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网·刊              创·刊·号 ~~~~~~~~~~~~~~~~~~~~~~~~~~~~~~ 【朝花夕拾】 古格王朝的背影·····················anne 川东鞋童······················巴山夜雨 【杂感与随笔】 纳丝雷丁以及熊和兔子················南洋刀客 成吉思汗的蓝调·····················木木 【风花雪月】 狼眼看缘分······················西北狼 水乡别恋(一)···················缘来是你 缘分························北京厨子 【小说】 地铁车站·······················小容儿 刺青时代(连载)····················许许 ~~~~~~~~~~~~~~~~~~~~~~~~~~~~~~           古格王朝的背影             ·anne· 周末和三五好友到这个城市的后花园——杭州去杀时间。“满觉陇” 的桂花香雨已隐隐地薰人衣襟了。“云栖竹径”上山的路依然坑坑洼 洼,然而这云栖之所禅意更为幽深了,青石板道旁的古放生所依然寂 寞无人。十来棵一千一百多年的古槐是我在钱塘江畔的几位仙长,每 次必是要驻足凝目请安的。长日将尽,西湖上洒落几星白雨,更熏蒸 地一池风荷暗香拂面,摇人心襟。此时,一位进得拉萨但未能去阿里 的朋友问:“为是么不写写古格?”我说古格不是我能写的。 从“后花园”回来后,觉得还是应该来说说古格,反正从没人逼我写 什么大经大典的东西,不必紧张自己。 从扎达驱车一路向西到古格古都扎不让,我们差一点开到印度去。因 为那条道上有电线杆,给人一种假象,其实那电线杆是通向中印边界 的兵站的。到古格的路又美又险,想象着那曾经不可一世的王朝和一 个王朝神秘的背影,心中充满期待。车子颠簸一个多小时后,开到了 古格王朝脚下的小村庄。我估计村里顶多有二十来户人家,可他们守 着一个可供成千上万人居住的宏大遗址。据考证,村里的人都不是古 王朝的后裔,那个在历史上曾经拥有十万之众的古格王朝早已经神秘 的消失了。 一开始我们只是在山谷里远远的看到了雄城雾列的王宫,当我们一步 步趋近它的时候,一种静穆雄浑的气氛立即将来者慑服。“也许,它 是过于伟大了,反而没有一丝一毫骄矜之色。”古格是唯一一个让我 失去理智的地方,我无情地“屠杀”自己的胶卷,一卷又一卷,根本 控制不住自己。 一个讲英语的小伙一路领着我们爬上王宫。王宫离地面的垂直距离约 有五六百米,可爬起来累得人直喘。一路上有许多的小殿,其中的壁 画也应是十六世纪古格鼎盛时期艺术风格的反映。一些描绘密宗双修 的图,画色极新,刹是妖娆。快要爬到王宫时,不知是谁在道旁的洞 窟里先发现了我们梦寐以求的传说中的“察察”----刻着密宗双修像 的古代小石雕。几个洞里有许许多多的察察,就好像是一本本价值连 城的全本《金瓶梅》。我们各个摩拳擦掌,精挑细选,爱不释手,每 人都藏了不少。其实呢,小石像们虽然赤身裸体,但关键部位都看不 到,只是女客神情沉沦,肢体蔓缠而已,似不在扫黄打非之列。:-) 我猛地想起了墨西哥诗人,外交家,九零年的诺奖高人帕斯。老头的 那句“恋爱开始于看到被向往的身体那一刻”常被我引用来告诫沉迷 于网上恋爱但互不见面的朋友。 帕斯对于密宗有过一些相当有意思的阐述:“在密宗的情形里,仪式 性行房要求你穿越色欲的黑暗,实现消灭形式。尽管密宗的色欲很明 显是肉欲仪式,但它却是解脱肉身的体验。……在柏拉图主义里,被 爱的身体是不可触摸的,在密宗里,不可触摸的是术士的精神。这是 一种禁欲的色欲。因此,他在行房拥抱时必须忍受规定的各种爱抚, 但是与此同时他又必须引而不发。假如他能做到这一点,他就达到了 钻石般的冷漠:不可穿透,晶莹璀璨,清澈透明。……而他拥抱的女 人只是客体,都是上升到实质的纯洁天堂去的梯级,或上升到地图不 载的那个地区————寂灭之境————的途中一步。他的目的在对 方之外,所以他在本质上和爱情无缘……” 古格都城扎不让早已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随处可见防卫墙, 射击孔,了望孔,暗碉。易守难攻,暗道交错,尤其是通上山顶王宫 的路只有唯一的一条隧道。当时我在隧道里想,这要是在上面盖一块 石板,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王宫不大,分有冬宫夏宫和坛城,外面还有一些不知其用的废墟。雕 栏玉砌已不在,宫阙万间都作了土。此时极目四望,土林之上乱云飞 渡,大地静寂,山谷静寂,恍惚之间我看到了远方精兵千万,锦旗飘 扬,金戈铁马,呐喊杀戮声震天雷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 我们又知晓其中的多少? 在一位自称天天和这里的鬼说话的老伯的带领下,我们又绕到后山去 看干尸洞。那条“路”只有一个手掌宽,底下是个不太深的山谷。牧 草丰美,繁花烂漫的山谷里两个牧童正吹着竹笛赶着牛儿羊儿回家, 一道斜阳照在山谷的树林上,疑是回到了江南…… 干尸洞离地面一人来高,我们每人都由老伯托着探身进洞观看,洞内 尸骨横陈,腥臭无比。据推测,洞内的三十来具无头尸体是古格国王, 王室成员及勇敢的贴身卫队。战死或被俘以后被拉达克人砍掉头颅抛 进洞中。 从古格回扎达县的路上,我们看到了象泉河谷里最美的日落。太阳用 点石成金的魔力把土林变成了一座座金山。远处的山谷里好像在下雨, 淡蓝的烟霭和橙红的雾气被夕阳罩着,置身其中,如在画中,如着仙 气,如入幻境。 (发表于 北京时间 1999/9/26 20:07:42 ) ~~~~~~~~~~~~~~~~~~~~~~~~~~~~~~              川东鞋童             ·巴山夜雨· 四川东部长江上游(这段称为“川江”)一带,含重庆,涪陵,万县 在内被称为川东地区,山地起伏,气候恶劣,出产贫瘠,民风粗犷, 却是我生长的故乡。 从来不以故乡自豪。那崎岖不平的道路,夏日酷暑冬季峻寒的气候, 老工业城市终日弥漫在城市上空的阴晦烟雾,一下雨街边就黑泥浆飞 溅的市容,一向以“极左”政治闻名的愚昧,闭塞。。。也许,在我 童年的内心里,已潜意识地注定了日后漂流的命运。 我七岁时已很懂事。在那阴暗,苦闷的七十年代中期,我已知道政治 上不能犯任何错误!知道爸,妈小心谨慎地做人是因为出身不好;知 道家属院里那几个父母亲是党员“红人”的孩子头惹不起;知道家里 每月定量供应的肉票要留着预防客人来;知道放学回来先把煤球炉火 门拉开,把饭蒸上;知道星期天一大早去副食品店加入长长的排队行 列,尽管我最恨淹没在在大人丛中踮着脚也见不着天日。。。但显然 我们家还算不上穷人,父母都是大学毕业生,每人每月54.8元的工资 收入还可维持一个四口之家清寒但还算体面的生存。 那时我一个极大的乐趣就是过年时去二伯妈家玩。二伯父,二伯妈均 是工人,是那种本份而善良的底层人民。他们住在重庆市中区朝天门 一幢很旧的公房里,与十几户人家共用一个厨房。尽管房外的那条繁 华大街上矗立着许多“陪都”时期留下的气势尚存的大理石墙面的高 楼,挂着“重庆市XX局”,“XXX革命委员会”的牌子, 但我知道, 高楼后面的破旧低矮的平房,飘着“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 。。。标语的凋敝肮脏的街道,摆在门口生火做饭的煤球炉,几块竹 席围成的小面食摊,靠着看不出本色的旧木桌喝呛辣的红薯酒的粗豪 的码头汉子。。。才是市井百姓的真实人生。 大街下去就是两江汇合的朝天门大码头。冬天的清晨,江面上沉闷的 汽笛声呜呜地穿透清晨的薄雾,靠岸的轮渡上下来的人群蠕动在河滩 上,一会儿就弥漫了整条大街。节假日总是有很多人进城来逛街,那 穿八成新蓝色中山服,身旁跟个扎红纱巾(那个年代女人区别于男人 的主要装饰品)女人的是干部,知识分子除了晦气的脸上多一副黑框 眼镜外,已基本混迹于劳动人民,农民的显著标志是背个竹编背兜, 拖儿带女,这使得他们步伐疲乏。。。工人不需从衣着上判断,脚上 一双崭新的翻毛皮鞋就展现了那个年代领导阶级的优越性。 对了,皮鞋!那个年代人们的身份和境遇很容易从脚上的鞋加以判断。 不管是大人或小孩,如其脚上是一双黑亮的皮鞋,那一定是家境尚可, 且正值过节期间。这正是我那天的写照,嘴里含着糖果,无忧无虑好 奇地望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及沿街一溜排开的擦鞋摊。 当我意外地看到唐四的摊位时,我立即就判断出他与我同年龄——一 头乱发下脏兮兮的脸上对我璨开一个同龄孩子对同龄孩子友善的微笑。 其时我正对擦鞋匠们招呼客人坐下,插纸板(避免污及袜子),用抹布 去泥,上油,打亮的全套工艺着迷,更高兴居然有一个与我同年龄的 孩子已列身劳动大军行列!向他的摊位凑过去时就没考虑他从事的职 业不是很高尚。 我和他不算交朋友,因为我们都没互通姓名。事实上,唐四忙着他的 擦皮鞋生意,争分夺秒的老练丝毫不亚于其他擦鞋匠。只有当客人站 起身付完二毛五离去,他满意地把钱塞进破棉袄的口袋后,才有机会 把冻得通红的双手伸到嘴边呵呵热气,看我的笑容更心满意足!我也 很为他快乐,仿佛那二毛五是塞进了我身上穿的用爸爸的旧呢外套改 成的夹克口袋里。当然,我不用呵手取暖,我手上戴着的毛线手套舒 适而暖和。 那天显然是生意不错的一天,他忙碌得脸上真诚朴实的笑容始终未消 退过——我很喜欢这种笑容,甚至觉得这个笑容是对我加入擦皮鞋行 业的认可。于是我脱下手套,蹲他身旁,开始帮他递递鞋刷,抖抖抹 布啥的。。。童心易读,我和他在一小时内达到的默契已超过了政治 局革命家几十年明争暗斗的友谊。。。那天接受我们的擦鞋服务的客 人心里一定奇怪:这俩兄弟衣著怎么如此悬殊? 当来叫我回去吃午饭的二伯妈找到我时,唐四也正收拾鞋箱要回去吃 午饭。显然二伯妈熟知他“唐四娃,吃了午饭再来罢。。。今天风大, 多穿件衣服!”回到家,二伯妈笑说我今天做了一上午的擦鞋童,妈 妈看我黑乎乎的手,有些不乐意,爸爸倒笑笑说“让他去罢。。。见 识见识也好”。说起唐四的事,二伯妈直叹气:他爸在码头扛大包, 肺结核死了,他妈改嫁,那边娃儿也多,带不过去,只好跟瞎眼的婆 婆过(北方叫奶奶)。街道每月只补助得起十元钱(二伯妈在街道的 生产组缠电机线圈,知道街道穷),不足的只有靠他擦皮鞋了。那时 人心善,常这家给件旧衣裳,那家给匀半碗米,“那娃儿遭孽呵!” 。。。说着说着,二伯妈撩起围裙角抹起眼泪来。 “人之初,性本善”是说儿童是最有同情心的。我完全被感动了,吃 完饭找了个借口磨磨蹭蹭往屋外溜,那讨厌的妹妹却嚷嚷要跟哥哥去, 气得我冲她咬牙瞪眼!妹妹三岁,穿件红棉袄象个乖乖的洋娃娃。自 从我以只吃她一个蛋糕的代价帮她消灭了晚上要来吃她的手指头的熊 瞎子后,她就特别信服我这个哥哥。观念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长 大后她还是如此,连我跟媳妇吵架她也毫无原则地坚决站她哥一边! 可能全世界都认为我是个大傻蛋时,只有我那可怜的傻妹妹还相信她 哥是最好的!。。。 这时正跟大人一堆聊天的妈发话了,要我带着妹妹,别走远了,别把 衣服弄脏。 带着个尾巴回到唐四的摊位,他已在那儿了,我们继续我们的擦鞋业 务,我警告妹妹“不许乱跑,不许碰鞋刷!”,妹妹忽闪忽闪一双大 眼睛,高兴得拼命点头。 不知道三个儿童的擦鞋摊是不是对路人特别有吸引力,那天下午唐四 的生意特别好,最忙时他埋头给一个客人擦着,我也顶上去给下一个 客人开始用抹布去泥的工序,没注意,妹妹也脱了手套,在学着往鞋 刷上挤鞋油。。。冬天黑得早,五点钟天就暗下来,这时,生意也冷 淡了(那时的人还没奢侈到晚上还要皮鞋铮亮)。空等一会儿,唐四 突然说“你坐上去吧,我给你擦”,我没加思索就坐了上去,也许我 心里早就想尝尝客人的滋味。唐四熟练地按全套程序给我擦完,我站 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脚上变得贼亮的皮鞋,手伸进兜里,犹豫 着我该不该给他二毛五分钱(我兜里有二伯妈给的五毛钱压岁钱)。 。。唐四知道我想做什么,脏脏的脸上白牙一璨地对我笑道“给我一 颗糖吧,你今上午嚼的那种”。 我连忙掏出颗那种凭票供应的廉价水果糖给他,自己也剥一颗——在 唐四疲惫的脸上,和我满足的脸上,同时绽开了童真的笑容。 突然,妹妹惊慌地叫起来“哥哥,我的手脏了!”,我回身一看,她 的小手已沾上了黑鞋油,已很难瞒过饭前要给妹妹洗手的妈妈的眼。 我气恼地冲她嚷“叫你别动别动,你就不听!”,已饱含内疚的泪水 的妹妹再也忍不住了,“哇”地哭出了声。。。唐四顾不上收拾鞋箱, 过来拉过妹妹的手看,又回转身想从鞋箱里翻出块干净点的布——箱 子里哪有啥干净的东西!楞了一下,他想起了什么,让妹妹在小凳上 坐下,蹲下身,扯起他尚算干净的棉衣外套下摆仔仔细细给妹妹擦手 。。。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的傍晚,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脸上脏 兮兮的男孩拼命给一个小女孩擦手。。。 我和唐四成了一年难得遇上一回的朋友。我读书很好,一直是亲戚朋 友们的骄傲,但我觉得二伯妈特别疼我是因为我能跟唐四交朋友。上 大学后去二伯妈家少了,暑假回来偶尔去一次也是高谈阔论,畅述上 海滩的见闻。二伯妈笑眯眯地听我说,偶尔提一句唐四也读完了初中, 进了生产组干活,还问到你。。。其实我那时几乎已把唐四忘了,唯 一让他在记忆中浮现的一次,是高中时写作文,我写了篇基本上就是 上面所述的故事,意外地赢得语文课老师的赞赏并作为范文宣读,当 场让几个以感情脆弱著称的女生热泪盈眶——由此奠定了我班级作文 大腕的地位。 后来,要出国了,去给二伯父,二伯妈告别,二个老人都已退休,一 脸真诚地祝福。二伯妈还是那样伤感地用围裙角抹眼泪“唉!看着你 长大。。。到底还是走了!”象是触动了往事,她问我:“你还记得 唐四娃不?那娃儿能干,能吃苦,现在都当我们街道生产厂的厂长了, 也接了媳妇,娃儿都二岁了。。。他心好,过年过节还给我们退休工 人发点钱。。。他还问到你,喊你去耍(重庆话,去玩,吃顿饭的意 思),说是小时候你给他的水果糖,是他第一回吃糖。。。” 长大后,我从不过多抱怨生活,也学会了善待,尊重他人,即使是有 着与我完全不同人生的人。。。我想,这其中的有些道理是生活中象 鞋童唐四这样的人教给我的。 (发表于 北京时间 1999/10/05 10:47:56 ) ~~~~~~~~~~~~~~~~~~~~~~~~~~~~~~           纳丝雷丁以及熊和兔子             ·南洋刀客· 阿拉伯文化里流传纳思雷丁的故事,有一个著名的笑话。说有一天纳 思雷丁和别人一起去摘果子,合乎逻辑的做法是把自己摘下来的果子 而且仅仅是自己摘下来的果子放在自己的且仅仅是自己的篮子里。但 是纳思雷丁不,他把别人篮子里的果子拿出来,放在自己的篮子里。 他的这种做法不合逻辑,当然让别人感到气愤,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纳思雷丁的回答很精采,我几乎要为此鼓掌,他说,我是一个半疯的 人。故事没有完,别人不能为这个回答感到满意,虽然回答很精采, 就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摘的果子放到别人的篮子里呢,纳思 雷丁的回答更加精采,他说,如果那样作,我就是一个全疯的人,这 下我不得不鼓掌叫好。我为这个故事陷入了沉思,推导出了这个故事 的一个隐含前提,那就是纳思雷丁一定武力过人而且脑子清楚,懂得 自利。否则别人不会听他胡说八道,先把他暴打一顿再说,他也一定 不会去抢别人的果子,只会把自己的果子送给别人,他这样很合乎他 自己的逻辑,他既然这样作了,只有一个可能:他很厉害而且脑子正 常。 去年六月份,杨小凯教授到北大演讲,谈中国的改革问题,我有幸在 座。他主要在讲中国政府现在的政策不好,不合乎最优化的正确思路, 要是他来搞就要继续开放搞活、破除垄断等等。我对此不以为然,道 理很简单,我就认为我们的政府不是瞎弄,因为政府的目标函数不是 总体基础的最大化,而是政府作为利益集团的垄断租值,如果吴基传 同意向国外企业开放电信市场,那就是把自己的果子往别人那里塞的 全疯,这一点纳斯雷丁一定很同意。我说这些是为了说明一个道理, 逻辑与理性不是无立场的,判断与量度都有标杆,关键的问题是有没 有能力讲逻辑说道理,玩自己的逻辑规定的游戏。杨小凯教授很有逻 辑,所以出了很多主意,但是武力不行,所以他很象那个跑上去问纳 思雷丁的人。法国的布迪厄写了一本书谈交流的自由,他认为现在人 的交流是不自由的。我认为这个问题是人与生俱来的根本问题之一, 话语的解读最重要的在于了解语言背后的立场,语言本身反倒象是皮 上的毛。前些日子全世界都乱糟糟的,主要是在反法轮功,据说国内 的电视台弄了各种揭批法轮功的电视节目,象《还珠格格》一样不停 地放,喊各种口号。新语丝的方舟子虽然身在美国,但是也热情地参 与了进来,写了大量文章攻击李洪志,以生物学家的身份批评法轮功 的不科学,但是后来新语丝被中国方面封掉了。对此我不感到惊奇, 同为反对,立场不同而已。方舟子反对的是迷信,因为他是生物学博 士,但政府反对的是秘密组织,因为他们在执政,不希望别的组织强 大起来。 我曾经是一个纯情少年,但是因为看了一些书,导致自己丧失了天真, 变得坏了起来。最早的一本是在上小学时看的《诡辩与悖论》。书里 说到语言的层次问题,比如说有人说自己得了撒谎症,这句话是一个 悖论,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说,这个陈述是高一层次的语意,这样 就合乎逻辑了。我看到这些也有了一个推论,话语的层次不仅在语意 向度上,而且要看是谁说的,要看说话的人的层次。有一个笑话,说 有一天,熊和兔子在森林里大便,熊问兔子:“毛沾到大便上没关系 吧?”兔子说:“当然没关系啦。”于是熊就用兔子来擦屁股。这里 就包涵了一个层次问题,熊和兔子不是一个层次的,熊比较厉害,所 以可以这样。兔子的问题在于它把不同层次的语言弄混了。这件事情 实在不能怪熊,只能怪兔子是兔子不是熊,而且不懂语言层次的道理。 我从这里得到了一个启示:我的逻辑不要用到比我厉害的人那里,因 为我们不在一个层次上。我如果是兔子,看见熊就要躲开,或者我去 锻炼身体,每天都去打沙袋,再或者我花钱雇佣一批打手。 误炸期间,听说国内群情激愤,广大人民群众走上街头。政府对人民 表示了感谢和鼓励。钓鱼岛事件期间,我还在上大学三年级,我的几 个同学因为组织保钓活动几乎得了处分。幸好他们都是有悟性的人, 找到了好工作,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们说在那次活动中获得了一些经 验,懂得了一些道理,原话忘了,大意知道,就是我刚才说的兔子的 教训。如果我在国内,虽然我也很气愤,但是肯定不会受号召上街, 听到政府的鼓励也不会高兴,因为我知道这些东西超越了我的层次, 我不想象义和团一样被弄去擦屁股,所以连爱国都不敢。后来我看了 胡锦涛讲话的电视录像,他说他首先代表党、然后政府、然后人民, 于是我感到庆幸,自己还算是识相的,我是人民,不是党和政府,就 象兔子不是熊,不懂这个就去和上一个层次上的党和政府一起爱国就 象老鼠嫁女一样搞笑。方舟子主动参加反法轮活动就属于不懂层次问 题,如果有消息假洋鬼子和阿Q一起革命,绝对是谣传。 前一段时间听到了关于留美经济学家徐滇庆教授的一些事情。听说他 向政府进言,建议政府主动跟美国强硬,如果正常贸易关系中断,中 国损失1000万个就业机会,美国是几万个,但是中国政府不怕,美国 政府却要下台,中国就赢了,于是完全应该强硬。这是一个基于对策 论的判断,非常客观、正确。不可以说美国政府的对手中国政府非理 性,因为它们的效用结构不一样,就象东方不败和高衙内都是坏蛋, 但是坏的路子不一样。我比较佩服的是徐教授,因为他说的话换了我 说不出来。我今天也听见有人说下岗没什么,我也佩服,这种话我说 不出。 今年的春节晚会上,赵本山在小品里说了一句话“一场大水也没啥”, 很有乐观主义精神,但是我觉得不对劲,道理也很简单,不管是谁, 只要这样说话,他自己的家肯定没有被洪水泡过。我也不会这样说话, 因为洪水伤害的是我的同胞,我真的很害怕发大水,这样我就要捐款。 旧版《水浒》里,李逵的母亲被老虎吃掉后,把事情告诉了宋江,书 上写“宋江大笑”,宋江很积极向上,但是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老 虎吃的不是他自己的父母。我觉得他这样很对不起他的兄弟。后来金 圣叹看不过去,改成了“李逵大哭”,很照顾大家的感情,也符合水 泊梁山的逻辑。 很多人住在国外,象一些暂时逃掉的兔子,听说熊修理自己的同类, 感到难过是正常的,只要我是兔子一天,我就会悲伤一天。出于自私 的目的,我会时刻提醒自己离熊远一点,我也没有兴趣学会熊的逻辑, 而且不给熊瞎出主意帮忙整兔子,一来整起来我会感到不愉快,二来 这样整来整去,有一天所有的兔子都擦脏了,难免不想办法抓我去擦。 (发表于 北京时间 1999/10/01 16:15:41 ) ~~~~~~~~~~~~~~~~~~~~~~~~~~~~~~            成吉思汗的蓝调              ·木木· 刚和一个朋友聊天,说到他们今晚去 village看了一部极精彩的记录 片——成吉思汗的蓝调,说在蒙苏边界上有一个小小的国家,叫Tuva, 除了本世纪20-40年代有过20多年的独立,一直隶属于苏联。这个国 家的人以一种极独特的发声方式歌唱——用喉声。 片子沿两条线索伸展:其一是物理学家费曼在晚年于无意中得知这个 国家的存在,看到它首都的名字“ Zyzyl”,觉得很有趣,于是便动 身前往,成为第一个踏上这个国家的西方人,从此敲开了这扇神秘的 门,直到后来形成了一个叫“Friends of Tuva”的民间组织。 第二条线索是关于美国一个盲眼的 blues艺人,他有一个短波收音机, 某天在搜寻一个说韩语的电台时,无意中调到了Tuva电台,听到了那 独特的喉声发出的音乐。他被震撼了,四处打听没有结果,直到有一 天来到一个很小的唱片店,一问起,居然有人说知道,翻捡出一张“ Friends of Tuva ”为一个Tuva音乐家灌录的唱片。他激动万分。93 年有Tuva的音乐家来到加州演唱,唱过几首之后,主唱的歌手对主持 人说:我看见台下有一个盲人,神态很激动,我想请他上来说几句话。 于是这个 blues艺人被请上了演唱台。他一开口,就唱出了Tuva人的 音调,而且是一首这次演唱会上没有表演的歌子。所有的人都震动了。 后来他被邀请去Tuva作一次长歌的旅行。纪录片很大的篇幅就是讲述 他的旅行。。。。 “it's amazing”。。。朋友说。 我注意到自己在叙述这两条线索时,都用到了一个词:无意。这个词 往往可以用来说明我们与潜藏在生活粗糙表面底下的美劈面相撞的概 率。这个词又可以用来增加我们相撞时刻的震撼之感。惊艳,乍见人 间丽色时候的心情,是唯有一个惊字可以形容得尽的罢。 最后说起崔健要来了,朋友是十年前的大学生了,还很兴奋地说:我 们要去看的,我还有好几个朋友都要过来看呢。 突然想:8月8那天,会不会有个一头长发满脸胡须的美国摇滚歌手跳 上台去,唱一首“红旗下的蛋”呢? 真的,有人知道Tuva这个国家么? (发表于 北京时间 1999/07/17 12:28:47 ) ~~~~~~~~~~~~~~~~~~~~~~~~~~~~~~              狼眼看缘分              ·西北狼·      男孩喜欢上一个女孩,就找一个机会认识了她,然后      说我们见面真是有缘分。      男孩认识了女孩,女孩喜欢上了男孩,女孩总是会问,      你相信缘分吗?      男孩认识了女孩,男孩喜欢女孩女孩喜欢男孩,男孩      说我们有缘分,女孩说要珍惜缘分。      男孩认识了女孩,男孩喜欢女孩女孩不喜欢男孩,女      孩说有缘不一定有份,得走走看。      男孩认识了女孩,男孩不喜欢女孩女孩喜欢男孩,男      孩说缘分有好多种。      男孩女孩相爱了,女孩说缘在天意,男孩说份在人为。      男孩要走了,不喜欢女孩了,男孩说看来我们的缘分      尽了,就到此为止了。      女孩要走了,不喜欢男孩了,女孩说因为缘分而来的,      总有缘尽而去的时侯(三毛语)。      老狼喜欢上一个女孩,对她温柔地说你的出现是我前      世修来的今生的缘分。      老狼不喜欢一个女孩了,对她无奈地说我什么时侯说      过我相信缘分了?      老狼被一个女孩不喜欢了,对自己小声地说这下知道      怎么回答女孩问我是否相信缘分不了。 (发表于 北京时间 1999/6/13 22:58:09 ) ~~~~~~~~~~~~~~~~~~~~~~~~~~~~~~            水乡别恋(一)            ·缘来是你· 乔: 今天是七夕,是我离开这水乡的日子,也正是选择远离你的日子。离 别的时刻,我该做些什么呢?也许除了缄默,只能缄默。 从记忆的最底层,翻出那张记载着你姓名和电话的纸条, SORRY,自 你递给我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打开它。我打开了它,又极耐心细致的, 将它撕成了洁白的碎片。一片一片,我将它们从窗口洒了出去,看着 她们在空中的飘泊,对宿命的迷惑和无力,相遇时的闪亮和挣扎,明 明灭灭。而我,带着满足的微笑。 你看见了么?那空中翻飞的白蝶,都是我对你最后的告别仪式。 断绝了所有的退路,我必须,必须走得义无反顾。 本来,还该去西子湖畔走走的,把自己残存的伤感和对你的思念,都 寄托给那冰凉的蓝色湖水。可是没有时间了,我只能透过窗口,远远 的看着她了,正如我总是隔着汹涌的人潮,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隔 着迷离变幻的光线,——远远的看着你。 乔,我是北方长大的孩子,我生命中前十八年的记忆,是和那北方的 一尘一土血肉相连的。我童年时最亲密的伙伴,是那些北方的漫天漫 地的朔雪,晨醒时屋檐下悬挂着的透明的冰凌柱,灰色的阔远天空, 有些粗糙却亲切的地下水,刮在面上干干的寒风,还有厚棉袄和玉米 粥。 当然还有那苍茫壮阔的古城墙,闲懒的四合院,院外朗朗的读书声, 长安街上长长的寂静和阳光,过年时饺子的甜香,北海中度过的一个 个逃学的下午…… 你能体会到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永难抹去的记忆的底源。 但家乡在我的心目中,却是一个迷。 上一代的迁移和几十年漫长的悠然岁月,使得水乡逐渐退却到祖辈们 的絮絮叨叨的诉说中。也退却到自己曾热烈渴望的心底。 以一种我所听不到的语言,温存的,唤起我无边的琐忆。 雾雨蒙蒙的西子湖,少女腕上翠绿的玉镯,雨巷中长长的青石板路, 粉染的桃花开在石拱桥畔,斑驳的渔船如同一幅水墨画,白墙黑瓦的 古屋,湿润润的空气,苏堤亭亭的柳树…… 一些飘忽,一些淡然, 一些清新,一些迷蒙。 想象中的水乡必然是和这些色彩联系在一起的。 纠缠着我长久的渴望。 远处的街道已开始喧嚣了,闹市的灯火夹杂着江南的饭菜香,层层迭 迭的飘了过来。 夜还没来, 夜来了么?也许。 夜总是在我想你的那一刻悄然降临,从不迟到。 层层迭迭的喧嚣声中,我逐渐变得透明…… 原来时光和回忆的速度,都是在疾飞着的。 四年了,我的心在苍老,而水乡,却还是那么年轻, 我的水乡啊,她将永不知,老为何物。 初到江南,摇晃着的车厢唤醒了我的梦境。 没有风,清晨的空气是湿冷的,人群开始往外挪动着,气息嘈杂。 我模糊的意识到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应该算是“他乡”吧。 我跳下车厢,拉紧了衣领,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这地方,就有一句 话闯进了我的耳朵,突如其来。也一下子就占据了我的心。 乔,我该如何向你诉说那一刻的心情?如何才能让你明了? 热泪一下子涌到了眼框,今夕何夕,我在这水乡听到了   祖辈们常念叨的,如歌谣一般动听的乡音。 我在水乡所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自己童年时,再熟悉不过的乡音! 我终于认定   ——这儿不是他乡,没有陌生的旋律,是我同样热爱着的故土家园。 梦里梦外,我竟然分辨不清哪一个才是我真正的家乡,真正的根。 而我对于水乡无悔的热爱,又是不是过于虚枉? 乔,听说今天是七夕,七夕是爱情回来的日子,是么? 在四年大学的最后一个月,我遇见了你,无所谓幸运或是不幸。 在七夕的星光中,请让我,将你再一次温习。 那次是一个平常的电视台晚会上,节目还没开始, 我和同伴闲散的坐在最后一排,大学的最后一个月了, 即将告别的时刻,梦想的尽头,也平空增添了许多的闲暇。 舞台上两人高的大屏幕,起初还是一片漆黑,   有歌声在寂寥的唱着:   “就算天空再深,照不出裂痕,   眉头仍聚满密云,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   仍可以映出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却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接近   你的身和眼口和耳亦无缘分,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这座烦嚣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听得入神,不觉间摄影机黑色的窥视镜头已对准了我。 那大屏幕上,放映出我的大幅特写。 长长的黑发散落在白色T恤上,没上妆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跳跃的眼神和不知所措的表情,让我在一刹那间对自己感到陌生。 ——那是我么? 好奇的目光也从四周纷纷投射过来。 这是调试镜头,还是玩笑?分辨不清, 却让我很是尴尬,一举一动,变成了百分百的透明人物。 无奈又顽皮的,我吐吐舌头,冲远处那个小小的镜头做了个鬼脸, 镜头自然也没放过这个小鬼脸,一五一十的传达给了大屏幕。 也传达给了我的众多观众们。 一阵笑声涌过来,善意的目光包围之下,脸开始感觉到有点发烧。 是在那一刻,前排的你也回过身来,注视着这一阵喧嚣的来源。 我感到颤栗,是的,喜悦和悲伤融为一体的颤栗,是来自灵魂深处的 秘密,不能分离,也无法逃避。 茫茫人群从那一刻消退如潮。 只剩下你我,   楚河汉界。 那目光在一瞬间点燃了我,也在你我之间架起了一座桥, 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这是一座今生今世都无法跨越的桥。 乔,我只是想尽量平静的告诉你: 我是爱着这水乡的,我其实是没爱过你的 可是为什么?此刻我颤抖的心,已开始悄悄怀疑自己的诉说。                          樱桃 (发表于 北京时间 1999/08/17 18:00:12 ) ~~~~~~~~~~~~~~~~~~~~~~~~~~~~~~               缘分             ·北京厨子· 第一次追女孩,魄力很大,大有不达目的决不收兵的架式。奈何收效 甚微,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下来,雨点却是不见一滴,两个多月的穷追 猛打,女方竟然纹丝未动,无动于衷! 这又是一次艰苦的谈判,地点是图书馆前面的主席像下面。(我有的 时候想,主席像在中国算不算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爱情男神像? 据我知道,很多人的约会都在主席像下X方向N米处不远的某棵小树下 面。) 我说:那什么,你觉得怎么样,你看我也这么长时间了,你没觉得咱 俩特有缘分吗? 她:没觉得啊。 我说:那什么,你不觉得今天天气有点热吗? 她:没觉得啊。 我说,那什么,你不觉得天气热就好,我慢慢给你说啊,要天气热我 就不跟你这么说了,省得你心烦。 她:天气倒是开始慢慢变热了。 我说,那什么,等我说完你就不觉得热了。 她:我看你就挺寒心的。 我说,那什么,寒心没什么,这说明我很COOL。 她:得了吧你,带镜子了吗?没带吧? 我说,那什么,我不用带镜子了,你的美丽全都收我的眼睛里了,你 不用照,挺美的。 她:那你知道什么叫自我感觉特良好吗? 我说,那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自我感觉良好,那什么,我一向 挺自卑的,那什么,我见了你就什么都忘了。 她:怪不得,要不跟你说什么都白搭呢。 我说,也不是,看说什么了,你不觉得咱俩特有缘分啊? 她:我今天数学作业还没写呢。。。。 我说,那什么,你别急,我替你写不行吗? 她:我丢不起这人。 我说,那什么,我长话短说,你没觉得,我可觉得了,你看,你是福 建的吧? 她:你想说什么,能不能快点,我作业真的还没动呢。 我说,那什么,你看你是福建的吧,我是北京的吧,看起来没什么关 系是不是? 她: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我说,那什么,可你看看,你大老远的来北京干嘛?念书吗不是?你 看我也是念书的。你看咱俩能考进一学校这多不容易,咱学校在福建 收分可不比北大低。 她:算我倒了八辈子霉了来这儿念书。 我说,那什么,不能这么说,要不这样,你能认识我么? 她:我主要指的就是这事儿,别的都挺好。 我说,那什么,主席说的,坏事要变好事,好事要变坏事,关键看你 怎么处理。 她:你以后少来找我就变好事了。 我说,那什么,你别躲避矛盾,这不是一个正确的态度。 她:我的态度一直很明显,早就告诉你了。 我说,那什么,你不敢说真话,你骗人,不信你拿眼睛看着我说。 她:我懒得看你。 我说,那什么,你不能害怕真理! 她:真理我倒不怕,我就是怕你。 我说,那什么,你目前还不用怕我,真理暂时在我手上呢。 她;幸好是暂时,要不我非退学了不可。 我说,那什么,你可别退学,退了学了你可不一定还能考上这儿。 她:难说。 我说,那什么,别难说,肯定。你就顺水推舟吧。 她:我想激流而退。 我说,那什么,那你可生生给咱缘分给毁了。 她:我觉得咱俩没什么缘分,求求你别老用这词好不好?来点新鲜的。 我说,那什么,你说全国一年毕业多少高中生,能考到一所大学,一 个系,到最后还巧了,还一个班,这多难啊。你说这要不是缘分,哎, 那什么还算缘分? 她:咱班人多了,都有缘分。 我说,那什么,也不一定,你看也就我对你这么忠心耿耿的。 她:还是不忠心耿耿的好。 我说,那什么,等你以后就明白了,忠心耿耿有多好。 她:你怕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我说,那什么,我一定要看到这一天,要不我就去死去。 她:你爱死不活的,我数学作业还没写呢! 我说,那什么,那今天先到这儿吧,明天咱还这地方行吗? 她:你有什么事情吗?没什么事情我明天不来了。 我说,那什么,那你不用来了,我去宿舍找你吧。 她:你也别去宿舍找我了,大家都挺烦你的了。 我说,那什么,这不可能,祸水东移,希特勒打了斯大林格勒,英国 人拍手称快,她们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她:真的求你了。 我说,那什么,这好办,咱们明天接着聊,你能弄明白什么是缘分就 行了。 她:咱们的缘分到头了,我该进教室上自习了。 我说,好,再见,我就不送你了。 她:那你还跟着我进教室干吗? 我说,那什么,我也这教室上自习。 她:你怎么坐我边上? 我说,那什么,巧了,我下午来占地方,顺便找的这地方,你比我晚 出实验室,晚到这儿,是你坐我边上的,可不是我坐你边上的。 她:上帝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我说,那什么,你不觉得咱俩特有缘分吗? 她:那你帮我把数学作业写完吧,我要回宿舍了,我实在是受够你了。 。。。。。。。。。。。。。。。。。。。。 。。。。。。。。。。。。。。。 第二天傍晚,我和她又相见在小树林,我还她数学作业本。 (发表于 北京时间 1999/06/14 02:20:08 ) ~~~~~~~~~~~~~~~~~~~~~~~~~~~~~~           地 铁 车 站            ·小容儿· 地铁车站里人来人往的流动着。我停下脚步,仿佛是溪流里一块凸起 的岩石阻挡了水流的奔腾,于是众人纷纷绕我而行。 流动的面孔没有迟疑没有张望似陌生又似熟悉。 我静静的站在那里,第一次仔细聆听着街头艺人的合成乐器温柔的回 响在空旷的车站里。 乡愁的河水遄遄流淌。 在水中打开一扇记忆的门,泪水穿过旋转迷惑的时空穿过五颜六色的 背景停驻在我的双眼。刹那间坚强的虚弱奔溃而出,我将永远回复不 到从来的宁静安详。 或者,我从来就不曾宁静安详。 我的灰姑娘,你什么时候穿上的水晶鞋呢? 我永远是赤足天使。 八年前你没有勇气尝试的,今天你是否会给我一个机会? 可是,八年了,你还是那个为我保留着一个特殊名字的杰生么? 你不是说杰生就是杰出的生命么?拥有你,让我的生命杰出。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这八年都作了些什么么? 这八年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和她们母亲的离婚几乎让我破产。 可这八年我对你的情意一直都没变。你还是那个神秘的灰姑娘。 可是我却忘了你。我的生命也不是神秘的空白,而是不同的爱情故事 相同的挫败收尾。你还有勇气尝试破产的离婚么? 我不知道。可为了你,我愿意再试一次。 生命是无穷无尽的迷,也许这一次我们可以换个解法。 她的名字叫晓雪。 小——学——? 不对,再试一遍。杰生假装严厉的对玛莎说。 你拼的出来我的名字么?我嘲笑杰生。 当然。X-I-A-O-X-U-E。嗨,你可拼的出来我的? J-A-,S-S-E-N? 你真的这么拼么? 我错了么? 我会为你保留这个特殊的名字。 杰生郑重的对我说。 对不起,我还是念不出来。玛莎几乎要哭了的看着杰生。 杰生,你都让她紧张了。她已经学的很象了。 然后我笑着跑远了。杰生无奈的搂住了玛莎,不敢抬头看我远去的身 影。 你为什么那时候骗我你有男朋友? 我骗你,也在骗我自己。我以为有一天他会漂洋过海来看我。结果却 杳无音讯。 你真的有个男朋友? 还是第一任呢。 玛莎非常嫉妒你。 我有对你很好么? 她的直觉。甚至我转学走了,我们还是在为你吵架,合合分分了好几 次。 噢。可是我也转走了。我甚至都没了你的消息。 可你一直是我心底里的灰姑娘。 我不是。至少现在不是。我有我的博士学位;我有不错的工作;我也 有自己的生活。只是你都不了解罢了。 我只按照我的方式了解你。现在你总算没有了男朋友了吧? 是的。我和第二任分手了。因为他已经结婚了。 你们也居然做这种事? 我们不做这种事。我干笑。精神伴侣。 可是,凯——那个相逢恨晚的牵着我的手的凯,那个大洋那侧有着可 爱妻女的凯,那个风雪天里给我带来一枝玫瑰然后又无限温柔的吻别 我的凯——在没有音乐没有浓茶没有浪漫的孤单夜晚里,你,是否还 会偶尔想起孤单的我? 苦涩的寂寞。那个苍白中等待着成长的女孩,有一天发现自己真的长 大了,而相爱的人却已变了模样。 何必自作多情呢。他的生活已经圆满了,而我也已经远远的滑离了他 的曾经寂寞。在交汇的一刹那,也许曾经爱过。 又有什么区别呢?不用廊桥遗梦,所以不用抱憾终生。我正应该庆幸 才是。在所有纯洁和不纯洁的爱和欲望之间,凯和我选择了放弃。 你还会想他么?杰生嫉妒的问。喜欢上你的忧郁美,可有时候真的希 望你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和经历,我所不了解的部分。让我喜欢又让我 迷惑。 偶尔。我笑。即便是生命中无足轻重的一点,偶尔也会回溯到记忆的 河流里。我们没法从头开始。更何况,你还是两个女儿的父亲呢。 杰生长叹。我们没法从头开始,怎么还会有从此以后呢。 我怅然。相逢何必曾相识。那么,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学术会议的人名册里有你的名字。并没有想到真的会是你。 如果不是我呢? 如果不是你,我和玛莎也是要离婚的。有你,给了我一点奇异的希望 罢了。 然后呢? 然后我会向你求婚,我们会订婚,我会带着你见我的父母,你会换工 作去我那里,或者不工作,然后我们会结婚。 首先我不会去见你的父母,其次我不会换工作,最后我们不会结婚。 我叹口气。太累了。我们无从开始。 亲爱的,做个交易吧。你去见我的家人,我换工作来你这里,如何? 杰生聪明的笑。 杰生的父亲也是一个外科医生。杰生的母亲大学毕业后就做起了家庭 主妇。 杰生有五个兄弟姐妹。并不很亲热。 杰生带着我在大房子里转了一圈。他的父母分开睡。 为什么? 他们都曾经有外遇,然而终于也不曾放弃这个家。 你是有样学样么? 我学得象么?杰生苦笑。现下的女人呀……。 晚餐上我不安的接收着众人的审视目光。 你和杰生一起上过学? 不。他在医学院,我在研究生院,我们曾一起修过课。 你们家很有钱?付担得起这么高的学费? 我有奖学金。 你喜欢美国食物么? 我不喜欢奶酪。 你喜欢啤酒么?你们在中国也喝啤酒么? 你们要学政治课是么?你们有自由么? 你的英文怎么这么好?你喜欢美国么? 你想回去么?你想做美国人么? 你有过男朋友么?你们同居么?允许么? 你爱杰生么?为什么杰生会喜欢你? 我不是外交大使,也不是亲善官员。我们慢点谈行不? 其实我们去过中国,比想像的好得多。 可是我不理解中国人。杰生的母亲耸肩。 杰生可是花花公子,你要小心。杰生的父亲取笑说。 见识过。当初在学校里,至少有一打女孩子为他疯狂呢。 你会嫁给杰生么?你会辞了工作么? 我不会着急的嫁给他。我慢慢的说。我们需要时间了解对方。 好主意。不过最好写个婚前协议。玛莎就是一个例子。 兜兜转转。 原谅大家对你的好奇。杰生小心的说,他们只是不了解你罢。 他们其实并不在乎我。无论如何,我终于和你是不同样的人。你会害 怕么? 有点。你呢? 很害怕。我们从来不会完完全全的拥有对方。将来也依然不会。 难道,爱情,不够么? 其实我们心里很清楚,只是我们不说。我静静的朝他微笑。至少,我 们曾经深爱过。 杰生放弃了原来的工作,来到了我这里。 而我则退掉了原来的公寓,搬到了杰生的家里。 我们一起买家具挂窗帘洗地毯布置卧室,就象一辈子的决定一样。 可有时候感觉像个主人,有时候感觉却像个过客。 一个异乡客,如飞蛾扑火扑向了爱情,火光中,原来什么也没有。可 那火光,那温暖的火光啊,如他的微笑在闪闪飘扬,模糊了理智模糊 了感动。 如果用中文讲,孤独和爱情的幻觉,他又会理解多少呢? 我坐在壁炉前沉想。 也许,其实,他并不在意。 我这么说,或许并不公平。因为他不能了解,不是不想。 就象我无法了解他的全部一样。 所以,让我们互相原谅吧。 不过,也真算是奇迹了——跨越千山万水,只是在不经意间的异乡, 竟然流露出我爱你呢。 亲爱的,还是让我们简单的赤裸裸的相爱吧。 我的叹气常常被他的温柔打断。 我希望你快乐,虽然我不再能买得起游艇和别墅。可是和你在一起, 会让我的生命杰出呢。 是的,我们曾经非常快乐过。 几天的假期里,我们东南西北的四处游荡--巴拿马的阳光,佛罗里达 的日落,千岛湖的篝火--追逐着短暂的美丽追逐着享受的疯狂。身前 身后,总有一双诚挚的眼睛深深的注视着你,眷恋着你。竟然会产生 一种错觉——爱情,是可以相信的全部。幸福,原来是如此简单的事。 童话里的完美,纵使不能一生一世,能够拥有几个片段,也算是足够 的了。 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是否相信生生世世永永远远么? 一段一段的加起来,加不加的到永远? 幸福总是飞逝,快乐总嫌太短。所以一旦心痛难过,我们就放弃从新 来过? 没错,亲爱的。自己再难为自己,怪不得人生多是悲剧呢。 上一段不肯结算呢?你的两个孩子怎么延伸到了我这一段? 我尽量不让她们打搅你。我保证。见鬼的主啊,为什么不让我们早早 相逢相交! 呵呵,那我就会变成今天的玛莎。 杰生果然保证。 然而,周末自己弄了个睡袋在办公室里过夜,你又经历过么? 他的前妻的两个小孩在他家的时候,离婚协议规定别的女人不能在。 所以我不能在。可我又能去哪呢? 夜色苍苍凉凉,我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数绵羊。我已经富有的象个大 农场主了,可我还是不能安眠。 我想念杰生。可他在享受天伦。 偶尔也会想念凯。他现在应该和妻子团聚了吧。 寂寞是陷井。 爱情是个飘渺的饵。 陷井内外铺垫的只有最终的刺痛。 我却睁圆了眼睛一个坑一个坑的往里跳。 唯一逃开的就是凯。可凯却是我寂寞岁月里的唯一安慰。 从什么时候起,我和杰生不再互相原谅了呢?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吵架摔东西分房而居了呢? 又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变得客气而疏远了呢? 我以为有一天我的世界终会向他敞开,然而壁炉中温暖的火光却在渐 渐淡去,再也穿不过我深埋的内心和他轻易放弃的执著。 爱欲的沉迷走到了尽头,就是厌倦。 大约,我们都厌倦了。 对不起。终于有一天杰生歉疚的对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 伤害你。 那个女人是谁?我很疲倦的问。 辛蒂。你可能忘了,我们一个年级的。现在我们在一个组里。 没关系。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就好了。 小雪,我爱你,可是, 可是,爱情,并不是全部。 我呆呆的瞅着屋顶,泪流满面。 两年的生活,就算幸福和痛苦一半对一半吧。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杰生对我,已经尽心尽力。 我们都期望的太多。可我们无法付出更多。 八年前的灰姑娘没有爱的能力,不愿意等待施舍的爱情。八年后以为 可以平等自在的爱了,可世界已经远远的抛离了预定的轨道。 我辞掉了工作。横穿美国,搬到了另一侧。在这之间,我悄悄的回到 了故乡。故乡,可以疗伤。 当我站在他的门口,我迟疑了。十年生死两茫茫。我还会记得他的模 样么? 我按响了门铃。 音乐几乎要把我的神经折断。我静静的等待着,记忆的门打开。 一个陌生的女郎。 你要找雷么? 套着T恤衫只穿着一条短裤的雷晃入了视线。 我们仔细凝视着对方。一点一滴的寻找着似曾相识。只有眼睛,只有 眼睛里的那一丝光芒,在缤纷的世界里不露声色的深藏,深藏着曾经 的清醇和芳香。 喔,是你。 是我。 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看看。还是要回去的。 雷叹口气。晚上我有空,我们一起走走吧。 雷,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去蹦迪的了,你忘了?女郎娇柔的缠住雷。 我淡淡的笑。如果你忙,那就不麻烦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女郎挑战的望着我。 我受不了刺激。我指指我的脑子。会发疯的。 你几时走?雷沉静的问我。 一星期后。和我的父母。他们想出去看看。 亲爱的,你今晚和茉莉他们一起玩吧。我要和我的老同学聊聊天。 雷转头对女郎说。晚上等我的求婚吧。 雷拉着我走出了公寓楼。 烛光下,面对着一桌盛宴,我竟无法开口。 你快乐么? 有时候。有时候就在想是否值得,终于也没算计清楚。你呢? 不知道。也许生活就是这样。 为什么不先打电话来?你准备好了,我却没有。 说什么呢?几次跟你打电话,因为无从说起又放弃。按响你的门铃的 时候,我几乎没有再次逃遁。 我会整理好我的公寓,让玫瑰搬走,然后告诉你我在等你,让你留下 来。哪怕是谎言,哪怕只有几天的时间来旧梦重温。 谢谢你,你的坦率。真的怀念那时候偷偷摸摸的爱情。 羞涩的。为什么偷偷摸摸呢? 不期望别人发现,自己又不敢正视,甚至一起去吃饭都希望众人都是 瞎子,除了你我。而你的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只有你。 我们不再谈爱情。 为什么十年了才回来? 不敢。不敢面对当年的执著和勇气,感觉自己好傻。 可是子燕告诉我你五年前曾经回来过。 我以为你那时候在安排你和子燕的婚事,怎么好打搅你?哭哭啼啼的 求你我后悔了让我们从新来过? 子燕终于没有嫁给我。 她告诉我你在最后一刻翻悔了,甚至喜贴都发了出去。 我只是她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好么? 她的女儿两岁了。至少她的老公给她了安定舒适的生活。 你那时候又在干什么呢?在美国风花雪月? 我一个人开了两天的车北上找工作。无穷无尽的高速公路,看着风光 你不知道有多凄凉。晚上睡在简便的汽车旅馆里,开着空调都吹不散 床上的潮湿霉气。想到明天又要开一整天的车,累得哭都没精力。做 梦想到了你,你在结婚呢。 直问你为什么不等我。 等待让我们的爱情苍白。 想跳舞么? 不会。杰生的曾经教过我,可惜,还没有学会,我们就分手了。 美国人? 美国人。是不是我应该写一本“美国什么什么的中国女人”来召告天 下? 你不是那样的人。爱他么? 曾经以为那是全部。然而,狂热的东西总是消散得快。 还想和我跳一曲么? 十年前你也不会跳舞。 可我现在会了。我和很多女人跳过舞。 可是我还是不会。 我会慢慢的教你。雷耐心的说。 仿佛飘荡在十年前的一个黄昏里。落花微雨。绿树成荫。埋着太多岁 月的湖水,沉静而柔软。我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只有霓虹灯做作的闪烁着,和着苍白的音乐一起交换着 廉价的情感。金钱和美色无孔不入。我们已经不能谈爱情了。 我们回不去了。内心深处传来一声长叹。 他附和着。 我们曾经很幸福。 假的。天知道你每天跟我吵几次架,赌几次气。 可是我们总是和好了。 你哭我痛。你不忍心,我也不忍心。 现在呢?我哭你还会痛么? 他只是用似曾相识的目光看着我,牢牢的看着我。却没有回答。 我很久不曾哭过了。 我也很久不曾心痛过了。 他低头吻我。一如从前。不如从前。 他变得有技巧了起来。 有过很多的女人么? 不少。你呢? 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杰生。还有一个结了婚的凯,差点走进 我的生命里。逃离了。 他低头不语。 如果让我们的生命从来,你还会这么选择么? 如果我二十岁的时候有三十岁的心境,我会从新来过。否则我仍将抑 制不住那漂泊的渴望。 我曾经是那么渴望的想得到你。他的眼中似有泪光。我会选择和你在 一起。 他温柔的吻去我脸上的泪水。我的爱。 还记得我的理想么? 什么也不做。他笑。握着一把青春,什么也不做。看日出,看日落, 也许手上会漫无目的的捧一本言情小说,可是身边要有你。有你的日 子,从来不寂寞。 我们的确回不去了。他苦涩的说。 可是,我却记得你。永远的记得你。 满世界的漂泊,可是再复杂再美丽的风景也不如那夜满坡飘动的野花 在月光星光泪光下的旋转沉醉。你的手试探的温柔的轻轻的抚摸过我 的身体。你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耳边我的胸前,轻微的战栗着。 除了爱情,我们什么也没有然而什么也不在乎。 我们现在什么都有了,可是,除了爱情。 那种感觉真的不会再有了。 留下来吧。哪怕只有几天。 看着美好的东西再次破碎?还是让我们留着回忆吧。 音乐沉默下来,岁月飞逝酒阑人散。 我被人流冲到了站台。音乐的声音隐没在嘈杂的人流中。望着忙忙驶 进驶出的地铁火车,一直以为自己的道路如此明晰,我还是迷失了方 向。 我不想回家。 我那孤单的宿舍里,依然能够看到繁华的夜色,诱惑的欢乐。我会换 上一盘CD,捧上一杯黑咖啡,坐在 lazyboy里,看着窗外滔滔的河水, 河水上倒映着五颜六色的城市扑宿迷离。那个不属于我的又充满着我 的喜怒哀乐的世界。就为了那一点点的清醒一点点的清高一点点的自 负,我苍白的等待着。 小——雪——。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小雪,还记得我么?我是空空啊。凯的师弟?还记得凯么?没想到这 里会见到你。你还这么瘦啊,我一直还说凯对你太坏了呢。你不知道 凯也在这里?他的太太看上了她的老板,甩了他啦。嗯,今晚你也一 个人?要不,我们一起去哪喝点咖啡吧?周末有空么?我朋友那有个 party,他有好多中文的VCD,可以跳舞卡拉OK啊。 我嫣然一笑。好啊。 (发表于 北京时间 1999/9/13 8:52:35 ) ~~~~~~~~~~~~~~~~~~~~~~~~~~~~~~              刺青时代(连载)               ·许许·               一 清晨的时候我决定要做一个梦。 我很累。 几年前清晨的狗吠声逐渐被刺耳的警铃声所代替。在这个城乡结合部, 鱼目混杂的居住着来自四方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被官方的报纸定 义为:民工。 自从我从父母的家中搬出来之后的两年,我琢磨出了一个规律:清晨 的警铃声和报纸公布的国民经济增长率成反比。你不知道什么叫反比, 没关系,这世界很多事情你听着就行,懂得越多你越烦。我曾经多次 在酣睡中被猛烈的敲门声吵醒,在房东的带领下,那些荷枪实弹的警 察最初让我从睡梦中惊出一身冷汗。接着检查身份证,暂住证,婚育 证等等。房东一再交代,要配合警察的工作。所谓的配合就是,讲也 得讲,不讲也得讲。我告诉他们,我是本市的一个良民,还没来得及 结婚,居委会不给证明,说是要达到晚婚年龄。说实话,这些警察我 一个都不敢得罪,很多时候他们看起来比歹徒更凶。这一带的流氓地 痞我都熟,警察我一个不熟。 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我慢慢就习惯了,甚至如果他们很久没来查房, 那一段时间我几乎难以入睡。好象前苏联的一个什么洛夫发现了一个 叫“条件反射”的现象,说的就是这个。不过在我知道“条件反射” 这个词之前的很多年,我肚子饿的时候看见食物就会流口水,现在看 见了还是会流口水。可见,懂得更多不一定管事。 那段时间里,我就象一个年轻健康的女性,在每个月的特定几天里, 预感将要有一些事情要发生。 骚动终于过去了,我决定要做一个梦。 我很累,可是我睡不着。 黎明前的月光淡淡的渗进窗户,苏青蜷缩着身体,象一只拒绝鱼腥的 睡猫。时间对于她的睡眠没有概念。我说,你前世应该是一个更夫, 欠足了睡眠。苏青睡着的时候,身体和头向左倾。报纸上说,这样的 人比较聪明。所以当我第一次搂着她睡觉的时候,她的头向左倾,象 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从那开始,我觉得我很笨。报纸说的没错。 指针和苏青打哈欠张大的嘴同时指向了8点,苏青说,我上班去,早 点在桌上。我嗯了一声,转身继续睡。我是个习惯夜晚生存的人,白 天对于我只是时间上的意义。 长辈们教育我,这是个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时代。于是我抓住了下岗 的命运。我两手空空,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快乐并不仅仅建立在拥有 的基础之上。 我的父母决定和安排了我的出身,过去,甚至还有现在。可是他们却 没法决定我的将来。我来到世上,也许只是他们避孕的失误。或许他 们仅仅是需要一个孩子。在他们那个年代,结婚之后必须要有个孩子, 否则容易被人耻笑。没有人强迫说结婚一定要生个孩子,可事实就是 这样。道理是道理,事实是事实,傻瓜都明白这点。 我的父母借了几万块钱把我送入当地的一所大学。说实话,我对读大 学一点兴趣没有。他们对我说,读了大学将来才好找工作,以后才有 出息。我说,你们不也读过书,可没读过书的人比你们有钱的到处都 是。我的话把我妈气的躲到厨房偷偷抹眼泪,我爸气的牙齿嘎奔嘎奔 的响,嘴里吐着5块钱一瓶绵竹大曲的酒气:你这混蛋,不想读书你 给我滚。 当然我没滚。我滚的时候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我卷着铺盖就到了现在 这个地方。我爸看着我走出房门,咆哮着“养你这儿子,还不如养一 条狗,你走了,就别回来。”我心里一阵悲哀,二十多年时间,社会 就把一个知识分子磨炼成了一个只会骂娘闷头喝酒的粗俗的人。 我的父母把我当做他们的财产,身体的一个部分,他们从来不在乎我 的感受,我的命运在他们感觉应该是抓在他们的手中。我在懂事之后, 一直在抗拒着。那是一种蒙昧的状态,我们的家庭始终处于一种战争 的状态。我的父亲在我的印象里是拳头加棍棒。所以我觉得,家庭父 子之间的矛盾,比阶级斗争更难以调和。 很多年以后,当我在大学里听到张楚的歌:我的爹他总在喝酒,是个 混球,在他死之前他不再伤心不再动拳头,他坐在楼梯上面已经苍老, 已不是对手。那时我的心中有一阵畅快的感觉。跑在学校空旷的体育 场里,脸上恶毒的笑:你老了,我还年轻。 也许你不信,也许你相信。可是这一切跟你什么关系,你想听你就听, 你不听我还是照样说。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子,你说了跟没说没什么不 同。你们不懂,没关系,苏青懂得就行。世界上的人很多,可是每晚 陪我睡觉的就一个。 太阳再一次把我照醒的时候,我已经从那几个熟悉的梦中出来。我突 然想起,老马应该在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这里的白天没什么人,他们 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天黑了他们陆陆续续 回到租住的地方,就象森林里的鸟,白天出去觅食,晚上回到各自的 巢。 老马的家在城市的东部,靠近火车东站,那里盛产杀人犯和三陪女。 因此我对于老马能在这样的地方安之若素有一丝敬佩。我打了个的士, 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热情的向我敬烟。的士司机的热情是跟乘客 的钱包厚度成反比。前两年坐车,司机爱理不理,等一辆的士比等一 个女孩还困难。现在好了,司机看见你比看见他亲娘还亲,热情服务 外加可以打8折。所以我不怎么希望经济快速增长,反正那些统计数 字跟我的钱包一点关系没有。 “克灵顿”和“莱文斯基”看见我,呼的窜过来。说实在, TMD,这 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这两只狗,其他人全是混蛋,除了苏青。“克灵 顿”和“莱文斯基”一边一个咬着裤腿,老马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一 脸青色。老马拍了拍“克灵顿”和“莱文斯基”,去去。一边呆着去。 “怎么样,你的上海爱情故事?” “唉,别提。” “怎么?你可是从没败过。” “我从一开始就败了,你见我什么时候跑这么远找女孩子?” “你活该,迟早死在女人手里。” “得,这女孩准备去日本了。” “那不正好再来个东京爱情故事。” “我的钱也快花光了,就当是来了一次股灾,倒霉透顶。” 我和老马乒乒乓乓喝了一中午的酒,听他叹气听他一肚子的牢骚。这 家伙完了,我想。 以前听他谈起女人,就好比一个凯旋的将军,历数他数次战役的快感。 仿佛女人只是他征途中的某个堡垒。 以后你别跟我提女人了,老马说。 那是,我就怕你跟我提。 再提我是小狗。 你都当了几次狗了? 我走出门的时候,“克灵顿”和“莱文斯基”正头磨着头,旁若无人 的亲热。 我叹了口气。这什么世道,狗活得比总统还快活。 二 我的床曾睡过别的女人,但真正在我心中存在过的只有苏青。 你会说我无耻。你说对了,男人都很无耻。你可能又会反驳我,你不 是。我没法让你相信什么。我是个坏在嘴上的男人,有些人坏在心里。 他们是正人君子,我不是。我可以向你坦白,这没什么。是男人都想 跟女人睡觉,就象开车一样,你有了证,即使发生交通事故,你还是 合法的,你没有证,就是非法。 我不知道我和苏青之间的关系属于合法还是非法的,我没学过法律, 我不懂。很多人都这样,可是法律好象没说很多人都这样就是合法的。 警察们敲过我们的门,看过身份证,录过口供,可是他们没说什么就 走了,这好象能证明我们并没有违法。 我和苏青的认识就象一个落了俗套的爱情故事,想必你小说电视看多 了,你不大信。可是生活就是这么无聊,浪漫是文人编出来的,你最 好别信。我不相信爱情,但我不能阻挡它的到来。 我第一次见到苏青的时候,她还是个大学四年级的中文系学生,想必 你已经知道,她有一头黑黑的长发。你知道我喜欢这样的。她不是太 高,这样我跟她走在一起,心里的自卑会少一点。 我跟苏青第一次见面,是一个大雨夜。在那之前,没有丝毫的迹象能 证明我将有特殊的事件要发生。我记得那天晚上,我顺利的把一个二 手的手机卖出去了。那时我靠倒卖二手手机谋生。这世界从来就是聪 明的人很多,傻的人也很多。我靠着这些不是很聪明的人勉强活下来。 那天晚上天气应该是很晴朗的,我踱着小步,一路哼着轻松的小调看 着街上年轻的姑娘走回家。那天晚上的雨就象那天晚上的爱情,没有 任何的征兆。等我从雨中回味过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 除了那些正在赶赴宴会的公车和正在营业的的士以外,我能看见的只 是倾盆的雨。我在飞速的奔跑中,突然看见一个公共汽车亭。 你一定会马上指出,苏青就在那公共汽车亭里。这没有办法,我总是 想隐瞒,可是你的眼睛却如此锐利。这使得我的陈述没有什么意思。 我就象一个内急的人发现了WC的标志,兴奋的跑进了亭里。头象拨郎 鼓一样不停的摆,直到我把身上的雨水抖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发现身 旁还站着一个女孩。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人。 我知道。 你这么迟了还在这等车? 不,我在这躲雨。 哦,这么凑巧,我也是。 是的。 雨越下越大,没被雨打湿的地方越来越小,这使得我们不得不向对方 靠近。我对她尴尬的笑了笑,突然发现自己面部的表情已经僵硬。 雨越来越大了,我没话找话。 是呀,突然下起来的。她本能的带着警惕的眼神看了看我。 我曾经觉得走出校门一年多的我,面对什么样的人,我都能保持不痛 不痒的表情,吹起牛来心不跳脸不红。但是那天晚上,这种感觉被彻 底毁掉,我没法讲更多的话,多余的一句话似乎都会暴露我的虚伪。 面对面的距离撕毁了伪装的面孔,我希望雨能马上停下来,乘机逃脱。 女孩从后面追上来了。先生,你的包忘了拿。我回过头,刚才紧张的 连包都忘了,我想那女孩一定在笑我。太谢谢你了,谢谢。我不知道 该说什么。那,再见。女孩转身就走了。等等,我觉得我应该表示些 什么。我从包里掏出名片,XX通讯设备公司总经理。这上面都是胡说 的,我目前失业。她看了看,呵呵,我也是。 我第二天就把她给忘了。那时的我没有心思为这些付出更多的时间。 我需要为肚子和每个月的房租着想,我什么都干,只要能赚到钱。倒 卖过火车票,帮朋友看过场子。倒卖二手手机是我相对固定的职业。 我对手机的真假,好坏,通讯性能的捻熟使我在很短的时间内摆脱了 困境,渐渐的在那个圈子里有了一些名气。 我在翻报纸的时候偶然看到工业展览厅正在开一个夏季服装展销会, 于是我决定去看看,给自己买几件夏天的衣服,同时给老妈买两件。 毕竟她从小疼我,不容易。 展览厅里人流滚滚,汗臭口臭弥漫着展览厅压抑的空间,人似乎比展 览的衣服还多。我平时从来不去这些地方的,卖服装的要是全碰上我 这样的,几天就得关门。商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比男人多的地方, 除了女澡堂。这是女人的天堂,同时也是男人的地狱,我无法理解女 人对购物的那种天生的嗜好,正如她们觉得象我这样半夜爬起来看足 球的人一定是兴奋过度,神经出窍。我妈经常跟我说,一群老外踢球 你穷激动什么,你爸腿摔伤了也没看你这么关心过。 这世界人跟人没法比,你真要比,最好预先请个心理医生。 我随处转了转,索然无味。在一家看起来还顺眼的店里挑了几件。小 姐,帮我算一下多少钱。等她转身过来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说出来, 是你?虽然隔了三个月,但我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她。虽然第一次见面 是在昏暗的街头,但每个人给你留下的总有那些不可磨灭的特征,特 别是那些你预感将要和你相遇在未来的人。 你也许早已为我设计好了我们第二次相遇后的情节。虽然我在情感上 厌恶你的自做主张,但我不得不相信你天生有一种敏感,这可能归咎 于现在泛滥的爱情故事和那些装潢精美的时尚杂志,它们为我设计了 无数种可能中的一种。于是我宿命的走上了老路。 你知道,我告诉过你,她是中文系的毕业生。这使得我跟她在餐厅里 更多的时候充当听众的角色。你说,男女之间的交往常常从文学开始。 这一点我相信,即使我对这些是如此的一窍不通。我们经常要借一些 崇高的幌子做一些私人的事情。我们的爱情需要借口。正如你知道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来由的。你对于我之后的情节有些失望,主要 是因为我从来没向她借过书,这也是你总结的爱情定律之一。我让你 失望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于我来讲,书还不如手纸来的管用。 你好象从一本古老的书上给我指出:三十岁之前的人如果不谈论文学, 他很可能是弱智,三十岁之后如果他还在谈论文学,他不仅仅是弱智。 我还没那么老,不想让你把我列入弱智的行列。只是在苏青对我谈起 什么斯基什么克斯什么夫卡的时候,我能记起的只是那些语文老师说 的段落大意,中心思想。我不知道一个女孩脑袋里怎么装得下那么多 枯燥的东西,她应该谈论点时装零食刘德华马龙白朗度,或者卡拉OK, DISCO ,哪怕是希望工程,也能让我有一些喘息的机会。我在苏青滔 滔不绝的描述里回想起高中时候语文老师的教导:你们现在一定要好 好学习,语文这东西你看起来没用,等你想用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可那时我光顾着看女孩的后脑勺。可不,当时我就后悔了。只是语文 老师当时没明确指出学好语文对于交女朋友的重要性,要不,我肯定 好好学。 回忆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这使得你一个人的时候不容易孤单。我们习 惯回忆,是因为对现在的不满足。 很久以后,我对苏青说,是风雨把我们逼到一起的,风雨都走过了, 我们还怕什么。 苏青习惯于把我跟任何一个坏的男人进行比较,当然她所说的坏可能 跟你想得不一样,你得承认这一点。你跟她不同,跟我也不一样。在 我和苏青一起看葛优和徐帆主演的《不见不散》时,苏青不停的掐着 我的大腿,你看你看,刘言,那个葛优跟你一样的坏,你比他好点, 你好歹没赚过死人的钱。 很多走过的路,走过来了好象比想象的要简单的多。所以,世间的事, 值得我们去试一试。 正如当我走在那些繁华的花园小区的时候,我心中常常被一种愤怒充 满,为什么这么多的房子,就没有一套,哪怕是一间属于我和苏青的。 三 我终于还是偷偷打了个电话回家。 天气就象一个任性的孩子,没有理由的就热起来。苏青马上就要毕业 了,工作仍然没有着落。在四处碰壁之后,我自然的就想起父母,在 无助的时候就想起依靠父母,我觉得我很混蛋,可是这没有办法。 我妈接的电话。妈,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你找爸商量商量吧,你是领 导,他会听你的。我嬉皮笑脸的说。今晚我给你打电话,你记着手机 开着。我说,那多谢妈了。 晚上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洗头,湿漉漉的拿起电话。你爸 说你的事情他不管。气得我把电话扔在一边,我觉得我爸跟我一样的 操蛋。苏青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了,我正火着呢,懒得理她。 我说过几次了,你别动我的东西,你这人怎么这德性。 我找东西呢,谁稀罕你那破玩艺。 你闲着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我他妈的找谁去,一下岗闲置人员。 那天晚上是我和苏青第一次吵架,吵着吵着,话就说大了,苏青趴在 床上抽泣着。我猜想她一定是装出来的,等我过去安慰。我突然觉得 女人有时很没劲,动不动就用眼泪威胁男的,就出去找几个哥们喝酒。 第二天醒来,我妈来电话了。你爸叫她把个人简历送过来。我心里一 下子松了许多,没有比儿子更了解老子的。他也就是个厉害在嘴巴上 的人,其实嘿嘿,心里说不定有多软。平时我妈看电视的时候,到动 情处眼泪就花花的下来,我爸这时候就躲到洗手间,等半天才敢出来。 其实我知道他,怕我看见他流眼泪。 我觉得男人流眼泪没什么,虽然对于我来讲,这世界上能让我流泪的 机会不是很多。 我爸跟晚报社的主编是铁哥们,我知道他如果肯放下脸来,一定能办 成。如今读中文的,能到报社工作算是上帝对你另眼相待。所以我劝 苏青,放下心来等通知. 半个月后,报社通知苏青去实习。围绕着我和苏青之间的冷战,在那 一瞬间就烟消云散。我知道我爸,脸虽然是铁青的,暗地里一定使过 劲。他不会明确的跟我妥协,我也是,谁叫我们是父子。 苏青是个优秀的女孩,这你不得不信。我甚至后悔她去了报社工作。 我不懂得她这样的女孩怎么会爱上我。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我想也没 人会知道答案。苏青后来正式进入晚报社的社会新闻部,一年之后, 她和她的同事在报道老虎机赌博的事件中轰动了整个城市,这是后话。 老马在那个早晨打了半个小时的手机,终于把我从梦中拉回到了床上。 自从他开了那家酒楼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苏青的事情弄得我很长 时间没法顾及别的事情。我相信要是没有女人,我的生活一定会快活 许多。 我到了老马家的时候,“克灵顿”和“莱文斯基”带着它们的儿子出 来迎接我。老马告诉我,它们的儿子名叫“桥本龙太郎”。“克灵顿” 和“莱文斯基”依旧是咬着我的裤管,很亲热的样子。失宠的“桥本 龙太郎”用敌意的眼光看着突然来造访的陌生人。它还很矮小,暂时 对人不会造成威胁。我拍了拍它的屁股,听主人的话,我们是盟友。 老马对我谈起的话,是自从他懂得女人是怎么回事以后最为正经的事。 我前几天出麻烦了,你知道不。条子差点把我给抓进去了。我说什么 事情。还有什么事情,条子来检查,事先也不通知一声,当场两个包 厢的全给抓了。费了老大劲,昨天才重新开业。你怎么不早通知我。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事情。 王宇是我大学里最好的兄弟。这家伙在四年的时间里,能干的坏事全 做过一遍。本以为能轻松混个毕业,没想最后栽倒在毕业论文上,不 得不复读了一年。也是这家伙运气好,第二年他毕业的时候,公安局 扩招,他居然还考了前几名,体检全部通过,就这样被他混进了警察 的队伍。我说,你四年什么时候摸过书了,居然还能考前几名,你们 可真是乌合之众。王宇得意的笑了笑。咱这素质摆在这。是金子自然 会发光。 我给王宇打了个电话。还好,老马酒店所在的派出所所长跟他挺熟的。 我说今晚过来你做东,钱算我的。王宇说没问题,你安排吧。 7点的时候,王宇带着所里的几个人来了。寒暄几句,就开始吃饭了。 王宇是个聪明的人,只字不提前几天的事情,陪着郑所长和肖副所长 喝酒吃菜。当时正值印度和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地区打的不可开交, 人民币贬值,因此几个男人在喝酒的同时顺便召开了一次多国首脑高 峰会议和中央财政会议。男人谈论这个有天生的才能,一顿饭吃的血 肉横飞,人民币在他们的嘴里动荡不安。几圈酒下来,大家就有了更 多的话题. 肖副所长说上次他去了东北出差回来之后,觉得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应 该是俄罗斯的。郑所长因为去过巴黎,所以对于肖副所长的看法大为 不屑。要说女人,还是法国的女人最浪漫,那个叫销魂。我和老马在 这刺激之下,多喝了几杯酒,因此胆子也渐渐的大起来了。 王宇指着一盘炒地瓜叶。现在的龙虾鲍鱼什么的全是人工养殖的,要 说最原滋原味的还真得吃这。说的郑所长和肖副所长听了直点头。我 还准备有空的时候回老家吃一吃家乡的地瓜饭。我边奉承郑所长的廉 洁,在领导岗位上多年依然不改本色,心里在回忆那部冯小刚导演的 《甲方乙方》,心想把这些家伙流放到那些贫困山区,饿上几个月, 看他们是不是象影片中的那个大款到处偷鸡摸狗。 等一个个把肚子装的象夏天的青蛙的时候,我跟王宇说,现在时间还 早,大家到隔壁唱唱歌吧。我偷偷拉住王宇,叫几个小姐过来?没事 吧。我在这你怕什么。王宇打了个饱咯,要漂亮点的,这些家伙是老 手。 老马没敢叫自己店里的小姐,到了隔壁夜总会找了五个小姐过来,长 的还真的都不赖。 郑所长一脸严肃的说,你这不是叫我们犯错误吗?老马陪着笑说,这 些小姐可是每个月到税务局交税的,都是合法公民。当下郑所长就没 说什么,拿着话筒就吼起了东方之珠。我跟王宇交代了几句,把门一 反锁出来了。 老马,苏青CALL我了,我还有点事情,你这边自己看着。 行,改天再跟你喝酒吧,你回去做你的家庭作业。 我说你他妈的欠扁还是怎么着。 得,得,你就别跟我正经什么了,快走吧。 我说好吧,你要注意安全,做好防火防灾工作。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我丝毫没感觉畅快。自从苏青和我在一起之后, 晚上十点之后我的时间就交给她了。哼着张勇的歌“找个女朋友,不 如养条狗”,我潇洒的拦下一部的士。 什么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只有傻瓜才想得出这些话来。 这家伙肯定没碰过女人。 (发表于 1999/7/15,1999/7/17 ) ~~~~~~~~~~~~~~~~~~~~~~~~~~~~~~ 本期编审校对:扶风太守 联系邮址:magistrate@infodail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