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玫瑰请帖 ·苇 明· 健文捧着一堆实验报告走进了大学生化学实验室。 离上课还有两三分钟。健文走到讲台前,一边放下手中的实验报告,一边扫 了一眼面前的实验室。二十来个美国大学生,各种肤色和发色,已坐在那儿等候。 健文刚在夏天从中国来,在化学系读博士学位。他的经济资助,就来自当助教, 为大学生教实验。几个月下来,从提心吊胆地第一次走上讲台,到现在从容不迫 地教学生,健文成长了许多。今天已是圣诞节前的最后一课了。 健文扫射的目光注意到了实验室后方桌子上的一束红玫瑰。坐在那个桌子旁 的是那个叫辛蒂的姑娘。辛蒂正若无其事地坐着,一头棕色的头发披在肩上。 健文班上的漂亮姑娘有好几个,辛蒂连名次都排不上。她的脸长得很平常, 有一副棕色的眼睛,身材则比那些同龄的窈窕淑女粗了一圈,粗腰粗腿。健文平 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每次实验课中间,她总要走到健文身边,笑眯眯地说声: “我要去洗手间。” 其它学生一般难得上一次洗手间,辛蒂却课课如此。这样健文自然就记住了 辛蒂。每次辛蒂走到健文身边通知他,健文嘴上说ok,心里想:“就数她的尿 多!” 健文看到那束红玫瑰,心想辛蒂大概又找到新的男朋友了。再也没多想,就 开始上课了。 健文转身在黑板上写着,嘴里用英文向学生们作着解释。辛蒂注视着健文的 背影,那剪得短短的黑头发,和那被牛仔裤包得紧紧的臀部。辛蒂见过的男孩多 了,一般都是肌肉比大脑发达的那种,而这个中国来的小伙子却迷住了她。他是 多么聪明,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就能站在大学讲台上。她不得不佩服。健文 与她所知的男孩相比是多么的不同,那双黑眼后面隐藏着多么深不可测的秘密。 下课了。学生们纷纷站起来离开,只剩下辛蒂和与她坐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两 个学生仍在坐着聊着。 健文必须等所有的学生走了才能锁门,就走过去。约翰和克丽丝丁站起来, 对辛蒂说:“多谢你的邀请。星期六晚上见。”又对健文说了拜拜,走了。 辛蒂抬起头,对健文说: “这个周末我在搞一个圣诞派对,我想请你来参加。”说着递过一张邀请卡。 健文欣喜地接过卡片。健文来美国不久,一直希望尽量地多了解美国社会, 接触普通美国人的生活。第一次受到邀请去参加美国大学生的派对,他当然很高 兴。他说:“谢谢!我一定来!” 辛蒂又拿起桌子上的玫瑰,递给健文说:“这是在我住房外的花园里采的。 希望你喜欢。” 健文受宠若惊,接过鲜花,脸上有点发烧。 辛蒂站起来,用手拍了一下健文的肩膀,说:“星期六见!” 健文呆呆地站在那儿,说了声再见,目送辛蒂走出了实验室。低头看了看手 中的玫瑰,心想,到底是南方,十二月还有玫瑰花。闻一闻,微微有点香。健文 手捧着红玫瑰神采弈弈地走到他的研究生办公室去。办公室里的其它研究生立刻 因为见到红玫瑰而兴奋起来:“Ou……!”“Wow!”另一个中国研究生小 张说:“一定是你的女学生给你献花了!” 健文对办公室里的嘈杂作了低调处理:“她只不过在住房外见到玫瑰花顺便 采了几朵,因为要请我去参加圣诞派对而顺便给了我。我还不知道如何去呢?” 健文还没有汽车,在这个出门就开车的地方,没有汽车简直是寸步难行。 “呵!还邀请你去圣诞派对!没问题,我保证为你当免费的出租车司机!” 小张很积极。他刚刚买了一辆旧车,开车开得正上瘾。 星期六晚上,健文穿了整洁的衣服,由小张开车送到辛蒂的公寓外面。小张 对健文做着鬼脸说:“享受吧!要回家了就给我打电话,怎么晚都没关系!” 健文说:“我想我会在派对上找到人给我搭个便车,省得你老晚再来跑一趟?” 小张诡密地说:“你要不让我来接你,那就是要在这儿过夜了!” “别胡扯!” 健文下了车,小张开车走了。这是一个校外的公寓群,每栋楼前都种了一排 玫瑰花。一些阳台、窗户已被红红绿绿的灯光装饰起来,使人感到圣诞节的节日 气氛。 健文按了301号的铃,辛蒂的嗓音从对话器中传出来:“嗨!” “我是健文。” “请进!” 随着一声“嘟——!”, 健文拉开大门,往楼上跑去。 辛蒂已打开房门,在门口等候。“很高兴你能来。” 健文进了辛蒂的公寓。辛蒂接过健文的外衣,挂在靠门口的壁橱里。公寓里 地方不大,但很整洁,Hi-Fi正在低低地放着圣诞音乐。客厅沙发上坐了两 个人,很面熟,原来是另两个学生约翰和克丽丝丁。 健文找个位置坐下,辛蒂问健文要不要喝点她调制的鸡尾酒饮料,健文说可 以,辛蒂便递过来一个盛满紫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健文品尝起来。 别看平时上课时健文说得多,学生说得少,一到这个场合,就轮到他的学生 们闲聊了。他的三个学生说个不停,他只有听的份儿。健文对美国文化的了解还 太少,实在插不上嘴。 健文有点纳闷。他印象中的派对应该有很多人,怎么这个派对才请了三个人。 辛蒂邀请大家坐到一起吃她做的小糕点。健文叫不出什么名堂,只见到小糕 点很精制,上面还有颗鲜红的樱桃,很好看。约翰和克丽丝丁直说好吃,辛蒂得 意地说谢谢夸奖。健文出于礼貌也说了声好吃,心里却觉得味道不过如此,美国 人的嘴巴太容易打发了。 吃完,三个客人又回到沙发上。辛蒂收起了餐具后,到她的睡房去了。 一回儿,辛蒂换了装出来。她划了火柴,点亮了茶几上、立柜上的几支红蜡 烛。又调暗了客厅的灯光。又把圣诞音乐换了,改放浪漫轻松的交响乐。随后她 选了一张在健文对面的椅子遥遥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健文不得不打量起辛蒂。她穿了件低胸黑色的性感夜装,使平时健文觉得不 够苗条的身材,这时显得丰满而诱人。烛光映着她披散的棕色头发,和两只脉脉 含情的褐色眼睛。两条腿上穿了黑色的鱼网洞长袜,从两只脚一直覆盖到两只粗 壮的大腿,直到健文看不到的地方。她那翘起的二郎腿,似乎是要让健文看得更 多。 健文不免心跳加快,感到有点不自在。 健文在性文化保守的中国长大,别说性生活,就是在上大学时谈恋爱,都是 校规不允许的。健文至今是个处男,面对一个有性经验的女人的挑逗,他不知所 措。 辛蒂一边跟约翰和克丽丝丁两个说话,一边不时往健文那儿送着眼神儿。健 文仍是插不上嘴,默默地在一边品饮料。 这时,约翰和克丽丝丁站起来,打算离开。健文赶紧对约翰说:“你能不能 让我坐你的车?”“当然可以。”健文象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张的心情松 驰了一些。 健文对辛蒂说:“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电话?”辛蒂耸耸肩:“当然。” 健文打电话到小张那儿,对小张说:“你不用来接我了。我已找到便车。” 小张在电话另一端喧哗起来:“啊,你真的不用我接啦,哈哈哈!”健文没好气 地挂上了电话。 约翰、克丽丝丁和健文跟辛蒂道了别。辛蒂显得有些沮丧。健文跟着约翰和 克丽丝丁进了他们的车。 星期一,健文走在校园里,所有见到他的大陆来的中国人脸上都堆上了狡诘 的笑。 (寄自美国 http://homepages.infoseek.com/~weimingpage/index.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