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 夜 有 暴 风 雪 ·亦歌· 屈指一数,来美国已十年整。其间自然也跑了不少地方:从东岸的开普考到 西岸的内华达沙漠,从南面的佛罗里达沼泽到北面的阿卡迪亚,虽风光不一,各 有其迷人之处,但最让我留恋的还是新英格兰的新罕布什尔州。 记得十年前,刚刚接到这儿的入学通知书后,先去省图书馆查了有关这个州 的资料;有一本书上这么写道:“这是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小州,但地理环境优越, 参天的古松连山遍野,清泉在林间的岩石上汩汩流淌……”当初读到这段文字后, 心里很是好奇,临行前的几天,常常独自夜里想象在大洋彼岸等待着我的究竟是 怎样的一方净土。到了这儿,才发觉名不虚传:古松高耸入云,天空蓝得让人心 醉,一到六月的夏季,就是满山遍野的鲜花绿草,一进了十月,则又成了红黄交 相辉映的枫树的季节了,那时,就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观赏树叶的人把这个州大 大小小的公路挤成了蜗牛爬行般。但不太有人抱怨,因为路旁的一草一木都成了 迷人的风景,用“人在画中行”这话是丝毫也不夸张的,在这样的画里开飞车, 就太有点焚琴煮鹤之味了。等到路旁的枫叶落尽,也该是换上雪胎的时候了,因 为长达五个月的冬天已悄悄来临。这时,游客走了,许多老年人也锁了屋,到佛 罗里达过冬去了,早几个星期还是车满为患的新罕布什尔州突然一下冷清起来, 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黑色树杈直兀兀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就有 了一种萧瑟的味道。但我以为,这才是新罕布什尔州最有魅力的季节。 每到那个季节,孩子们就盼着下雪,一下大雪,学校就得停课,就能在户外 坐雪橇打雪仗堆雪人玩了。做大人的自然也跟着兴奋,因为第二天不用上班,所 以往往会在当天的晚上,约上几位挚友,美美地做上几味可口小菜,浮上几大白, 席间免不了要顾及三黄五帝,喝到面红耳赤,太太们去客厅唱卡拉ok,男士们 则去书房开一桌桥牌,大屋之外其雪飘飘,小屋之内其乐融融,玩到凌晨,第二 天一个懒觉睡起,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这时候,带上爬犁或雪橇去后 山的坡上滑雪,欢笑声一片……还有比这更迷人的季节么!有几位已离开这个地 区的朋友是非常怀念这季节的,经常有朋友从西海岸打电话来问,下过几次雪了, 打过几次桥牌了,我总是如实禀报,朋友们总要叹息说:“还是那儿好啊,一会 儿我还得替老板编程序去呢……”偶尔,也会有让人失望的时候,比如电台里早 间报有雪,大伙照例晚上开吃,喝到十一点,电台里忽然预报说暴风雪转向了, 警报撤销,一听到这个,大伙就得赶紧作鸟兽散,那是很败兴的。不过,也正是 这样,碰到真正大雪的日子,才会更好好享受。 今早起来,听电台里的播音员斩钉截铁地在说“今夜有暴风雪”,孩子一声 尖叫,我心里也是一阵激动,不巧的是一位牌友出差去了。不过,这两天正在读 袁中郎的小品,今晚,在静静的寒夜里,暖暖的壁炉边,又能手捧中郎,边啜香 茗,累了,还可转身凝望窗外旋转飘舞的雪花,一想到这里,就象握住了毛主席 的大手,刹那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寄自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