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尘　蛛　荡　丝

                               ·肖毛·


    时间打着旋儿跑过季节，带来的花朵，吹败的黄叶，最后留下一些深埋在泥
土里的回忆，都是抹不去的痕迹。

    我怀念这些。

    我们在青春田地里共同的耕耘，我们走过的漫长黑夜，洒下的泪与汗，都是
年少轻狂里的经历。

    我怀念这些。

    陈年佳酿一样曾经埋得很深的情谊，有时让心发烫，有时又那么寒冷，却永
远是生命里的胎记。

    我怀念这些。

    疯狂的年代，莫名其妙的犹豫，冲天的勇气，电影院里两张电影票换来的爱
情，转眼间如流云一样走得那么容易。

    我怀念这些。

                              ∽∽∽∽∽∽∽

    北风萧索地吹，雪片飘忽地落，人人穿着厚厚的棉衣——你说这一切我们都
太过熟悉。

    请给我们一点刺激。

    变幻着光怪陆离的舞池，反反覆覆吟颂千遍的废话，市场上一本一本的新诗
集——你说这一切我们都太过熟悉。

    请给我们一点刺激。

    昏昏欲眠的都市，冷冷漠漠的表情，尔虞我诈的天地——你说这一切我们都
太过熟悉。

    请给我们一点刺激。

    日子慢慢地过，真诚如暖玉生烟，谁都活不起也死不去，所以所有的心灵总
是那么空虚又是那么拥挤——你说这一切我们都太过熟悉。

    请给我们一点新刺激。

                              ∽∽∽∽∽∽∽

    “昨天，你在哪里？”我站在冰封的大江上高声呼喊，“那些轻柔的、汹涌
的、平静的波浪哪里去了？水面快活的鱼儿怎么也不见了？浪漫的夜晚换作茫茫
白雾，和风习习换作了冰封万里——昨天呀，你真的远去了吗？”

    “我没有远去，”冰层下的昨天应道，“我就在坚冰的下面，我就在你绝望
的背后。”

    可是，我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悲哀地去了。

                              ∽∽∽∽∽∽∽

    我相信我怀疑一切。

                              ∽∽∽∽∽∽∽

    深夜，黑暗中的我把头深深埋到臂弯里，真的不想睡去。

    静静地，我想听见时间的脚步。

    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轻，轻得难以察觉？

    昨天是已射出的箭矢，注定无法收回。

    黑暗中，痛苦的我只看见回忆的弓弦阵阵地颤动，弹拨着空虚。

    哦，我不能睡。

                              ∽∽∽∽∽∽∽

    夜晚，我从月光里轻轻地抽出三根来，小心地装在我的琴身上，这三弦琴在
你的竹楼下就这样无怨地低吟了终夜。

    白日，你从日光里轻轻地抽出一根火热的金箭，不经意地对我抛来，深深地
刺中了我，于是我的痛苦一直到夜深。

                              ∽∽∽∽∽∽∽

    小溪无声地流，夕阳缓缓地远走，我们已不再是朋友。

    雪花缓缓地落，故事渐渐地变旧，现实轻轻地将回忆赶走。

    时钟幽幽地敲，夜重重地伏在肩头，冰冻的小溪边不再有夕阳里的朋友。

                              ∽∽∽∽∽∽∽

    如果说历史是故事，现实则是谜语。

1992 写
1999.1.27 摘录

（寄自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