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 远 永 远                --评兰迪·特拉维斯和他的歌                ·肖 毛·   早就想写出对兰迪·特拉维斯(Randy Travis)的歌的感受了,可是这个愿 望却被搁浅了很多年,象是从来挤不出时间来似的。为什么?这些年的时间都用 到什么地方去了?谈这个问题前,我想分两段谈谈我这十年里的心路历程。前五 年里,握住电机厂这块“鸡肋”后,有意义的时间大都被消耗到无止境的期望中 去了,这中间除了默默的期待我几乎不能够按自己的意愿去思想,去做那些我认 为有意义的事(除了时断时续的写作)。   我为什么期望,我期望什么?我问过庄子,问过李白,问过张岱,问过周作 人,问过沈从文;也问过萨特,问过约瑟夫·海勒,问过福克纳,问过米兰·昆 德拉,可是他们却异口同声地告诉我:“我们自己已经够烦的了,哪顾得上你?” 于是我只好试图从别的途径寻找帮助。从夏天傍晚的第一抹晚霞里,从初冬的第 一片雪花里,从不能眠的夜里的第一句梦呓中,我都寻得过希望,可是它们最后 都像凌晨里的最后一点星光,将熄的烛火般挣扎了几下后还是渐渐隐去了。终于, 我放弃了所有的期待,转而从音乐中寻求慰籍--在五年后。   特拉维斯的歌就于那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在一个沉闷的夏天,我在南岗 的一家磁带摊上随意买了盘特拉维斯的走私磁带“Always and forever”(总是 和永远),当时并不知道他与他的歌。可当我回家听了一遍后,他的名字和歌就 被我深深的记住了。从此,我一直着力寻找他的歌,至今只寻得了他的四盒磁带, 两张CD,且都是走私版的。看来,特拉维斯在中国听众的眼里真的是不足一提 了。但我却真的喜爱他的歌。   为什么他的歌这么吸引我?只要你与我有同感,那么听一首他的歌就知道了。 那如怨如慕的小提琴声的回旋,那若隐若无的鼓声的震荡,那余音不绝的口琴的 倾诉,那深沉的电声吉他里荡出的节奏,那深情款款的演唱,竟然可以那般完美 地交融到一起,并给我一种回归自我,荣辱皆忘,把酒临风的畅快感。在他的 “Always and forever”中,几乎每一首歌都能给我这种感受。   在这人欲横流的社会里,他的歌声无疑是一股令我期待得太久的、最清新的 蕙风。从此,在我周围的人眼里泛出惨白的时候,在那些自诩为巨人的跳梁小丑 们于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在我不小心捅破了人情这张白纸的时候,在数不清 的政客们在电视里猴子般蹦上蹿下的时候,在目睹了太多的鸱鸟们向同一块腐肉 扑去的时候,我都会厌恶地躲开,习惯地躲到特拉维斯的歌声里去。   在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特拉维斯的歌,与特拉维斯一起吟咏永恒的爱情、感 怀自然与人生、用音乐去抚触岁月之手曾在我们额上刻出的忧伤印痕的时候,我 的心境是怎样的平和呀。所以,为了感谢特拉维斯的歌给我的慰藉,我常想把对 他的歌的感受写下来,可试了几次还是作罢:这歌声是只能用心来感受的,言辞 又怎么能表达得清?故此这个念头五年来一次次被压在我心底,这才是我过去一 直没能写这些文字的原因。   而当此刻特拉维斯的歌声又一次在耳畔响起的时候,我忽然决定现在就写点 儿什么。   有人说过:“兰迪·特拉维斯的嗓音里有种乔治·琼斯(George Jones)的 醇味儿,他的歌都像来自乡村街巷和酒吧,牧场和溪边,有种地道的乡村味儿。” 这话不错,但特拉维斯的特色决不仅仅在他的嗓音,他的歌词内容,他的演唱风 格上。多年来,特拉维斯的声线、歌曲的内涵始终如一。他总是用那种不疾不徐 的声音时而忧伤时而奔放地吟唱着生与死,爱与永恒,从未被潮流淹没过,也从 未超越过自己所创造出的潮流。所以有人听了几首他的歌后也许会觉得厌烦,不 够时髦。可我不。   特拉维斯的歌永远不会落后于时代,因为他始终是用心而不是光用嘴来演唱, 用自己的体味打动听众而不是用编造的煽情故事骗取廉价的同情。特拉维斯的每 一首歌都是他最珍贵的人生日记,所以每听一次特拉维斯的歌,就是和特拉维斯 在一起品味人生,咀嚼曾经属于你和特拉维斯的人生滋味。他的歌声,能让你拾 取起回忆的珠贝,再次为年少轻狂而惋惜,反复地回味起那个不知愁滋味的年纪, 永恒地停留在昨天的欢愉里,这一切都会使人得到莫大的慰籍,拥有敢蔑视今天、 以及明天的勇气:既然昔日曾经拥有,又何必怕明天会一无所有?写到这里,我 忽然想起泰戈尔的《飞鸟集》中的一句诗:“当我死时,世界呀,请在你的沉默 中,替我留着‘我已经爱过了’这句话吧。”确实,从兰迪·特拉维斯的歌里, 不但可以找到兰迪对世界的爱,也可重拾起我们曾有过的爱,让我们不再有遗憾。   我这样评价特拉维斯,是把他当作朋友来评价,决不是把他当作什么歌坛偶 像来崇拜。因为四十岁的特拉维斯早已过了偶像歌手的年纪,我也已经不再青春。 何况,我从没有过什么偶像,只有过朋友和陌路。顺便说一句,我们中国人心中 的偶像已经太多太多,朋友却太少,那是因为我们多有着狡猾与怯懦的天性遗传, 这天性令我们相互间不敢信任,少有心与心之间的交流。   而孑然独立在纷乱的世俗潮流的外面,执着在悠长的口琴与低沉的吉他交织 出的乐音里,永恒地吟咏着爱与生的主题,不论世事变迁都初衷不改的特拉维斯 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歌声也仿佛是我的歌声,是每一个追求永恒的人的心声。   此际,室内又是夜阑人静,窗外又是人雪俱寂。在如豆的篝灯下,默默地又 燃起一根纸烟的我,完全没有了日里的失落与骚动,因为特拉维斯的歌声正在我 的脑海中萦回,那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那首“Forever and ever, amen”(永远 永远,阿门)。 (寄自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