这样的现实,居然还有官员愿意继续在“中医科研”里花纳税人的钱, 这真的是为了“科学的中医”,还是在玩某种政治游戏?   还记得当年花钱研究气功或是特异功能那些闹剧吗?   对了,可能还有人坚持问:那到底中医古籍里的秘方,是不是还能淘炼出新 药啊?   我当然不能说绝对不可能。再干净的房间也有可能从衣柜后面扫出个钢蹦来。 我能说的就是,在青蒿素之后,屠呦呦没有开发出别的新药。   而且,中国不是只有屠呦呦。中国还有别的药物学家。   但是,从青蒿素以后,也就是从1972年以后,我没有看到从古籍秘方里找到 新药的报道,尽管有这么一些人一直在努力。   (好吧,其实严格地说,青蒿素本身都不能算是从古籍里挖掘出来的。最多 只能算是受青蒿的提示而发现了黄花蒿的治疗价值。)   我不是说中国的药物学家无能。我只是说,古籍里的药物,有切实治疗目标 的,早就被检视完毕了。想出成果,需要向前看,不是向后看。   不用觉得遗憾。人类文明的发展速度是个指数增长的曲线。这句话是什么意 思?意思是,人类过去两万年里积累的知识,及不上最近这两百年的知识发展。 因为人类知识发展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复杂的。就医学领域来说,在18世纪之前 那几千年的知识,绝大部分都是陈腐过时的错误知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今后 的研究空间比过去要大多了。往前看,前面不是没有课题可以研究,而是看您能 不能吃下这么大的课题。 ◆    该死的免疫系统     ·商 周·   我们是一群病原微生物,包括多个物种:有小到一般显微镜下看不见的病毒、 显微镜下可以看到见的细菌和真菌、以及大到人类肉眼可见的寄生虫。在人类的 眼里,我们是一群臭名昭著的东西。他们一方面在竭尽全力地寻找对付我们的各 种药物,另一方面还整天嚷嚷着要提高免疫力。这简直就是不想让我们活了,所 以我们也没有必要对他们客气。对于他们不断开发出来的新药物,因为不懂我们 只有被动挨打的份,然后等慢慢积累经验再反抗了。不过我们对他们的免疫系统 倒是挺熟悉,今天就在这里曝光一下这该死的免疫系统。   一:机关重重的城墙   和所有“高等动物”(人类给命名的,我们要加上引号)一样,人类的身体 是由一层“皮”包裹着的。所以,我们要进入它们的身体,必需要想办法突破这 层皮。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打个比喻吧,就像攻城先要面对城墙一样。但 这皮还不是简单的城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精心为对付我们而设计的。人类 包裹身体的皮分为两类,一类是在外面的皮肤,另一类是在里面的粘膜。两者的 设计有很大的不同,就像两类不同的城墙。   皮肤的表皮是由很多层紧紧相连上皮细胞组成的,就像由多层砖头砌成的城 墙。这样的城墙就是连空气和水都不能进去,更别说是我们了。但皮肤也不是没 有弱点,它最大的弱点就是长期暴露在外,所以容易受伤,比如刺伤、烧伤、和 一些昆虫的咬伤。所以,我们的一些兄弟就耐心地埋伏在这里,等待这个城墙出 现伤口的时候。   相比于皮肤,粘膜对于我们来说是更大的舞台。第一是因为它的面积远远大 于皮肤,粘膜主要分布在人类的呼吸道、消化道、生殖道、泌尿道里,它们的总 面积大概是皮肤的二百倍。第二是粘膜和皮肤很不相同,它只有一层上皮细胞, 就像由薄薄一层砖头砌成的城墙。您可别误会了,粘膜不像皮肤那样厚可不是因 为要对我们仁慈,而是为了它们自己的功能着想的,比如方便吸收。   皮肤和粘膜对付我们的手段很多,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按照人类中专门 研究免疫的专家的说法,分别是物理屏障、化学屏障和微生物屏障。那些词我们 不懂,我们把那三个类型的手段称为力量型、技巧型和智慧型。   先说力量型,也就是被人类称为的物理屏障。这里包括紧密连接的上皮细胞, 它们通过密不透风的连接将我们拒之门外。另外,有些这样的上皮细胞上还会长 出一些叫纤毛的东西,比如在呼吸道的上皮细胞上。这些纤毛朝着一个方向排列。 当我们在人类呼吸道聚集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呼吸道就会分泌粘液,然后这些排 列有序的纤毛会把我们混在这些粘液里排出来。这样的分泌物,也就是人类称为 脓痰和鼻涕的东西。在不能制造这样的分泌物的消化系统和和泌尿系统,它们则 有另一种方法来对付我们。这种方法说起来很简单,就通过饮食和排泄过程中产 生的由上到下或由内到外的冲击力。这些力量型的方法对我们的确也造成不小的 麻烦,我们有些兄弟就是这样被驱逐出境的。   再说技巧型,也就是被人类称为的化学屏障。在粘膜和皮肤上皮细胞的外面 覆盖着一层由细胞分泌的粘液,它就像围绕着城墙的护城河。这是一条没有桥的 护城河,所以我们要攻城必须先从这条河里游过去。这粘液可不是一般的液体, 我们不少兄弟就是在这里成了烈士的。一方面这些粘液的酸碱度让我们很不适应, 比如胃液就很酸。人类中大多数只知道胃液酸是用来消化食物的,但我们用生命 换来的教训却是胃液可以杀害我们的一些兄弟。除了酸碱度,粘液里的一些蛋白 也让我们烦得很。先说抗菌肽,可别小看了这些小分子的多肽。抗菌肽就像子弹, 它们能在我们身上打出孔来,从而让我们衰竭而亡。再说还有一些比抗菌肽大一 些的蛋白,它们能够特异地识别并破坏我们身上的多糖,人类把这些蛋白叫溶菌 酶。从名字你就知道溶菌酶是干什么的了,就不用我们解释了。到这里您可能会 问了,像抗菌肽和溶菌酶这样的武器,会不会伤到人类自己呢。我们倒真的希望 这样,但很遗憾答案是不会,因为这些武器是专门针对原核生物的。您知道,我 们中的大多数兄弟都是原核生物,而人类自己却是真核生物。所以不得不说,这 些是高明的办法,这也是我们把这些称为技巧型的理由。   最后便是智慧型,也就是被人类称为的微生物屏障。在粘膜和皮肤的粘液上, 覆盖着一层微生物,包括很多不同的细菌。这些微生物和我们是同类,都是原核 生物。他们和我们之间的主要区别就是他们一般不会导致人类得病。他们不仅不 侵犯人类,其中还有些还会为人类服务。比如在人类消化系统的粘膜上有大量这 样的细菌,他们会帮助人类消化食物。当然他们也不是白帮忙,因为人类会回馈 给他们生存的空间和食物。这样为人类打工也就算了,毕竟也是一种生存手段, 大家都要活命的。但让我们不能忍受的是他们还会帮助人类来对付我们。比如他 们覆盖了粘液外表层,挤占我们的生存空间和食物;更讨厌的是他们有时会分泌 抗生素,也是用来对付我们的。人类当然喜欢这样的微生物,给了他们一个很好 听的名字:有益菌群。可我们却要毫不客气地说,他们是原核生物中的败类、汉 奸。虽然我们痛恨这些败类,但这却也的确说明了人类免疫系统的厉害、充满了 智慧。   这些具备力量、技巧和智慧的皮肤和粘膜,就像装备良好的城墙,机关重重。 但我们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一定条件下,我们 中的大多数兄弟还是能够攻破这样的城墙的。我们使用的方法各种各样,在这里 就不泄密了。但和打仗攻城不同,打仗时攻破了城墙就基本上大功告成了,而我 们攻破了城墙却只是苦难的开始。   (二)城墙里的埋伏   我们的部分兄弟好不容易攻破了人类免疫系统的城墙,本以为接下来会轻松 一些,至少也应该可以喘口气吧。可是我们错了,因为城墙里已经设计好了埋伏, 让我们又是吃尽了苦头。   要具体说遭遇,各个兄弟遇到的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我们的兄弟按照在人 体内的生活习性可以分为两大类:细胞外微生物和细胞内微生物。前者包括寄生 虫、大部分致病真菌和细菌、和少量的排放到细胞外的病毒;后者包括小部分致 病真菌和细菌,还有绝大部分病毒。   先说细胞外的兄弟们吧。其实可能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兄弟大都是可以独立 生存的物种,从日常生活到繁殖后代也大都自己来。我们来到人类体内只是因为 这里吃住都比较习惯。当然,我们对人类这个东家的确也不太厚道,吃人家的住 人家的到头来还要做出伤害人家的事情来。但人类对我们却是更残忍,看那架势 就像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一样。   就拿我们的一个细菌兄弟为例吧,他进入了城墙后首先面临的就是一个叫巨 噬细胞的东西。光看着名字估计您就能大概想象出巨噬细胞的模样来。没错,就 是那种很大而且是会吃掉我们细菌兄弟的细胞,我们叫它“绞肉机”。这个绞肉 机平时就埋伏在城墙底下,等细菌兄弟一来,它张嘴就吃了。一旦被这个绞肉机 吃下,我们就要面临它里面的多种兵器的绞杀。首先是活性氧,活性氧是一种像 火一样的武器,能烧伤我们的身体;还有就是能消化我们的各种活性酶,这些酶 像刀剑,能对我们进行切割。   除了巨噬细胞这个绞肉机,细菌兄弟在进入城墙后很快会碰到的另一个难缠 的埋伏是补体。补体是人类给取的名字,它包含很多个活跃在细胞外的功能相关 的蛋白,我们把它们叫做“连环炸弹”。细菌兄弟进入城墙后便会引爆这些连环 炸弹,引爆后的后果主要有三个。第一,这些炸弹能在细菌兄弟身上炸出洞来, 有些细菌兄弟就这样被炸死的。第二,炸弹的一些碎片会沾在细菌兄弟身上,而 这些碎片又能被巨噬细胞那个绞肉机识别,从而增强那些绞肉机对我们的吞噬能 力。第三,引爆后的炸弹冒出的烟雾也是一种信号,它能从血液中召唤更可怕的 绞肉机来,比如中性粒细胞。   说到这里可能您又会有疑问了,就是问这样厉害的绞肉机和连环炸弹会不会 伤害人类自己。先说巨噬细胞这个绞肉机吧,据我们的长期观察来看,这个问题 的答案为是也不是。说是是因为我们的确见过它们吃掉人类自己的细胞,比如一 些死掉的细胞。说不是是因为他不会攻击正常的人体细胞。原因是这些绞肉机身 上有一种识别我们原核生物以及死亡的人体细胞的能力。再说补体这个连环炸弹, 通常情况下它是不会被自身的细胞引爆的,因为它对我们也有特异的识别能力, 一般情况下是原核生物的成分才能够引爆这个炸弹的。所以尽管都比较凶残,它 们也有一道不能碰的红线,就是不能伤害人体自身的正常细胞。这根红线让这些 杀手有些畏首畏脚,从而会降低它们对我们的杀伤能力。这便让我们的兄弟们有 了可乘之机。所以,虽然我们的兄弟有一些在这里成为了烈士,但还有不少是能 顺利地闯过这一关的。   那些习惯在细胞外活动的兄弟闯过这一关后也不是就万事大吉了,因为城墙 内的埋伏可不仅是这些,更厉害的武器马上就要来了。一旦埋伏在那里的绞肉机 和连环炸弹不能把我们完全消灭,免疫系统就要启动另一组威力更大一些的武器 了。首先要提的是中性粒细胞,之前说过补体这个连环炸弹引爆后的一个功能就 是会召唤中性粒细胞的到来。其实巨噬细胞也有同样功能,就是当它们自己有些 力不从心的时候,他们会像中性粒细胞发出求援的信号。中性粒细胞是一些更加 专业和恐怖的绞肉机,这是由它们的特点决定的。首先,是它们的数量巨大,一 个成年人体内每天会产生数十亿计的中性粒细胞。其次,它们平均寿命最多就是 几天,是一群天生就不要命的家伙。和巨噬细胞要保全自己的性命不同,中性粒 细胞对我们就是以死相拼。最后,中性粒细胞身上配有更为厉害的武器,比如它 就能产生更多的活性氧和溶菌酶,就是它们在死的那一刻也还会织出一个网状的 东西把我们逮住。所以,这些装备良好又不要命的家伙才是可怕的杀手,我们不 少兄弟就是被它们残忍地杀害的。   除了招募中性粒细胞到来的细胞因子,巨噬细胞还会分泌其它多种细胞因子。 这些细胞因子就像战场上的信号灯,能指挥免疫系统的行动。比如有些信号是负 责产生凝血因子能够把局部的血管封闭,从而把我们限定在局部区域进行打击, 就是人类所谓的“关门打狗”的战术。再比如有些信号是调节体温的,通过升高 体温来限制我们的功能。这就是人类说的发烧,即使是低烧对我们也是很麻烦的 事情,因为会严重干扰我们的正常生活和繁衍。对人类来说,发烧其实也是一个 “杀敌一百,自伤三十”的下策。因为它也会干扰正常人自身细胞的功能,从而 让人自己也很不舒服。我们听说有些人是很不喜欢发烧的,稍微有点低烧就用赶 紧用退烧药。听到这些我们当然是偷着乐了,因为这样退烧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至于对人类有没有好处,我们就不说了。   上面说的是在细胞外生活的兄弟们,再说说我们那些在细胞内生活的兄弟所 面临的遭遇。因为我们这些兄弟习惯在细胞内生活,所以在细胞外的补体连环炸 弹是管不到他们的。另外,因为他们有一套在细胞内生存的本领,巨噬细胞即使 吃掉他们后也拿他们也没有多少办法。   比如说我们的病毒兄弟吧,他们就可能直接进入到皮肤或粘膜的上皮细胞里, 这样补体和巨噬细胞拿他们就没有办法了。当然他们的日子也不是就没有问题了, 因为他们将面临其它类型的攻击。一方面,被侵入的上皮细胞会合成一种叫干扰 素的东西。干扰素是一群专门捣蛋的家伙,它们能干扰病毒兄弟的繁殖过程。另 一方面,被侵入的上皮细胞还会分泌出一些特殊的细胞因子,向外界发出信号, 召唤天然杀伤细胞的到来。顾名思义,天然杀伤细胞就是天然存在杀手,它们通 常在血液里流动巡逻,当发现危险信号时就会迅速赶到现场。天然杀伤细胞有点 像训练有素的狙击手,随时准备了给感染力病毒的细胞进行打击。或许您会问了, 那天然细胞是如何区分感染了病毒的细胞和没有感染病毒的细胞的呢?这的确是 个好问题,因为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个狙击手就可能会伤害人类自身了。其 实原因挺简单,就是在一般正常人类细胞的表面有一种叫MHC一类分子的蛋白, 这个分子能阻止天然杀伤细胞这个狙击手攻击。而在感染了病毒的细胞上,这个 MHC一类分子会改变或降低,从而对天然杀伤细胞就不再有抑制作用。说到这里 或许您又会接着说了:你们病毒兄弟为什么就那样笨啊,让那些细胞的MHC一类 分子保持原样不就安全了么。我们的病毒兄弟当然没有那样笨,原因是如果让那 些MHC一类分子保持原样,那么他们将迎来更厉害的攻击。这是后话,我们在此 暂且不提。   天然杀伤细胞这个狙击手不仅能直接杀伤病毒感染过的细胞,还能帮助巨噬 细胞杀伤一些我们生活在细胞内的兄弟。比如结核杆菌这个兄弟,他能进入巨噬 细胞并在那里好好地活着。当巨噬细胞拿他没有办法的时候,会向天然杀伤细胞 发出求助的信号。然后这个狙击手就会很快来到这些巨噬细胞身边,为它们提供 支持。这样,巨噬细胞对结核杆菌的杀伤力就会大大增加,我们的结核杆菌兄弟 的日子就因此而变得艰难了。   这就是我们兄弟在攻城墙后的遭遇。您也看到了,无论我们兄弟是在细胞外 还是细胞内,都会遭到免疫系统的攻击。这些攻击好比是免疫系统在城墙内设好 的埋伏。我们不少兄弟就是在这样的埋伏里壮烈牺牲的。机关重重的城墙,再加 上城墙内的埋伏,合起来被人类称为天然免疫系统。虽然这个天然免疫系统杀害 了我们不少兄弟,但我们依然要继续前行。另外如果您细心的话,也能发现这天 然免疫系统的一些缺陷。这就是它们为了不错误地攻击自己,所使用的手段大都 是针对原核生物。所以,对于同样是真核生物的寄生虫老大哥,它们基本上没有 办法。还有,对于我们分泌出的一些毒素小分子,它们也无能为力。最后,它们 虽然能利用原核和真核生物的区别来区分自己和我们,但这种区别的特异性不是 很高。这种不太高的特异性就意味着在攻击的时候不能用力太猛,否则可能伤及 自身。   正是因为这些天然免疫系统的缺陷,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们自己的聪明和顽 强,我们的大部分兄弟依然能向着攻城的目标继续挺进。不过,前面面临的可就 是万丈深渊了,因为免疫系统用来对付我们的武器从此将要升级了。   (三)导弹、导弹、导弹   上面说到先天免疫系统对我们的攻击,您可能会猜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后天免 疫系统的东西要来对付我们。没错,正是这样的。不过先天和后天免疫系统都是 人类的说法,我们在这里还是按自己的经历和感受来写。   且说我们生活在细胞外的兄弟,从枪林弹雨中逃命出来。正惊魂未定,担心 下一步是不是还有更厉害的武器要来。不过居然还好,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便松 下口气,在那里安心繁衍后代。但过了一段时间,情况便有些异常了,有些暴风 雨前乌云满天的样子。只见天空中有黑压压的一片东西呼啸着向我们靠近,等到 快到了才看清是一群像“导弹”一样的家伙。还没有等我们完全明白过来,这些 导弹便粘到了我们身上。当兄弟们环顾四周一看,发现这些导弹只是粘附在我们 兄弟身上(包括寄生虫老大哥和我们分泌的毒素),没有一个粘附在人体自身的 成分上。这种我黑白分明的粘附方式给了我们一种不祥的预兆。   这些导弹就是被人类称为的抗体的东西,虽然它们在粘到了我们身上后没有 爆炸,但很快我们就发现它们的厉害。你看我们分泌的那些毒素,先前的先天免 疫系统拿他们没有办法,现在被这些导弹缠上后就马上就失效了。还有我们的寄 生虫老大哥,原来轻轻松松踏平人类的先天免疫系统,现在也被这些导弹缠上了; 不光缠上,过一会血液中的绞肉机就被召集过来对寄生虫老大哥进行围剿。还有, 有些导弹居然还会主动出击,跑到城墙外面呆着,为的就是在城墙外就把我们的 兄弟逮住。   上面提到的抗体导弹是之前先天免疫系统所没有的。一方面算是对它的补充, 好比对一张有些漏洞的网进行修补,以便将我们一网打尽。除了补充,这些抗体 导弹还对先天免疫系统所使用的武器进行加强。比如说吧,抗体就能够引爆补体 这个连环炸弹从而增强这些炸弹的威力;另外当抗体导弹粘附到了我们兄弟身上 后,那些绞肉机比如巨噬细胞、中性粒细胞和嗜酸性粒细胞都能识别这些抗体导 弹,从而又开始对我们绞杀。要知道,这些抗体导弹有着极高的特异性,这种特 异性可以让免疫系统的武器放开手脚来攻击我们,不用担心会误伤了自己。所以, 在这样的升级版的武器攻击下,我们大多数兄弟都未能幸免。   我们当然要反抗,哪怕是被攻击得奄奄一息,也不能这样束手就擒。为了更 好地化解这些抗体导弹的进攻,我们对这些抗体导弹进行了仔细的研究。不是我 们吹牛,我们对这些抗体导弹的了解要远远比人类自己要多,尽管人类总是把抗 体这个词挂在嘴边。这倒也不是说我们比人类更聪明,而是因为这事关我们的身 家性命,要是不了解透彻那我们的末日就不远了。   先说那抗体的高度特异性吧,这可是问题的核心所在。我们也总是奇怪,我 们兄弟千变万化,人类的免疫系统为什么就能制造出那么多特异的导弹来。研究 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原来这些导弹是由若干个零件随机组成的,而且每一个零件 都有很多不同的花样。所以这样随机多零件的组装方式能够产生数以亿计的不同 类型的导弹,足以应付我们了。实际上不仅是我们,就是随便针对任何一个陌生 的东西,免疫系统也能产生针对它的特异抗体来。这是一种把加法变成乘法的技 巧,实在是高明得很。   说到这里聪明的您可能又要问了:这样随机组装的导弹,那也应该会有针对 人体自身的呀,为什么我们却见不到这样的导弹。的确是一个好问题,我们也被 这个问题困惑了很久。后来才发现,原来免疫系统有一个清除机制,就是把能产 生针对自己的抗体的细胞清除。就好比一个导弹组装车间,把所有可能随机组合 出来的导弹都放在那里,那后把那些导弹头对准自己的导弹清除掉,剩下的就一 致对外了。   再说说这些抗体导弹长的是什么样子吧。它的基本结构是由两部分构成的, 前面一部分是导弹头,也是识别靶目标的部位。这也是决定特异性的所在,所以 变化多端。它的后面,也就是导弹的尾部,相对来说变化很少。原因是抗体导弹 本身一般不能直接攻击靶目标,它更多是作为一个中介,需要和其它武器共同使 用。而这个尾部的功能是用来和其它武器相互作用的,比如说引爆补体这个连环 炸弹,结合并激活中性粒细胞这样的绞肉机等等,所以需要一定的稳定性。   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我们非常讨厌的一点,就是这些导弹几乎无处不在。因 为它本身不大,可以由血液带到全身各个部位,并可以在血液和组织间自由地飞 来飞去。所以无论我们那些兄弟藏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并缠上来。只有一个例外, 就是这些导弹一般不能进入细胞,所以它只能直接攻击我们生活在细胞外的兄弟。   那对于我们生活在细胞内的兄弟,是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呢。当然不是, 因为免疫系统为他们也同样准备了另外一套升级版的武器。   (四)终结者和帮凶   且说我们那些生活在细胞内的兄弟,进城后遭到了免疫系统的埋伏,主要是 来自天然杀伤细胞这个狙击手的攻击。这个狙击手虽然厉害,但我们兄弟更具智 慧,大部分依然能生存下来,在人类的细胞里繁衍着。可是这样的好日子没有持 续多久,麻烦便来临了。这次来的是人类称为细胞毒性T细胞的家伙,它看上去 比天然杀伤细胞的个子还要稍微小一些,但它的到来在气势上便明显不一样。有 点像前面提到的导弹,针对不同病毒的细胞毒性T细胞也是不同的,它们能够非 常特异地结合到病毒兄弟感染的细胞上。   这些细胞毒性T细胞在和感染病毒的细胞结合以后,马上进入了作战状态。 一方面它会像机关枪一样发射出一连串的子弹,把感染有病毒的细胞的表皮打得 千疮百孔。另一方面这些细胞里好像有自己的武器库,在激活后库里的十八般兵 器便被释放出来,对受感染的细胞进行绞杀。直到受感染的细胞连同其中的病毒 一起死亡,但旁边的未感染的细胞却丝毫不受影响,真所谓干净利落。   那么它的多样性和特异性是如何产生的呢,这和前面提到的抗体导弹产生的 原理类似。在细胞毒性T细胞这个终结者身上配有专门识别外来物质的受体,这 个受体也是由多个零件随机组装而成,然后把带有识别人自身成分的受体的细胞 清除。   或许您又要问了,病毒生活在细胞里,那这个细胞毒性T细胞身上的受体是 如何识别和结合被病毒感染的细胞的呢?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也曾经困扰了我 们很久。答案是这样的:病毒兄弟感染细胞以后,他身上的某些成分会在细胞内 被分解然后被MHC一类分子结合并送到细胞表面上来;而细胞毒性T细胞上的受体 专门识别MHC一类分子和被它送出来的病毒成分,从而对靶细胞进行特异性的攻 击。   MHC一类分子几乎在每类细胞上都有,当细胞被感染后如果失去MHC一类分子, 那么它将会被天然杀伤细胞所攻击。但如果细胞被感染后如果依然保留MHC一类 分子,那么将会被细胞毒性T细胞杀害。因为细胞毒性T细胞的特异性,它攻击靶 细胞的时候威力强大而干净利落。如果把天然杀伤细胞比喻成狙击手的话,那么 细胞毒性T细胞就像一个终结者。这个狙击手和终结者的组合让我们的病毒兄弟 腹背受敌、逃生艰难。   上面是病毒兄弟的遭遇,那么我们那些生活在细胞内的细菌兄弟呢,比如前 面提到的生活在巨噬细胞里的结核杆菌兄弟。他遇到的不是终结者,而是阴险的 帮凶。这些帮凶也是一群T细胞,人类给它们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辅助性T细 胞。说它们是帮凶,是因为它们本身不会直接攻击我们,但它们会通过分泌细胞 因子来帮助其它的行凶者。这些帮凶很专业,根据所分泌的细胞因子的类型,这 些帮凶可以分成几种不同类型。关于这些帮凶,我们这里流行一句谚语:帮凶不 可怕,就怕帮凶专业化。不仅专业,而且这些帮凶和终结者一样具有很强的特异 性。   还是以结核杆菌兄弟为例吧,当他们进入人体巨噬细胞后,巨噬细胞会把结 核杆菌兄弟的成分通过MHC二类分子送到细胞表面上来。然后,T细胞帮凶身上的 受体就像探测器一样能检测巨噬细胞表面由MHC二类分子带出来的结核杆菌成分, 结合之后它马上释放出一些特异的细胞因子,比如干扰素。干扰素能够大大促进 巨噬细胞杀死结核杆菌的能力,我们的不少结核杆菌兄弟的生命就这样默默地走 到了尽头。   这些阴险的帮凶不仅会帮助攻击我们生活在细胞内的兄弟,同时还会帮助攻 击我们生活在细胞外的兄弟。比如第二类帮凶,它就分泌一些细胞因子来帮助肥 大细胞和嗜酸性粒细胞对我们的寄生虫老大哥进行围剿。再比如第十七类帮凶, 它分泌的细胞因子能够召唤大量的中性粒细胞这个不要命的绞肉机的到来。还有 一类最该死的帮凶,它帮助产生那些无处不在的抗体导弹。   这些就是免疫系统升级版的武器,包括无处不在的导弹,残忍的终结者和阴 险的帮凶。说它们是升级版的武器,是由它们的特点决定的,这个特点便是它们 的特异性。上面三个武器都是针对我们每个兄弟甚至每个兄弟身上各个成分特异 的。这种特异性可以让免疫系统不用顾忌会伤害到自己,从而对我们全力进行绞 杀。   但这还不是全部,因为后面人体免疫系统还要展示它更加残酷的另一面。   (五)无尽的噩梦   上几回讲到人类免疫系统对我们的攻击。对这些攻击,有一个比较贴切的比 喻来形容:先是铜墙铁壁,后是天罗地网。我们绝大多数兄弟就是在这样的攻击 里失去了生命。这好比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如果我们生存了下来并占了上风, 那么对人类将是很大的灾难。在人类的历史上,我们也的确导致过一些这样的灾 难。所以人类的免疫系统对我们也是绝不仁慈,不仅要赶尽杀绝,还要斩草除根、 免除后患。前面说的铜墙铁壁和天罗地网便是对我们赶尽杀绝所使用的手段。 这里要说说他们对是如何对我们斩草除根、免除后患的。   这个话题说起来有些难。一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我们也还没太明白;二是这 个东西我们也不愿谈起,因为它对我们来说就像一场噩梦。   还是举一个例子来说吧,我们的一个兄弟,比如乙肝病毒吧。他们是通过人 类体液(主要是血液)进入人体内的,进入体内后便要和人类免疫系统进行着长 久的战争。如果乙肝病毒兄弟在这个战争中获胜,那么他们将在人的体内获得生 存和繁殖的空间,并引发被感染的人获得肝炎。但如果我们的乙肝病毒兄弟在这 场战争中败下阵来,那么他们不仅在这个人的体内被彻底消灭;更可怕的是,当 其他乙肝病毒兄弟再想来这里获得生存空间的时候,他们将不再会有机会。   具体情况是在这样的,人类免疫系统在和乙肝病毒兄弟作战的时候,它会产 生一大批针对乙肝病毒特异的武器,比如导弹、终结者、帮凶等等。这些特异性 的武器在人体内的乙肝病毒兄弟被消灭以后,大多数也将被当成垃圾被处理掉, 但依然会有很少一部分被长久地保留下来。这里的长久指的是几十年,或者终身。 所以当在其他乙肝病毒兄弟再次到来的时候,这些保留下来的特异武器便会迅速 做出反应,从而把他们迅速消灭。   所以,当一个人一旦有机会战胜了我我们兄弟中的一员,那么我们这个兄弟 就彻底失去了在那个人那里获胜的可能。这便是人类对我们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的手段。这个手段被人类称为免疫记忆,但对于我们则是不折不扣的噩梦。   虽然对我们来说这像噩梦,但平心而论,这还是公平的。因为这可以看成是 对胜利者的奖赏,或者是对失败者的惩罚。所以我们也就都认了,擦干眼泪到一 边去想对策去。在我们和人类免疫系统的交战的历史上,这种奖赏-惩罚的机制 都一直是这样公平地进行的。但是近二百年来,这种公平竞争却被人类给单方面 践踏了。   起因是这样的:大概是两百多年前吧,一个叫詹纳的人将牛痘病毒接种到了 一个小孩身上,这个小孩便有了抵抗天花病毒的能力,这便是被人类称为疫苗的 东西。其中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了免疫记忆的原理。当人被接种牛痘病 毒的时候,人体内产生了针对牛痘病毒的免疫武器,并有了针对他们的免疫记忆。 因为牛痘病毒和人天花病毒具有很高的相似性,所以这些针对牛痘病毒兄弟的特 异武器也能攻击人天花病毒兄弟。   疫苗的发现被人类认为是那样的重要,以至于被说成是人类现代医学的开端。 对我们来说,这个事件也是一个同样重要的时刻,因为从这一刻起人类就单方面 破坏了我们公平竞争的规则。于是,当我们兄弟刚刚进入被接种过疫苗的人体内, 还没有进行公平的决斗,就败下阵来。   随着人类对免疫记忆现象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越来越多的疫苗被开发了出 来对付我们。当然,为了生存,我们会用尽各种方法来应付人类的免疫系统、以 及人类采用的多种不公平的手段。因为这里说的只是人类免疫系统,所以关于我 们对免疫系统的反击的事情就不必在此道来。 ※※※※※※※※※※※※※※※※※※※※※※※※※※※※※※※※※※※ 本期编辑:程鹗 本期校对:方舟子 审 稿: 笨狸、程鹗、方舟子、古平、克己明德、太蔟、肖毛、应帆、紫弦、自如 技术支持:李晓峰、Yawl、李启明 联系人: 方舟子(smfang@yahoo.com) 投稿邮址:editors@xys.org,xinyusi@yahoo.com 发 行: 新语丝社(New Threads Chinese Cultural Society) 国际刊号:ISSN 1081-9207 刊物版权归新语丝社所有,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欲转载者请与本刊联系。 存 档:http://www.xys.org     http://www.xinyusi.info     http://xys8.dxiong.com 订阅《新语丝》月刊,请寄信到xys_gb-subscribe@yahoogroups.com 订阅新语丝网站新到资料,请寄信到xys-subscribe@yahoogroups.com 订阅“新语丝之友”,请寄信到xys_friends-subscribe@yahoogroup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