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闲着也是闲着:小议王朔批金 ·萧为· “闲着也是闲着”是句北京老话,隐含的是下半句“随便干点啥都成”。不 料《还珠格格》有首插曲活用了,说是“没事儿吵吵小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更不料素来以琼瑶为鄙“俗”的王朔,近日也钻套应验了这话。朔风已起,冬之 将至,闲着也是闲着,在下且借此题目当下酒小菜,猫冬解闷儿。 王朔当然也“流行”过,但他的流行带有浓烈的暴发味道。王朔说:“我们 有过自己的趣味,也有四大支柱:新时期文学,摇滚,北京电影学院的几代师生 和北京电视艺术中心的十年。”其实他的得意,主要源于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五个 机遇: 一是变革之初给社会带来的整体冲击,尤其是以“摇滚”为代表的都市年轻 人中弥漫的紧张、浮躁、空虚,以及多元价值取向的短暂混乱,与王朔表达的生 存感受刚好合辙; 二是宣传出版报刊业整体改制,使依附在作协体制上的“专业作家”们立马 “失语”,自以为红火的文学市场顿时萧条,造成体制外王朔式“新时期文学” 市场卖点的“一枝独秀”; 三是媒体新宠电视连续剧的登场,被《十八年》和“普及性”的古典剧弄腻 歪的观众想换换口,于是从“大姑娘要结婚,却捡了个孩子”开侃的都市新言情 应运而生,这就是标志王朔在“北京电视艺术中心那十年”的《渴望》,以及接 二连三的《编辑部的故事》和《海马歌舞厅》。 四是找不着北却急于闯开市场的“北京电影学院几代师生”,也忙不迭地拍 王朔。 第五王朔忘了说,这就是“玩深沉”,文学批评界开始引进西方“后现代” 观念,正好拿王朔式的“痞子语言”,来比附和炒作“解构”等说。我就撞上过 这样一次会议,几个年轻学人争着论证王朔是在“消解崇高”,真的似的。 就这样,“流行”蹋儿哄似地把王朔一窝风撮进了文坛。要风得风,要雨有 雨。这样的“拔地飞升”的确使当时的王朔“感觉好极了”,一会儿说自个已经 “通体透明”,一会儿又要“一不留神写出一部《红楼梦》”来。这种轻狂引起 我反感,记得中央电视台邀请王朔出节目,他挺来劲,要求找个“练”他的人来 对侃,负责人问我有无兴趣,在下的回答倒也干脆:“不给他这个脸!” 但是--流行就是流行,喜新厌旧,瞬息万变。 在《王朔独白》中他承认,1992年以后,就再也“写不出东西”了,即 便他十二分“留神”的话,我想。盖缘时与时移,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都市里 看王朔的人精儿都急着“搞活经济”,急着出国遛达,兴趣和关注都转移了。论 出书,王朔那点儿口水货听声就会,比他能煽会“砍”的人尖子,一时恨不得拿 大板锹撮。电视电影也轮不上他了,能玩活儿的自个开干,而且港台以至欧美良 莠不齐的影视制作,也源源不绝地粉墨登场。 而王朔自《海马》臭大街,《爸爸》毙了,媒体势利,市场翻脸,转眼成了 过气人物,被撇在一边儿晒“痴么糊”,尽看别人玩儿了。即使1998年复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炒作推销《看上去很美》,也风光不再,“子规夜半犹啼血, 不信东风唤不回。”于是王朔惶惑了:“中国当代文化尤其是北京新文化,包括 文学、电影、音乐,我是参与者。可是到了现在,包括我女儿这一代,全被港台 文化弄晕了。我不明白,一切就这么快地衰退了?”痛定思痛,他把“大耳贴子” 抡圆,对准了曾经把他捧红的流行市场:“这些年来,四大天王,成龙电影,琼 瑶电视剧和金庸小说,可说是四大俗。” 金庸已在海外流行了近半个世纪,并随着海峡两岸相继“解禁”,渐次覆盖 了整个华文地区。仅就其流行时间之长,流行范围之广,已经堪称“流行奇迹”, 足以引起人们研究和批评的兴趣了,王朔自然也有权利放言无忌。但是他“怨” 屋及乌,却犯了批评的两大忌讳:作为作家,他不应该全盘否定另一位作家,只 因为别人更成功;他更无权辱骂读者,只因愿读别人的作品。就像做不出饭的厨 子,无权责骂别的师傅和食客。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任何人都可以用这个逻辑 去否定别人,却没有丝毫意义。这无关礼貌,而是做人的起码标准。 犯不着和王朔讨论金庸或者“四大俗”,因为根本他不懂。 文坛代有狷狂,远了说屈原《天问》,近了说钱锺书《谈艺》,里面褒贬的 事儿和人物都海去了。要说骂人,祢衡“击鼓骂曹”,诸葛亮骂王朗,也都有声 有色。无端攻忤并不新鲜,王朔当不成第一,也不会是最后。我怀疑这个风波中 最没正经的,其实不是说话从不着调的王朔,而是唆使他尽情“宣泄”其浅薄无 知,又鼓动“群众斗群众”的编辑哥儿们。 喂!你们说“王朔对金庸作品颇有异议,不吐不快”,而王朔自言“那篇东 西只是朋友约稿,没那么尖锐,只是随意一说。”你们说是要借此“引起广泛文 学讨论,乃至重振文学声威,是价值所在”,王朔却说“扯淡就是扯淡,非要扯 出个大原则,最恶心。”你们这样把王朔端出来示众,该不会也因为“闲着也是 闲着”吧? (寄自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