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土 楼 新 闻(三题)              ·何葆国·   (福建南靖、永定一带的客家土楼,近几年闻名世界,有关当局已向联合国 教科文组织申请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多余的题解) 向老栋贺喜   太阳从水尖山上一露面就显得喜气洋洋,好像它也知道老栋今天嫁女儿似的。 双坑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老天爷的好脸色,不是下雨,就是阴云密布。今天不一 样,今天是老栋嫁女儿的大日子,所以太阳一大早就出来了。   老栋是我们双坑村的老村长,假如有人想写一本《双坑村史》的话,恐怕要 用一半的篇幅来写他,他十八岁在老材家当佃工,有一天夜里偷偷打开泰吉楼的 大门,迎进解放军闽西南工作队第六小队,然后二十岁就当村长,一直当到六十 岁,然后他三儿子接着当村长,他不当村长了,但他管着村长,所以他实际上还 管着我们。他小女儿亚娜是我们双坑村的村花,几年前她从土楼乡中学初中毕业 回到双坑,提着一包衣物从高高的坡岭上走下来,在田地里干活的人眼睛都看呆 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这不是老栋的小女儿吗?在乡里中学念了几年书,念念就 念成了一个大姑娘,要是在外面哪里还敢认她?亚娜被一致评选为我们双坑村的 村花,这大概是双坑村历史上最公正、最公平的一次“选举”。村花不愿意长在 双坑村的土地里,不久就移植到城市去了,那一阵子,双坑村有多少失眠的人啊, 两座土楼周围天天夜里都有几只幽灵般的身影在飘荡,突然就朝夜空喊叫几声, 套用一句俗话来说,即“那是失恋者的心灵哭泣”,当然,都是一厢情愿的失恋 者。昨天下午,一辆白色小车开到了泰吉楼门口,在门槛上闲坐的人以为是哪个 大领导来了,没想到却是亚娜,她从车里钻出来,摘下墨镜朝泰吉楼瞥了一眼, 门槛上的人一下子全都得了结巴症,这这这这、这不是老栋的小女儿吗?老栋的 小女儿亚娜雇了一辆白色小车从马铺市回到双坑的消息,几分钟之内传遍双坑村 两座土楼的百余户人家,人们同时还得知,亚娜明天准备嫁人了,按照风俗她要 办几桌酒席,等接新娘的车到了再正式出门,新郎是马铺市伟杰电子公司的老板 的小儿子,这个老板原来就是五十年前从我们双坑村逃到台湾的泰吉楼主人老材。   老栋是我们双坑村的老村长了,大家都用红纸包了贺金向他贺喜,老栋红光 满面站在祖堂前向大家拱手致谢。 “老栋,恭喜恭喜呀。” “同喜同喜,谢谢谢谢。”   “老栋,你真行,生了这么个女儿,嫁了老材的儿子,听说老材在台湾有几 个亿财产啊……”   “几个亿是人家的几个亿,我们亚娜图的是那小子心好,嘿嘿,请坐请坐……”   这时,老栋眼睛一亮,只见邱乡长带着几个乡干部从楼门厅走进来了,连忙 走下祖堂迎上前去。 “哎哟,我的乡长大人,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老栋,嫁女儿也跟我保密,你真不够朋友啊!”   “昨天亚娜从城里回来,说要把酒席办了,匆匆忙忙派人连夜到城里采购东 西,都忘了通知你了。” “幸亏我刚才在马坑村听到消息,赶快过来讨一杯酒喝。” “乡长大人可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看你说哪去了?快快请坐。” 邱乡长把老栋拉到一边说:“老栋你真两下子啊,跟老材结了亲家。”   “亚娜在他公司当文员,屁股坐久了长茧,男男女女,时间久了生情,这是 孩子间的事,我也才知道没多久呢。”   “不管怎么说,你跟老材是亲家了,以后说得上话了,你就多跟他说说,让 他回土楼乡投一点资。” “乡长大人,原来你不是专门来喝酒的啊?”   “谁说不是?今天不喝个四脚朝天我不放过你!”邱乡长说着,把一只红包 塞到老栋手里,“老栋,恭喜恭喜。” 老栋略加推辞,还是把红包收入了口袋。   酒席在泰吉楼的天井里开始了。三十几桌酒席热热闹闹,话声、笑声、吃喝 声灌满了天井,拱起一片浮尘在天井上空飘动。老栋一桌挨一桌地向大家敬酒, 大家向老栋说着相似的恭喜的话,老栋就满面升起了歉意:“昨天说办酒席就办 酒席,来不及准备多少好菜好肉,大家多喝酒多喝酒!”大家边喝酒边赞叹老栋 和老栋的女儿亚娜,几代人修来的福啊,可能过不了多久,老栋都要搬到城里去 享福了,命就是命啊,老栋这辈子,值了!   老栋向大家敬了一圈的酒,心想该轮到女儿来向大家敬酒了,依照风俗,女 儿女婿要一起来向客人敬酒的,但这女婿不是双坑本地人,人家是大老板的公子, 说是中午十二点才从城里开车过来--风俗也是人定的嘛,但老栋还是觉得,亚 娜该出来露一下面,不然太新派了,让人说起来不大好听。老栋就向三楼女儿的 房间走去。女儿不象乡村新娘那样,房间里围满了看热闹、办事情的长辈同伴闲 人,女儿到底是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了,房间里就她自己一个人。老栋推门进来 时,她正看着手中的手机发呆。 “亚娜,你跟我下楼,给大家敬一杯酒。”老栋说。 亚娜抬头看了老栋一眼,眼里闪了一下,就有泪水掉下来了。   新娘子流泪是好事,但是亚娜的神情让老栋感到不妙,老栋忙问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想起她死去多年的老妈了?“别想太多了,快快,下楼跟大家喝一杯酒。” “这个婚不用结了,他死了。”亚娜硬硬地说。 “你说谁死了?”   “他死了,司机刚打电话给我,说他半路上心肌梗塞,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你到底是说谁死了?” “老材。” “老材?他怎么也来了?”   亚娜定定看着老栋,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说:“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我要嫁 的人就是老材。”   老栋不由一愣,心里立即算了一下,老材比自己大了五岁,今年整整七十五 岁了!就他一个七十五岁的老货子要娶二十五岁的女儿? “爸……”亚娜惊疑地叫了一声。   老栋像电影慢镜头一样,缓缓倒在了地上。亚娜扶起老栋,含着泪水说: “爸,你快醒醒,别吓我了,快醒醒吧。” “你们、打了结婚证吗?”老栋忽然睁开了眼。 “打了。”   “打了就好,打了财产就跑不掉了,嘿嘿,好好好,”老栋推开亚娜,挣扎 着站起身,谁知没站稳,咚一声又倒了地上。 天井里拼酒的人们正进入酣战。 给老祥扎个女人   老吉从廊道上走过来,看到楼门厅坐着五叔公,脚步就慢了下来。这些天他 一直躲着五叔公,害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同一座楼住着,躲也不容易,每 天总会碰几次面,五叔公就对着老吉重重地叹息,说,老祥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呢? 老吉硬着头皮向楼门厅走去,坐在槌子上的五叔公扭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老吉, 眼睛里有一团浑浊的东西,好像是虫子在蠕动,五叔公照例叹了一声,说,老祥 这孩子……五叔公竟然说不下去了,话里带出了哽咽声。老吉心头一震,忙说, 五叔公,你别想太多,这是命。他做贼似地从五叔公面前走过,走到石门槛下, 五叔公叫住了他,说,明天是头七,你给我多烧几札钱,省得他在地下对公家的 钱又起了贪心。老吉咽了口水,说,我知道。   老吉走出了德昌楼,沿着细细的田埂路,向德盛楼走去。两座楼就隔了一丘 菜地,平常老吉两分钟就能走到了,今天足足走了十分钟,心里沉重,脚步也就 迟缓了。其实,不仅五叔公,就是老吉至今也还在想着,老祥怎么会这样呢?   老吉走进德盛楼,迎面来了一个人,老吉不敢看人家,勾着头直往前走。那 人就主动跟老吉招呼,说,老吉,你去哪?吃了?老吉满脸是不正常的神色,好 象朝人家口袋里偷东西,当场被抓住了一样,老吉说,我走走,没事随便走走, 你吃了?那人就站住,显得很有同情心地叹了一声,说,老祥也真是的。这些天 老吉怕人家提起老祥,最怕带着同情的语气提起,可是每个碰到他的人都要提起, 而且都要叹一声表示惋惜,这时候老吉心里就发抖、抽紧,想哭,却哭不出来。 老祥也真是的,老祥怎么会这样呢?他也想不明白,几次探监,包括最后一次见 面时,他都问了老祥,老祥你怎么会这样呢?可是老祥脸上很平静,好像只是在 监狱里度假一样,老祥说,你问这干什么?老祥至死也没告诉老吉什么。老祥是 老吉的弟弟,本来是他的骄傲啊,也是方圆几十里土楼乡村的骄傲,从小就会念 书,大学考的是北京最最名牌的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在马铺市工商银行。不知犯 了什么煞,老祥去年开始炒一种叫作“股”的票,把公家的钱拿去炒,怎么炒怎 么亏,今年初被查出来时,他已经把公家的钱炒掉了整整一千三百万元,公家要 抓他,他还跑,可是跑又跑哪里去呢?抓了回来,上了法庭,死刑,不服上诉, 还是死刑,六天前被一枪毙了。老吉和老祥兄弟俩从小死了爸妈,是老吉当爸又 当妈,把老祥培养成人的,可是,一粒子弹,砰的一声,就把老吉将近二十年的 成就全毁了。   老吉走上了二楼,来到老顺的房门前。老顺正埋在一堆纸里,抬头看到老吉, 说,还差一只彩电,你下午来拿,保证都扎好了。   老顺是土楼乡村闻名的扎纸师,老吉昨天交代他扎些东西,准备头七烧给老 祥。老吉站在门边说,我昨晚整夜没睡好,总想给老祥还少了什么东西,想来想 去,就少一个女人。 你是说扎一个女人?老顺问。 老吉点点头,说,给老祥扎一个女人。 老祥今年属什么的?老顺停下手上的活,问。 属兔的,二十四岁,老吉说。 二十四岁不小了,要在土楼也该结婚了,老顺说。 城市不一样,三十岁还不结婚的,都有,老吉说。   要是老祥早点结婚,有个女人管他,可能就不会这样了,老顺说着叹了一声, 从脸上捉下一片纸屑,放在手里揉成一撮,然后又把它展开。   老祥想想老顺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嘛,才要给老祥扎一个女人,免得他到了 阴间,又没人管束,乱来一通。老吉说,这女人扎好一些。   老吉回到了德昌楼,坐在灶间里喝着茶,心想,老祥还真是少了一个女人管 束,要是有个女人,怕也做不出那种事。他越想越觉得,他这个当哥的,太失职 了,没有及时帮他找个合适的女人,要是……老吉喝了一肚子茶,也懊了一肚子 的悔。   中午老吉到三楼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老吉想到可以到老顺家拿东西了,他就起床,然后下楼。老吉刚刚走出德昌楼, 就看见老顺拿着一栋纸房子一个纸女人什么的,从田埂上一跳一跳地走过来,老 吉连忙大步迎上前去。   走到面前,老顺突然把手上的纸东西摔在地上,踩上一脚,破口骂道,老吉, 你干你祖宗十八代! 老吉一听就呆住了,老顺是怎么了?他真不明白。   我儿子刚刚来信说,老祥几个月前带我女儿亚芝去深圳玩,把我女儿搞了, 现在我女儿肚子被搞大了,他倒好,当死鬼去了,你说我女儿怎么办!老顺说着, 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愤怒地掷到老吉脸上。   老吉从脸上揭下信来,看了几行,其实他不识字,一个字也没看懂,但听到 老顺那么说,他好像就在信上看到老祥把老顺的女儿亚芝干掉的情形,心想,老 祥啊老祥,我原来以为你见到女人还会脸红,你还真有两下子。   老顺把地上的纸房子和纸女人踢破踩烂,说,这死鬼,还想在阴间享受我扎 的房子和女人!   老吉看着老顺发疯般的动作,不敢上前阻挠,心想,老祥都把人家的女儿干 了,人家把你的纸房子纸女人毁了又怎样?想想,还是老祥占了便宜。老吉痛苦 了几天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些愉悦。 为老昌坐几年牢   土楼大门口的狗叫了,接着就是一阵车声,大家都知道是老昌回来了。每一 次老昌夜里开着车回来,狗都要叫一叫,好像是向全玉和楼的人报告老昌回来的 消息。狗叫得不凶,甚至很温柔,充满欢迎和讨好的意思,大家都对老昌毕恭毕 敬,狗也是不能免俗的。   老昌是玉和楼里迄今为止最有出息的人,用大家的话来说,就是“祖公一盆 风水,几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人”。老昌是玉和楼里唯一一个到外面办工厂的人, 他每天在土楼乡村数十个村寨收购茶叶、生姜、李子等等,然后集中运到乡里的 老昌食品综合加工厂,进行“科学”的加工,包装在漂漂亮亮的袋子里,然后就 卖给城里人。老昌有钱了,对楼里的人很大方,楼里祖堂的廊柱油漆剥落了,他 立即出钱让人用好油漆刷一遍;楼里逢年过节要请一台戏或者放几场电影答谢神 恩,他二话没说,要多少给多少。老昌有钱,老昌为人好,大家都说以后应该在 祖庙门前为他竖一根旗杆。死后能在祖庙前竖一根旗杆,这是土楼人一辈子最大 的光荣。老昌他们这一姓氏从中原迁徙到土楼乡村,已经有一千多年了,祖庙前 至今才竖了十根旗杆,而且没有一根是玉和楼的,大家都说那第十一根将是玉和 楼老昌的。老昌有钱,老昌为人好,老昌应该竖旗杆。   老昌回来了,大家都竖起耳朵听他的脚步声。老昌为人好,连脚步声也是好 听的。老昌在乡里有房子,是一幢三层楼的钢筋水泥房,但老昌常常回来玉和楼, 想回就回,他有一部广东买来的走私车,自己又能开,方便。老昌每次回来,都 要在祖堂站一阵子,然后咚咚咚上到三楼,就在走马廊的栏板前的尿桶里拉一泡 尿。大家听到老昌很响的拉尿声,觉得老昌真是很爱玉和楼的,老昌真不愧为玉 和楼的旗杆。今天老昌又回来了,他没经过祖堂,从楼门厅边侧的楼梯直接走上 楼。奇怪,今天老昌的脚步声显得很沉着,好像抬不动大腿似的。以前老昌的脚 步是坚实有力的,楼板都会发出砰砰的声响,整座玉和楼好像都在回应着,今天 老昌是怎么啦?大家躺在床上想着,也许老昌是出了什么麻烦。 老刚!这时,老昌在走马廊上叫了一声。   老刚在卧房里应了一声,立即从床上爬起身,顾不上穿衣服,就开门奔了出 来。老昌叫人,大家都像特种部队一样反应迅速。   老刚,你跟我下来,我跟你说个事,老昌说。老刚是老昌的堂弟,老昌这么 晚了专门找他说话,这使他心里感到非常荣幸。   老昌找老刚说什么话呢?玉和楼环环相连的卧房里有多少只耳朵,就有多少 只耳朵竖了起来。   老昌和老刚走到了一楼,楼梯边就是老刚家的灶间,老刚推开门,拉了电灯, 用手把椅子擦了擦,请老昌坐。老昌并不坐,还在想着心里的事,定定看着灶台, 说,我刚才开车回来,半路上压了一个人。   老刚脑筋一转,立即明白老昌的意思,说,压个人怕什么?要是坐牢,我为 你去坐。   老昌有些感动,拍拍老刚的肩膀,说,压死人赔钱我是不怕,怕只怕,我这 车是走私车,我又还没拿到驾照,弄不好要坐牢。 老刚说,坐牢我去坐,你什么也不用怕。 老昌说,听你这句话,我真高兴。 老刚说,你对我和我爸我妈那么好,为你坐几年牢有什么?应该的! 老昌说,那好,你去穿了衣服,我们一起到现场看看。   老刚象一个刚刚接受了光荣使命的士兵,以矫健的步伐冲上三楼。让老刚想 不到的是,老爸、老妈还有弟弟老海不知什么时候聚集到他的卧房里,等着他被 老昌接见回来。一看到老刚,就迫不及待地问,老昌找你说什么?老刚犹豫了一 下,还是把事情说了。怪他表达不清楚,大家以为老昌明天就要坐牢了,老爸说, 老昌这么好的人,怎能让他坐牢?他一坐牢,谁来收购我们的东西?老海一拍胸 脯,说,我去为他坐牢好了,反正我现在闲也是闲着。老刚想了想,说,你们现 在先不要多说,我跟老昌出去一趟,回来再说。老刚就下了楼,跟老昌一起走出 玉和楼。他们走到玉和楼门口的汽车旁,楼里传出一阵声音,就有十几个人涌了 出来。   老昌有些诧异,人群里就有声音说,老昌,你别怕,坐牢我为你去坐好了!   老昌知道是老刚把事情泄露了,心里责怪老刚,但是看到大家一片肝胆侠义, 就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流动。   老刚向说话的那人走去,用责问的口气说,你会开车吗?你怎么为老昌坐牢? 他讨厌这个想争夺为老昌坐牢资格的人,又说,你碰都没碰过车,谁会相信是你 开车压了人? 老昌说,你们都别争了,我跟老刚去看看就回来,有事再商量。   老昌让大家都回楼里去,他跟老刚就上了车,把车发动了,向夜幕里前进。 老刚坐在老昌身边,心里热乎乎的,对老昌说,老昌,我能为你坐牢,真高兴。   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老昌腾出一只手,在老刚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老昌把车停在了路边,借着车灯的光,看了看路上的情况,说,刚才好像就 是在这里,我开着车,心里想着事,突然看见一个人横闯过来,来不及刹车,就 撞上去了,那人好像飞了起来,飞到路边的草丛里去。 当时路上没别的车吧?   没别的车,也没别的人,这暗乎乎的乡村公路,晚上会有什么车?也因为这 个,我才怕,交警一查,就会查出我的车了。 到时就说是我开的车,坐牢我坐,老昌,你什么也不用怕。 我当时可真是吓得厉害,也不敢细看,开着车就跑。   老昌和老刚说着话,从车上拿了一把手电筒下来。手电筒在路边的草丛里照 着,就照到了几滴血迹……   就是这里了,你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老昌说着,就从屁股上拿出了 手机。 老刚就报了警,说,我不小心撞到人了。 十几分钟后,警车呼啸着来了。 老刚哭丧着脸说,我开车送我老板回来,谁知半路上窜出一个人……   几个警察就在草丛里寻找起来,突然一个警察说,找到了。大家一看,原来 是一条死狗,身上还滴着血……   老昌糊涂了,莫非刚才撞到的是一条狗?好好想想,敢是眼睛花了,把狗看 成人了。老昌突然觉得好笑。 (寄自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