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　于　千　禧

　　　　　　　　　　　　　　　·螳　螂·

　　　　　　　　　　　　　　　　　一

　　本市的各家报纸都郑重推出了“千禧珍藏版”，销路甚佳。我没买，我就是
想买也买不到。在路上顺手买了份用不着“珍藏”的普通报纸，内里的文章依然
有许多千禧字样。有篇文章很有趣，列了数条鞭策和勉励，其中一条便是说到了
新的世纪，男人要改的一个毛病就是不要喋喋不休地告诉女友：还不到新世纪呢，
２００１年才是。除非你有十足的理由不肯给她买千禧纪念品。

　　说老实话，单就元旦这个节日而言，我体会不到这一个和上一个有什么大的
区别。我们用公历已用了好几十年，所以这个节算不上是抄来的。可我总觉得这
里面有点什么阴谋──鬼子和商人的阴谋，不然绝不至于炒得那么邪火。我老想
着问问谁：甲子年的春节在哪天？我还有希望过上一回吗？我说的那个“哪天”
指的是阳历的日子，不然我就记不住。

　　　　　　　　　　　　　　　　　二

　　１９９９年的最后一天，将近十一点才起床。平常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
节假日除外。中国大部份地区的作息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六点，中午休息二个半小
时。我听到过不少牢骚，说是起得太早了，没精神。如果让我选择，我还是喜欢
早九晚五的作息，这比较符合人在一天里因激素的起伏所造成的生理周期，是进
入工业社会后必然的选择。而早八晚六显然是符合农业社会的。中国的大多数人
口居住在农村，这点不能忘记。不论千年虫发作与否，这作息制度都将顺利地进
入下个世纪。在下以为，对于中国而言，当７０％的人使用了早九晚五的作息时
间表，似乎比之突如起来的千禧，更值得庆贺。

　　　　　　　　　　　　　　　　　三

　　九九年的最后一天，但我为如何打发这一天发愁的时候，儿子以不容商量的
口吻命令道：上街，吃肯德基！儿子已把上肯德基饱餐一顿看做是一种奖赏，这
多少令我感到悲哀。那种油腻腻的东西，与其说是食品，不如说是产品。可是，
儿子喜欢。

　　早知道肯德基人满为患，我们特地避开了就餐高峰时间，在下午两点才去，
柜台前依然排了长队，略微幸运的是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位置。

　　与类似的中国餐厅相比，肯德基至少有三净，天花板，地面和餐台，尽管千
篇一律，但全无油迹污腻。我曾和朋友在所谓的四星级宾馆餐厅包间里吃过饭，
单人所化费用至少是我们三口在肯德基饱餐一顿用去的钱的三倍，可是，餐桌上
仍然可看到油污的痕迹。

　　味道？我们的下一代会理会味道吗？他们要的是感觉，要的是一种随意，或
者哪怕是商业化了的关怀。肯德基和麦当劳可以给他们，“国产”的餐厅呢？

　　　　　　　　　　　　　　　　　四

　　本打算在元旦时打电话回家祝贺新年的，没想到家里先打了电话来。二姐也
打来了电话，他们一家在宾馆里包了间房，为的是看街上的热闹。二姐兴冲冲地
告诉我，她“下岗”了。她用了一个很古怪的词，说她自己现在是“社会人”了。
她说，孩子大了，要用钱。

　　这是理由之一吧。二姐聪明能干，在她这个行业算是佼佼者，但在机关里一
直不得志。在机关里升迁，靠的是后台，或者过硬的文凭，而二姐没有这些，只
能在那些平庸的上司手下忍气吞声却又忙忙碌碌。

　　她去了一家私营企业任管理人员，工资是原先的几倍。

　　这是九九年来自家人的最后一个消息，出乎意料，似乎也在意料之中。二姐
成了家里第一个不在“单位”上班的人。我不敢指望将来我们国家的公务员都是
最出类拔萃的，这不可能！但我至少应该期望有能力的人有个地方可去，比如私
营企业，无论如何，老板总是要赚钱的吧。这就好说。

（寄自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