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文电脑通讯(双周刊·日本)·★·★·★·             DONG BEI FENG               东   北   风             ·==·第42期·==·      1997年5月21日发行  1994年12月27日创刊   COM(China Online Magazines)编辑部出版 ======================================================================== 本期目录(com/c1997/05b-gb.txt) ======================================================================== 新闻摘要● 历史钩沉●多余的话〈一〉………………………………………………………瞿秋白 万花筒 ●黑船来了──相扑国际化的前后……………………………………伍 惟 文化断面●由小孩子打架想到的…………………………………………………龙丽华 见仁见智●秘鲁人质事件的“马后炮”…………………………………………郭 桑 人生写意●好读书…………………………………………………………………贾平凹 小说天地●贤妻嫌七………………………………………………………………张宁静 ======================================================================== 【新闻摘要】 ☆五月六日日本《读卖新闻》报导,中国公安部副部长朱恩涛等人,与日本警视厅 次长田中节夫在东京举行了定期会谈。双方就偷渡和毒品枪械的走私等问题交换了 意见。据称,中国人在日本的犯罪人数占在日外国人犯罪人数的40%。 ☆五月八日,一架从重庆起飞的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737客机在深圳机场降 落时发生事故、机身断裂为三块。截至八日晚止,已有至少32人死亡、38人受 伤。机场因此暂时关闭。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广州周边骤降500年不遇的天灾。五月八日凌晨1至8时,花都、从化、清远 、佛冈地区骤降特大暴雨,多处堤围决口,3万人受困,40多人死亡。 ☆日本众议院五月八日以286人赞成、205人反对、通过了医疗保险修正案。 据说这次修正的目的是保证医疗保险制度的稳定运行和世代间医疗费负担的公平化 。具体是以老人医疗为重点增加了个人的负担率。 ☆我国新一代通信卫星第一次变轨成功。五月十二日零时17分、我国研制的新一 代通信卫星“东方红3号”、由新型的”长征三号甲”运载火箭在西昌卫星发射中 心发射升空。 ☆重庆禁毒严惩四种人。在近日召开的重庆市禁毒工作会上,中共重庆市委书记张 德邻代表市委宣布四条纪律:共产党员吸毒一律开除党籍;国家公务员吸毒一律开 除公职;领导干部吸毒一律撤销职务;禁毒工作不力要追究当地党政领导的责任。 重庆是我国禁毒斗争形势严峻的城市之一,近年来破获了一大批毒品案件。据有关 部门介绍,在该市的一些地方,不仅出现了青少年因被教唆或由于好奇而吸毒的现 象,而且查到了党员干部甚至执法人员参与吸毒的案件。目前重庆市吸毒人口近1 0万,年消耗毒品的资金已达数十亿元。 ☆新华社上海五月十四日电,此间的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日前成功地为一名9岁男 孩施行了减体积性、背驮式原位肝脏移植术。这是国内报导施行肝脏移植年龄最小 的成功病例。 ☆中国红十字会根据两岸的《金门协议》,将劫机嫌疑犯遣返台湾。新华社厦门五 月十四日电,今天上午,中国红十字会根据两岸《金门协议》,在厦门市东渡渔港 码头将台湾劫机嫌疑犯刘善忠,移交台湾有关方面。 ☆北京中山公园发生爆炸,一外地来京人员引爆自杀。据北京晚报报导,本月十三 日16时50分,一外地来京人员在北京中山公园内后河岸一僻静处引爆自杀身亡 。经公安部门迅速开展工作,初步查明自杀者系一湖南来京人员,身上带有遗书。 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在五月十四日开幕的97上海计算机及应用展览会上,参展中公司之一的“瀛海 威时空”推出新型中文信息精品“网上中国”,率先以计算机为媒体宣传中国文化 和爱国精神。 ☆能源工业重心大转移。据新华社银川十六日消息,中国能源工业的布局与发展开 始由东向西大规模转移:近年来,伴随着国家产业布局的调整以及黄河上游水电和 西北地区各类矿业资源的大规模开发,西北五省区已逐渐成为中国重要的能源接替 区和能源工业的重心。                             本栏编辑:方学芬 ======================================================================== 【历史钩沉】 〔编者按:瞿秋白是中国共产党早期主要领导人之一。《多余的话》是瞿秋白19 35年6月被国民党军队枪杀前在狱中的遗作。本刊刊载时对若干词语作了补正〕                多余的话                〈一〉                                  瞿秋白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何必说?──代序   话既然是多余的,又何必说呢?已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期,余剩的日子,不但 不能按照年份来算,甚至不能按星期来算了。就是有话,也是可说可不说的了。   但是,不幸我卷入了“历史的纠葛”──直到现在,外间好些人还以为我是怎 样怎样的。我不怕人家责备、归罪,我倒怕人家“钦佩”。但愿以后的青年不要学 我的样子,不要以为我以前写的东西是代表什么主义的。所以我愿意趁这余剩的生 命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写一点最后的最坦白的话。   而且,因为“历史的误会”,我十五年来勉强做着政治工作。──正因为勉强 ,所以也永远做不好,手里做着这个,心里想着那个。在当时是形格势禁,没有余 暇和可能说一说我自己的心思,而且时刻得扮演一定的角色。现在我已经完全被解 除了武装,被拉出了队伍,只剩得我自己了,心上有不能自己的冲动和需要。说一 说内心的话,彻底暴露内心的真相。布尔什维克所讨厌的小资产阶级知识者的自我 分析的脾气,不能够不发作了。   虽然我明知道这里所写的,未必能够到得读者手里,也未必有出版的价值,但 是,我还是写一写罢。人往往喜欢谈天,有时候不管听的人是谁,能够乱谈几句, 心上也就痛快了。何况我是在绝灭的前夜,这是我最后“谈天”的机会呢!                     (一九三五·五·一七于汀州狱中) 历史的误会   我在母亲自杀家庭离散之后,孑然一身跑到北京,只愿能够考进北大,研究中 国文学,将来做个教员度过这一世。什么“治国平天下”的大志都是没有的,坏在 “读书种子”爱书本子,爱文艺,不能安分守己地专心于升官发财。到了北京之后 ,住在堂兄纯白家里,北大的学膳费也希望他能够帮助我──他却没有这种可能, 叫我去考普通文官考试,又没有考上,结果,是挑选一个既不要学费又有“出身” 的外交部立俄文专修馆去进。这样,我就开始学俄文(一九一七年夏),当时并不 知道俄国已经革命,也不知道俄国文学的伟大意义,不过当作将来谋一碗饭吃的本 事罢了。   一九一八年开始看了许多新杂志,思想上似乎有相当的进展,新的人生观正在 形成。可是,根据我的性格,所形成的与其说是革命思想,无宁说是厌世主义的理 智化。所以最早我国郑振铎、瞿世英、耿济之几个朋友组织《新社会》杂志的时候 ,我是一个近于托尔斯泰派的无政府主义者,而且,根本上我不是一个“政治动物 ”。五四运动期间,只有极短期的政治活动。不久,因为已经能够查着字典看俄国 文学名著,我的注意力就大部份放在文艺方面了。对于政治上的各种主义,都不过 略略“涉猎”求得一些现代常识,并没有兴趣去详细研究。然而可以说,这时就开 始“历史的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五四运动一开始,我就当了俄文专修的总 代表之一。当时的一些同学里,谁也不愿意干,结果,我得做这一学校的“政治领 袖”,我得组织同学群众去参加当时的政治运动。不久,李大钊,张崧年他们发起 马克思主义研究会(或是“俄罗斯研究会”罢?),我也因为读了俄文的倍倍尔的 《妇女与社会》的某几段,对于社会──尤其是社会主义最终理想发生了好奇心和 研究的兴趣,所以也加入了。这时候大概是一九一九年底一九二○年初,学生运动 正在转变和分化,学生会的工作也没有以前那么热烈了。我就多读一些书。   最后,有了机会到俄国去了──北京晨报要派通信记者到莫斯科去,来找我。 我想,看一看那“新国家”,尤其是借此机会把俄国文学好好研究一下,的确是一 件最惬意的事,于是就动身去(一九二○年八月)。   最初,的确吃了几个月的黑面包,饿了好些时候。后来俄国国内战争停止,新 经济政策实行,生活也就宽裕了些。我在这几个月内请了私人教授,研究俄文、俄 国史、俄国文学史;同时,为着应付晨报的通信,也很用心看俄国共产党的报纸、 文件,调查一些革命事迹。我当时对于共产主义只有同情和相当的了解,并没有想 到要加入共产党,更没有心思要自己来做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因为那时候, 我误会着加入了党就不能专修文学──学文学仿佛就是不革命的观念,在当时已经 通行了。   可是,在当时的莫斯科,除我以外,一个俄文翻译都找不到。因此,东方大学 开办中国班的时候(一九二一年秋),我就当了东大的翻译和助教;因为职务的关 系,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书籍不得不研究些,而文艺反而看得少了。不久(一九二 二年底),陈独秀代表中国共产党到莫斯科(那时我已经是共产党员,还是张太雷 介绍我进党的),我就当他的翻译。独秀回国的时候,他要我回去工作,我就同了 他回到北京。于右任、邓中夏等创办“上海大学”的时候,我正在上海。这是一九 二二年夏天。他们请我当上大的教务长兼社会学系主任。那时,我在党内只兼着一 点宣传工作,编辑《新青年》。   上大初期,我还有余暇研究一些文艺问题,到了国民党改组,我来往上海广州 之间,当翻译,参加一些国民党的工作(例如上海的国民党中央执行部委员等); 而一九二五年一月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又选举了我的中央委员。这时候, 就简直完全只能做政治工作了。我的肺病又不时发作,更没有可能从事我所爱好的 文艺。虽然我当时对政治问题还有相当的兴趣,可是有时还会怀念着文艺而“怅然 若失”的。   武汉时代的前夜(一九二七年初),我正从重病之中脱险。将近病好的时候, 陈独秀、彭述之等的政治主张,逐渐暴露机会主义的实质,一般党员对他们失掉了 信仰。在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大会上(一九二七年四五月间),独秀虽然仍旧被选, 但是对于党的领导已经不大行了。武汉的国共分裂之后,独秀就退出中央。那时候 ,没有别人主持,就轮到我主持中央政治局。其实,我虽然在一九二六年年底及一 九二七年年初就发表了一些议论反对彭述之,随后不得不反对陈独秀,可是,我根 本上不愿意自己来代替他们──至少是独秀。我确是一种调和派的见解。当时只想 独秀能够纠正他的错误观念,不听述之的理论。等到实逼处此,要我“取独秀而代 之”,我一开始就觉得非常之“不合式”,但是,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这样我担 负了直接的政治领导的一年光景(一九二七年七月到一九二八年五月)。这期间发 生了南昌暴动,广州暴动,以及最早的秋收暴动。当时,我的领导在方式上同独秀 时代不同了。独秀是事无大小都参加和主持的。我却因为对组织尤其是军事非常不 明了,也毫无兴趣,所以只发表一般政治主张,其余调遣人员和实行的具体计划等 ,就完全听组织部军事部去办。那时自己就感觉到空谈无聊,但是一转念要退出领 导地位,又感到好像是拆台。这样,勉强着度过了这一时期。   一九二八年六月间共产党开第六次大会的时候,许多同志反对我,也有许多同 志赞成我。我的进退成为党的政治主张的联带问题。所以,我虽然屡次想说“你们 饶了我吧,我实在没有兴趣和能力负担这个领导工作了”。但是,终于没有说出口 。当时形格势禁,旧干部中又没有别人,新干部起来领导的形势还没有成熟,我只 得仍旧担着这个名义。可是,事实上“六大”之后,中国共产党的直接领导者是李 立三和向忠发等等。因为他们在国内主持实际工作,而我在莫斯科当代表当了两年 。直到立三的政治路线走上了错误的道路,我回到上海开三中全会(一九三○年九 月底),我更觉得自己的政治能力确实非常薄弱,竟辨别不出立三的错误程度。结 果,中央不得不再招集会议──就是四中全会,来开除立三的中央委员、我的政治 局委员,新干部起来接替了政治的最高领导。我当时觉得松了一口气。从一九二五 年到一九三一年初,整整五年。我居然当了中国共产党领袖之一,最后三年甚至仿 佛是最主要的领袖(不过并没有象外间传说的“总书记”的名义)。   我自己忖度着,像我这样的性格、才能、学识,当中国共产党的领袖确实是一 个“历史的误会”。我本是一个半吊子的“文人”而已,直到最后还是“文人积习 未除”的。对于政治,从一九二七年起就逐渐减少兴趣。到最近一年──在瑞金的 一年实在完全没有兴趣了。工作是“但求无过”的态度,全国的政治情形实在懒得 问。一方面固然是身体衰弱,精力短少,而表现十二分疲劳的状态;别的方面也是 几十年为着“顾全大局”勉强负担一时的政治翻译、政治工作,而一直拖延下来, 实在违反我的兴趣和性情的结果。这真是十几年的一场误会,一场噩梦。   我写这些话,绝不是要脱卸什么责任──客观上我对共产党或是国民党的“党 国”应当担负什么责任,我决不推托,也决不能用我主观的情绪来加以原谅或者减 轻。我不过想把我的真情,在死之前,说出来罢了。总之,我其实是一个很平凡的 文人,竟虚负了某某党的领袖的名声十来年,这不是“历史的误会”,是什么呢? 脆弱的二元人物   一只赢弱的马拖着几千斤的辎重车,走上了险峻的山坡,一步步地往上爬,要 往后退是不可能,要再往前去是实在不能胜任了。我在负责政治领导的时期,就是 这样一种感觉。欲罢不能的疲劳使我永久感觉一种无可形容的重压。精神上政治上 的倦怠,使我渴望“甜蜜的”休息,以致于脑筋麻木,停止一切种种思想。一九三 一年一月的共产党四中全会开除了我的政治局委员之后,我的精神状态的确是“心 中空无所有”的情形,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我不过三十六岁(虽然照阴历的习惯我今年是三十八岁),但是,自己觉得已 经非常地衰惫,丝毫青年壮年的兴趣都没有了。不但一般的政治问题懒得去思索, 就是一切娱乐,甚至风景都是漠不相关的了。本来我从一九一九年就得了吐血病, 一直没有好好医治的机会。肺结核的发展曾经在一九二六年走到非常危险的阶段, 那年幸而勉强医好了。可是立即赶到武汉去,立即又是半年最忙碌紧张的工作。虽 然现在肺痨的最危险期逃过了,而身体根本弄坏了,虚弱得简直是一个废人。从一 九二○年直到一九三一年初,整整十年──除却躺在床上不能行动神志昏瞀得几天 以外──我的脑筋从没有得到休息的日子。在负责时期,神经的紧张自然是很厉害 的,往往十天八天连续的不安眠,为着写一篇政治论文或者报告。这继续十几年的 不休息,也许是我精神疲劳和十分厉害的神经衰弱的原因,然而究竟我离衰老时期 还很远。这十几年的辛劳,确实算起来,也不能说怎么了不得,而我竟成了颓丧残 废的废人了。我是多么脆弱,多么不禁磨练呵!   或者,这不仅是身体本来不强壮,所谓“先天不足”的原因罢。   我虽然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很贫苦了,可是我的家庭,世代是所谓“衣租 食税”的绅士阶级,世代读书,也世代做官。我五、六岁的时候,我的叔祖瞿庚韶 ,还在湖北布政使任上。他死的时候,正署理湖北巡抚。因此,我家的田地房屋虽 然几十年前就已经完全卖尽,而我小时候,却靠着叔祖伯父的官俸过了好几年十足 的少爷生活。绅士的体面“必须”维持。我母亲宁可自杀而求得我们兄弟继续读书 的可能;而且我母亲因为穷而自杀的时候,家里往往没有米煮饭的时候,我们还用 着一个仆妇(积欠了她几个月的工资,到现在还没有还清)。我们从没有亲手洗过 衣服,烧过一次饭。   直到那样的时候,为着要穿长衫,在母亲死后,还剩下四十多元的裁缝债,要 用残余的木器去抵帐。我的绅士意识──就算是深深潜伏着表面不容易察觉罢── 其实是始终没脱掉的。   同时,我二十一、二岁,正当所谓人生观形成的时期,理智方面是从托而斯泰 式的无政府主义很快就转到了马克思主义。人生观或是主义,这是一种思想方法─ ─所谓思路;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却不是轻易就能改换的。而马克思主义是什么 ?是无产阶级的宇宙观和人生观。这同我潜伏的绅士意识、中国式的士大夫意识、 以及后来蜕变出来的小资产阶级或者市侩式的意识,完全处于敌对的地位。没落的 中国绅士阶级意识之中,有些这样的成份:例如假惺惺的仁慈礼让、避免斗争…… 以致寄生虫式的隐士思想。(完全破产的绅士往往变成城市的波希美亚──高等游 民,颓废的、脆弱的、浪漫的,甚至狂妄的人物。说得实在些,是废物。我想,这 两种意识在我内心里不断地斗争,也就侵蚀了我极大部份的精力。我得时时刻刻压 制自己绅士和游民式得情感,极勉强地用我所学到的马克思主义的理智来创造新的 情感、新的感觉方法。可是无产阶级意识在我的内心里是始终没有得到真正的胜利 的。)   当我出席政治会议,我就会“就事论事”,抛开我自己的“感觉”专就我所知 道的那一点理论去推断一个问题,决定一种政策等等。但是,我一直觉得这工作是 “替别人做的”。我每次开会或者做文章的时候,都觉得很麻烦,总在急急于结束 ,好“回到自己那里去”休息。我每每幻想着:我愿意到随便一个小市镇去当一个 教员,并不是为着发展什么教育,只不过求得一口饱饭罢了。在余的时候,读读自 己所爱读的书、文艺、小说、诗词、歌曲之类,这不是很逍遥的吗?   这种两元化的人格,我自己早已发觉──到去年更是完完全全了解了,已经不 能丝毫自欺的了;但是“八七”会议之后,我并没有公开地说出来,四中全会之后 也没有说出来,在去年我还是决断不下,以致延迟下来,隐忍着,甚至对之华(我 的爱人)也只偶然露一点口风,往往还要加一番弥缝的话。没有这样的勇气。   可是真相是始终要暴露的,“二元”之中总有“一元”要取得实际上的胜利。 正因为我的政治上疲劳倦怠,内心的思想斗争不能再持续了。老实说,在四中全会 之后,我早已成为十足的市侩──对于政治问题我竭力避免发表意见。中央怎么说 ,我就怎么说,认为我说错了,我立刻承认错误,也没有什么心思去辩白。说我是 机会主义就是机会主义好了,一切工作只要交代得过去就算了。我对于政治和党的 种种问题,真没有兴趣去注意和研究。只因为六年的“文字因缘“,对于现代文学 以及文学史上的各种有趣的问题,有时候还有点兴趣去思考一下,然而大半也是欣 赏的份数居多,而研究分析的份数较少。而且体力的衰弱也不容许我多所思索了。   体力上的感觉是:每天只要用脑到两三小时以上,就觉得十分疲劳,或者过份 的畸形的兴奋──无所谓的兴奋,以致于不能睡觉,脑痛……冷汗。   唉,脆弱的人呵!所谓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需要这种东西干吗?!我想,假定 我保存这多余的生命若干时候,我另有拒绝用脑的一个方法,我只做些不用自出心 裁的文字工作,“以度余年”。但是,最后也是趁早结束了罢。 我和马克思主义   当我开始我的社会生活的时候,正是中国的“新文化”运动的浪潮非常汹涌的 时期。为着继续深入地研究俄文和俄国文学,我刚好又不能不到世界第一个“马克 思主义的国家”去。我那时的思想是很紊乱的:十六、七岁开始读了些老庄之类的 子书,随后是宋儒语录,随后是佛经、《大乘起星信论》──直到胡适之的《哲学 史大纲》、梁漱溟的《印度哲学》,还有当时出版的一些科学理论、文艺评论。在 到俄国之前,固然已经读过倍倍尔的著作,《共产党宣言》之类,极少几本马克思 的书籍,然而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是根本说不上的。   而且,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知怎样有一个古怪的想头:为什么每一个读书人都 要去“治国平天下”呢?个人找一种学问或是文艺研究一下不好吗?所以我到俄国 之后,虽然因为职务的关系,时常得读些列宁他们的著作、论文、演讲,可是这不 过求得对于俄国革命和国际形势的常识,并没有认真去研究。政治上一切种种主义 ,正是“治国平天下”的各种不同的脉案和药方。我根本不想做“王者之师”,不 想做“诸葛亮”──这些事自然有别人去干──我也就不去研究了。不过,我对于 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终极理想,却比较有兴趣。   记得当时懂得了马克思主义的共产社会同样是无阶级、无政府、无国家的最自 由的社会,我心上就很安慰了,因为这同我当初无政府主义、和平博爱世界的幻想 没有冲突了。所不同的是手段。马克思主义告诉我要达到这样的最终目的,客观上 无论如何也逃不了最尖锐的阶级斗争,以致无产阶级专政──也就是无产阶级统治 国家的一个阶段。为着要消灭“国家”,一定要先组织一时期的新式国家;为着要 实现最彻底的民权主义(也就是所谓的民权的社会),一定要先实行无产阶级的民 权。这表面上“自相矛盾”,而实际上很有道理的逻辑──马克思主义所谓辩证法 ──使我很觉得有趣。我大致了解了这问题,就搁下了,专心去研究俄文,至少有 大半年,我没有功夫去管什么主义不主义。   后来,莫斯科东方大学要我当翻译,才没的办法又打起精神去看那一些书。谁 知越到后来就越没有功夫继续研究文学,不久就喧宾夺主了。   但是,我第一次在俄国不过两年,真正用功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常识不过半年, 这是随着东大课程上的需要看一些书。明天要译经济学上的那一段,今天晚上先看 一道,作为预备。其它唯物史观哲学等等也是如此。这绝不是有系统的研究。至于 第二次我到俄国(一九二八年──一九三○年),那时当着共产党的代表,每天开 会,解决问题,忙个不了,更没有功夫做有系统的学术上的研究。   马克思主义的主要部份:唯物论的哲学。唯物史观──阶级斗争的理论,以及 经济政治学,我都没有系统地研究过。资本论──我就根本没有读过,尤其对于经 济学我没有兴趣。我的一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常识,差不多都是从报章杂志上的零 星论文和列宁几本小册子上得来的。   可是,在一九二三年的中国,研究马克思主义以致一般社会学的人,还少得很 。因此,仅仅因此,我担任了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之后,就逐渐地偷到所谓“马 克思主义理论家”的虚名。其实,我对这些学问,的确只知道一点皮毛。当时我只 是根据几本外国文的书籍转译一下,编了一些讲义。现在看起来,是十分幼稚、错 误百出的东西。现在有许多新进的青年,许多比较有系统地研究了马克思主义的学 者──而且国际的马克思主义的学术水平也提高了许多。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误会”,就是用马克思主义来研究中国的现代社会,部份 的是研究中国历史的发端──也不得不由我来开始尝试。五四以后的五年中间,记 得只有陈独秀、戴季陶、李汉俊几个人写过几篇关于这个问题的论文,可是都是无 关重要的。我回国之后,因为已经在党内工作,虽然只有一知半解的马克思主义知 识,却不由我不开始这个尝试:分析中国资本主义关系的发展程度,分析中国社会 阶级分化的性质,阶级斗争的形势,阶级斗争和反帝国主义的民族解放运动的关系 等等。   从一九二三年到一九二七年,我在这方面的工作,自然,在全党同志的督促, 实际斗争的反映,以及国际的领导之下,逐渐有相当的进步。这决不是我一个人的 工作,越到后来,我的参加越少。单就我的“成绩”而论,现在所有的马克思主义 者都可明显地看见,我在当时所做的理论上的错误,共产党怎样纠正了我的错误, 以及我的理论之中包含着多么混杂和小资产阶级机会主义的成份。   这些机会主义的成份发展起来,就形成错误的政治路线,以致于中国共产党中 央委员会不能不开除我的政治局委员。的确,到一九三○年,我虽然在国际上参加 了两年的政治工作,相当得到一些新的知识,受到一些政治上的锻炼,但是,不但 不进步,自己反而觉得退步了。中国的阶级斗争早已进到了更高的阶段,对于中国 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形势,需要更深刻更复杂的分析,更明了的判断,而我的那点知 识绝对不够,而且非无产阶级的反布尔塞维克的意识就完全暴露了。当时,我逐渐 觉得许多问题,不但想不通,甚至不想动了。新的领导者发挥某些问题议论之后, 我会感觉到松快,觉得这样解决原是最适当不过的,我当初为什么简直想不通;但 是──也有时候会觉得不了解。   此后,我勉强自己去想一切“治国平天下”的大问题的必要,已经没有了!我 在十二分疲劳和吐血症复发的期间,就不再去“独立思索”了。一九三一年初,就 开始我政治上以及政治思想上的消极时期,直到现在。从那时候起,我没有自己的 思想。(我以中央的思想为思想。)这并不是说我是一个很好的模范党员,对于中 央的理论政策都完全而深刻的了解。相反的,我正是一个最坏的党员,早就值得开 除的,因为我对中央的理论政策不加思索了。偶尔我也有对中央政策怀疑的时候, 但是,立刻就停止怀疑了──因为怀疑也是一种思索;我既然不思索了──自然也 就不怀疑。   我的一知半解的马克思主义知识,曾经在当时起过一些作用──好的坏的影响 都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不用我自己来判断──而到了现在,我已经在政治上死灭, 不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宣传者了。   同时要说我已放弃了马克思主义,也是不确的。如果要同我谈起一切种种政治 问题,我除开根据我那一点一知半解的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来推论以外,却又没有什 么别的方法。事实上我这些推论又恐怕包含着许多机会主义,也就是反马克思列宁 主义的观点在内,这是“亦未可知”的。因此,我更不必狂然费力去思索:我的思 路已经在青年时期走上了马克思主义的初步,无从改变;同时,这思路却同非马克 思主义的岐路交错着,再自由任意地走去,不知会跑到什么地方去。──而最主要 的是我没勇气再跑了,我根本没有精力在作政治的社会科学的思索了。                          未完待续 (小熊植字) 附录:瞿秋白简历 1899 出生于江苏武进(现常州) 1917 入北京俄文专修馆学习 1919 参加“五四”运动。与郑振铎等创办《新社会》 1920 任《晨报》特派记者,赴苏联。      十月革命后中国人第一次在苏联向国内发出各种现地报导 1922 在莫斯科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3 从苏联回国。担任《新青年》、《前锋》、《向导》等刊的编辑      参与筹备上海大学,任社会学系主任 1924 出席中国国民党一大 1927 主持召开中共“八七”紧急会议,结束了陈独秀路线 1928 赴莫斯科出席共产国际六大,当选为执行委员,主席团委员等      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 1931 在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上被王明等人解除中央领导职务      此后,在上海参加左翼文化运动。与鲁迅交往甚密 1934 在江西根据地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执行委员、教育部长 1935 二月在向香港转移途中,在福建长汀水口乡被国民党军队逮捕      六月十八日在福建长汀中山公园被枪杀 历任中共第三、四届中央委员、第五届中央政治局常委、第六届中央政治局委员 著述编有《瞿秋白文集》、《瞿秋白选集》等 ======================================================================== 【万花筒】             黑船来了──相扑国际化的前后                                  伍 惟   “黑船来了!”   别误会,这不是历史电影,而是发生在20世纪末日本相扑界的真实故事。     73年,相扑力士曾担当中日友好使者在北京首都体育馆表演,颇有点日本黑 船来了的味道。不仅总理周恩来亲自到场,而且有电视实况转播,对于每日只能看 到样板戏的中国人,简直是奔走相告的大喜讯,当时我只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却也 跟着许多大人挤在会议室里看热闹,但没过多久,屋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人们边 走边说:“这叫什么体育?就是比谁肥肉多。”从那以后,再没听过相扑力士访华 的消息,只有在体育节目里会偶尔放一段“千秋乐”的录像。每到这个时刻,也会 有无数的人忙着换台,相扑黑船终于被中国人的审美感觉拒之门外。   然而日本的国技在遥远的夏威夷找到了知音,当代日本最保守的角落──相扑 界也突然说要“国际化”了,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国际的相扑化还是相扑的国际化, 总之是让几个夏威夷人登上神圣的土表(单人旁+表),却不料想他们转眼成了横纲 、大关,于是众看客惊呼:“黑船来了!”   这一次非同小可。过去是西方文明自己找上门,被日本人用计“拿来”了,现 在是外国人掌握了日本国技后把祖师爷摔倒在地,那还了得?!连国会议员选举都 懒得投票的日本人一夜之间似乎都成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志士,每当日本 力士出奇制胜打翻“黑船”,相扑馆内必会座垫翻飞,群情振奋,其声势不亚于当 年北京放映《垂帘听政》之时──每当演到战场上惨败的僧格林沁把洋鬼子扔进花 园水池的情节时,影院里爆发过的掌声。   铃木本来是曙太郎迷,自从他的偶像变成唯一的横纲,他便愁眉不展,说:“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都变成夏威夷的天下了!过几年相扑协会会不会搬到檀香山去 ?打倒夏威夷队!”全然忘记夏威夷力士分属不同部屋,彼此互为敌手。   随着夏威夷力士尽数加入日本国籍,“打倒”之声才渐々平息,不幸来自蒙古 的力士旭鹫山又闯入幕内,旭鹫山是蒙古相扑力士们数次逃入驻日大使馆后被师傅 挽留的两人之一,日本各电视台播出大草原上旭鹫山家豪宅的镜头,以示其在日本 顽强忍耐的动力原来如此单纯。   假如有朝一日旭鹫山成了大关或横纲,会不会有人惊叫“黑马来了”或“打倒 蒙古队”?只要旭鹫山识相,安于草原上的豪宅和汽车,安于扳倒几个十两或“前 头十二三枚”,博看客一笑,自然相安无事。 ======================================================================== 【日本断面】                由小孩子打架想到的                                 龙 丽华   有一次,到儿子的学校参加教学观摩课,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上课的音乐声 响起,小学生们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妈妈们也陆陆续续进入了教室。这时,一 个小男孩哭着跑了进来。落座之后,还抽泣不止。老师一问,原来是课间休息时, 在玩的方法上产生意见分歧后,三四个小男孩先是对他语言暴力,后来就把他打哭 了。我心里在想:以多欺少,谁对谁错,一目了然。老师应该把欺负人的学生狠狠 批评一顿,并且借此机会,请家长们配合,管教好自己的孩子不要欺负同学。可是 老师的处理方式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老师让每位同学根据双方当事人的叙述,发表 意见进行评论。评论的结果是被打一方不该挑起事端,动手打人一方应该有话慢慢 说不能打人。最后以“各打五十大板”互相道谦而告终。被欺负的小孩不仅没有得 到来自老师和同学的关怀、关心和爱护,反而要向对方认错,委屈加伤心泪如雨下 。欺负人的人觉得自己还挺有理的,没有一丝悔改之意。更谈不上有何羞耻感了。 究其因果关系是如果被打一方不惹事生非的话,就不会有打架这会儿事。这是什么 逻辑?教书育人在这里成了一句空话。再一看在场的妈妈们却是一脸的平静,大该 是见惯不怪了吧。   日本人认为小孩之间的打架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欺负与被欺负的严格区分, 只有谁输谁赢之说。老师就象一位和稀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天,一朋友 打来电话:“日本怎么有这样的老师,这样的人不配当老师。”从她的叙述中得知 ,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在学校被同学打哭了,受了欺负后,告到老师那里。老师叫 来了打人的男孩,漫不经心地对她的儿子说:“你也去打他一下吧?这样你们就不 分输赢了”。我当时对此瞠目结舌。小孩的大脑尤如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任由教育 者在上面涂画。从小打下的烙印会对他的成长及将来人生观的形成产生深刻的影响 。以输赢来理论小孩之间的打架会在他们那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严重的是非观念混淆 。一件事情谁对谁错都不想分清楚,日本人的暧昧真是无所不在。也许这是个别老 师的做法,但在这样的老师教育和管理下,难道不是误人子弟吗?这或许就是日本 社会里“いじめ”(IJIME·欺负人)问题屡见不鲜的一个主要原因吧。   在“尊强欺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们,耳濡目染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称 王称霸的现状,受了欺负后有怨无处伸述,自身又无能力反抗。在忍无可忍的情况 下,只能以逃避的消极方式来摆脱。或者拒绝上学、或者以自杀的方式来抗争。日 本的中小学生大多患有“转校恐俱症”。由于日本企业连锁式的经营特点,职员工 作部门调动的频率比较高。随之带来家庭成员的流动性增强。特别是每年的四月是 日本各地的搬家大忙季节,转校生也增多。许多家庭不得不顾全大局,采取父亲单 身赴任的方式来保证子女所在学校及周围朋友圈子的相对稳定性。近几年日本的中 小学生拒绝上学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这与“いじめ”问题有直接的关系。对性格懦 弱易受欺负的孩子来说上学成了一件痛苦不堪的事,心理负担很重。在日本这个自 由民主的社会中,实行小学到初中的义务教育,上不上学、上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 校完全是根据个人的意志及经济条件决定。有些家长为了求得生活的平静,也就允 许孩子呆在家里,自己充当孩子的家庭教师。许多城市的教育委员会都专门设立心 理咨询研究机构,由心理学专家定期为在校学生的家长们办讲座,以求防患于未然 。对不喜欢上学的儿童,把他们请到机构来,在模拟的教室里循循善诱地引导他们 如何适应集团生活,如何交朋友,直到他们的精神负担解除,重新返回学校。但是 不从根本的教育意识去制止“いじめ”现象,那将还会有一批又一批的学龄儿童拒 绝上学,形成恶性循环的。   小孩打架是难免的,但在处理方式上中日之间泾渭分明。中国的老师一般是对 打人一方进行批评、教育,直到认识错误,改正为止。对处于弱者地位的被打一方 则关怀、安慰,让他感到温暖。日本这个暧昧得过了头的民族在教育儿童上还是应 该让孩子知道个是非对错为好。                          一九九七年四月写于东京 ======================================================================== 【见仁见智】             秘鲁人质事件的“马后炮”                                  郭 桑   这次驻秘鲁日本大使官邸的人质事件,无论人质的人数之众、涉及国家之多、 身份之显,与世界上同类事件相比都显得极具规模。以奇兵偷袭开始,以强行突破 告终,历时四个多月。其间风风雨雨,令当事人乍喜还忧。事件发生在利马的日本 外交管区──大使公馆,且有相当数量的日本人也卷在里面,这使得我们能从各种 传播媒介把整个过程细细地看一遭。   就事件本身的解决来说,藤森总统无疑是赢家。事后,突击部队的指挥官透露 ,在计划过程中政府准备以牺牲五名突击队员的代价来结束这次人质事件。事实上 ,官方的人员损失是两名突击队员、一名人质。无论就人质的人数规模而论、还是 与历史上同类事件的结果比较来看,解救计划应该说是相当成功的。藤森总统的谋 策不仅在强行突破计划本身,更重要的是在事前整个过程中对外界信息的控制和运 用。藤森总统曾在各种场合许诺:只要游击队不危害人质的生命,政府就不会动用 武力来解决。保证人委员会的各方成员、日本政府的现地总指挥部的负责官员、日 本各大报导机关常驻利马的机构都对此不抱怀疑,事后各方对强行突破都感到非常 惊讶。一位事发后第二天就从东京飞赴利马的共同通讯社记者对此愤愤不平,觉得 自己四个月来向东京发的报导都正中藤森的下怀。他无可奈何地承认“只有瞒过同 伴才能瞒过敌人”。但是,事件的解决本身并不意味着藤森政府在事件处理中的所 作所为完全正当,更不等于产生这类事件的社会基础由此就得到改善。在解决这次 突发性事件上,藤森总统不失为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战术家,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意识 到下届总统选举的得票数,倒也还算具有一定的“战略眼光”。然而,只有当他真 正把握住这次事件的问题所在,以此为契机作出一些切实能解决秘鲁社会问题的政 策决断来,才显示得出为政者的大手笔。   从事件的整个进展来看,与通常的暗杀、爆破等恐怖活动有所不同,这次秘鲁 游击队的目标不在人质本身,人质只是他们用来达到其他目的的手段。身份显赫的 人质在交易中有比较高的交换价值,高官显贵密度极高的天皇生日庆宴才成为他们 的目标。虽然这种手段不足为道,但批判其手段的同时也应对其目的作出评价。无 视其目的而对其手段进行简单的否定,显示出批判者在道义上底气不足。如果苟同 这种思考方式,我们将无法向世人解释自己对张学良、杨虎城的评价。   至于日本政府在事件中的表演,也仍然没有超出以往一贯的戏路子。与其他国 家相比,日本政府在国内外各种人质事件中,无论在对外表态上还是在实质交易中 通常都表现得比较软弱:只要不动用武力,只要日本人人质不受到伤害,其他都… …。日本这一“人质大国”的形像在国际社会上似乎已形成了一定的共识。在这次 事件过程中,日本政府始终把“尊重人质的生命”和“武装突破”对立起来看。桥 本首相反复要求秘鲁政府要从保护人质生命出发不要动用武力。政府高官四出为武 装游击队接洽出奔的接收国,有关企业则在暗中摸索用金钱解决的途径。这些都强 化了日本自己在人质事件中的被动形像,使国际社会包括未来的人质事件策划者都 受了一次再教育。因为,政府的收缩取向客观上使得人质在扣押者手里增值,而且 也诱导了未来企图以“质”来谋求其他的策划者更趋向选择你的“人”。事件后新 闻界纷纷报导由于秘鲁政府在行动前没通报桥本,使得日本政府脸面尽失。其实, 真正使日本政府难堪的是具有讽刺意味最终结果:日本人人质的全部获救,偏偏得 益于日本政府自始至终反对的武力突破。                           1997.5.18. ======================================================================== 【人生写意】                 好读书                                  贾平凹   好读书就得受穷,心用在书上,便不投机将广东的服装贩到本市来赚个大价, 也不取巧在市东卖下肉鸡针注了盐水卖到市西;车架后不会带单位几根铁条几块木 板回来做做沙发,饭盒里也不捎工地上的水泥来家修个浴池。钱就是那几张没奖金 的工资,还得抠着买涨了价的新书,那就只好穿不悦人目的衣衫,吸让人发呛的劣 烟,吃大路菜,骑没铃的车。但小屋里有四架五架书,色彩之斑斓远胜过所有电器 ,读书读得了一点新知,几日不吃肉满口中仍是余香。手上何必戴那么重的金银, 金银是矿,手铐也是矿嘛!老婆的脸上何必让涂那么厚的脂粉,狐狸正是太爱惜它 的皮毛,世间才有了打猎的职业!都说当今贼多,贼却不偷书,贼便是好贼。他若 要来,钥匙在门框上放着,要喝水喝水,要看书看书,抽屉的作家证中是夹有两张 国库券。但贼不拿,说不定能送一条字条:“你比我还穷?!”三百年后这字条还 真成了高价文物。其实,说穷也不是穷到要饭,出门还是要带十元钱的,大丈夫嘛 ,视钱如粪土,它就只能装在鞋壳里头。   好读书就别当官。心谋着书,上厕所都尿不净,裤裆老是湿的,哪里还有时间 串上级领导的家去联络感情,也没有钱,拿什么去走通关关卡卡?即使当官,有没 有整日开会的坐功?签发的文件上能像在新书上写读后感一样随便?或许知道在顶 头上司面前要如谦谦后生,但懒散惯了,能在拜会时屁股只搭个沙发沿儿?也懂得 猪没架子都不长,却怎么戏耍成性突然就严肃了脸面?谁个要整,要防谁整,能做 到喜怒不露于色?何事得方,何事得圆,能控制感情用事?读书人不反对官,但读 书人当不了好官,让猫拉车,车就会拉到床下。那么,住楼就住顶层吧,居高却能 望远,看戏就坐后排吧,坐后排看不清戏却看得清看戏的人。不要指望有人来送东 西,也不烦有人寻麻烦,出门没人见面笑,也免了有朝一日墙倒众人推。   好读书必然没个好身体。一是没钱买蜂王浆,用脑过度头发稀落,吃咸菜牙齿 好肠胃虚寒;二是没权住大房间,和孩子争一张书桌,心绪浮躁易患肝炎;三是没 时间,白日上班,晚上熬夜,免不了神经衰弱。但读书人上厕所时间长,那不是干 肠,是在蹲坑读书;读书人最能忍受老婆的咕囔,也不是脾性好,是读书入了迷两 耳如塞。吃饭读书,筷子常会把烟灰缸的烟头送到口里,但不易得脚气病,因为读 书是最习惯抠脚丫子。可怜都是蜘蛛般的体形,都是金鱼似的肿眼,没个倾国倾城 貌,只有多愁多病身。读书人的病有读书病的药,药不在《本草》而直接是书。一 是得本性酷好之书,二是得急需之书,三是得未见之书。但这药医生常不用,有了 病就让住院,住院也好,总算有了囫囵时间读书了。所以,约伙打架,不必寻读书 人,那鸡爪似的手没四两力,要欺负也不必对读书人,老虎吃鸡不是山中王。读书 人性缓,要急急不了他,心又大,要气气不着,要让读书人死,其实很简单,给他 些樟脑丸,因为他们是书虫。   说了许多好读书的坏处,当然坏处还多,譬如好读书不是好丈夫,好读书没有 好人缘,好读书性古钻。但是,能好读书必有读书的好,譬如能识天地之大,能晓 人生之难,有自知之明,有预料之先,不为苦而悲,不受宠而欢,寂寞时不寂寞, 孤独时不孤独,所以绝权欲,弃浮华,潇洒达观,于嚣烦尘世而自尊自重自强自立 不卑不畏不俗不谄。说到这儿,有人在骂:瞧,这就是读书人的酸劲了,为什么不 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呢?真是阿Q精神喽!这骂的好,能骂出个阿Q来 ,便证明你在读书了,不读书怎么会知道鲁迅先生曾写过个阿Q呢?!因此还是好 读书着好。 ======================================================================== 【小说天地】                贤妻嫌七                                  张宁静   我家“贤妻”对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统统没有兴趣,人家是“贤妻 ”,她就只好是“嫌七”了。好在她是广东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 官话”,她既说不好“官话”,就是连听“官话”的时候也经常走音。因此“贤妻 ”“嫌七”有何分别,到今天她还不太清楚。这样也好,由她糊涂一世好了。   不知怎么跟“嫌七”遇到的。大概不属于罗曼蒂克型,记得的经过大概是这样 :有一天,我去松山机场替朋友送行,看见“嫌七”提着大箱子小箱子,外加帽子 和一大堆的行李,她一个人提,蛮重的。   “要人帮忙吗?”我好心地问。   “……(广东话)”她说。   我又吃了一惊,这家伙一张口就是英语?我最差的就是英语。不过我还是弄懂 了她的意思。她说她是回国的侨生,中文大字不识一斗,国语不懂,台湾话不懂, 反正我懂的话她都不懂,她懂的话我又不懂。既然她是回国的侨生,台大就在罗斯 福路上,这个我倒懂得,于是我就送她去罗斯福路了。   在去罗斯福的路上,我对“嫌七”说:   “你既然是回国升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抛掉你的英语,从现在起,每一句都得 讲国语。”   “……”她说。   “哦,你不会说?”我说:“不要紧,赶快交一个会说国语的男朋友,保证三 个月就琅琅上口了!”   天可以作证,我那时候可不是指我,没料到她误会了,我就成了她的男朋友, 后来她成了我的“嫌七”。   这“嫌七”有很多绝活,结婚二十多年了,还不知道瓦斯炉怎么开法。有一次 家中客人正多,没有茶了,叫她烧一壶开水,没料到一刻钟后,她探出头来,悄悄 地问:   “瓦斯炉怎么开法?往左转还是往右转?”   她对家事的无知,可以说接近白痴。例如糖和盐怎么分?牛肉和猪肉有何不同 ?酱油和老醋又怎么辨别?如果要考她这些问题,她就说:“别问我,你自己不晓 得吗?”如果她的什么东西在屋子里不见了,她找它们的方法,也很别致,她会不 断地叫:“纸呢?笔呢?笔呢?纸呢?”如此连续大叫,纸和笔都出来了--当然 不是纸和笔自动归位,而是听烦的人帮她归位的。   她的家事,可说是一张白卷,但她一点都没有后悔之意。她才不懂得后悔呢! 因为她在另一方面颇有长处。   仗着英语和英文两皆不差的能力,大学刚刚毕业,虽然没有经验,还是被大公 司挖走了。两年下来,积了一点经验,反而到小公司去发展天下。   “为什么不就大、反就小呢?”我问。   “唉呀,小正好发展!”   那是一家正真的小公司,虽然挂的是航运的招牌,但却连一条船也没有。两个 老板无所事事,东逛逛,西逛逛,日子挺容易打发的。   “你们不能这样啊!”她一再叫了起来。   发展业务,得买船,买船得向银行贷款,贷款得打好信用基础;一个环节扣着 一个环节,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易建立。两年下来,公司有两条船了,第三年又增至 八艘,第五年,公司船刚好满了二十之数。   公司大了,但烦恼也来了,首先是两个老板互不信任,两个老板都要她担任他 的“眼睛”,其实她只会做事,不会做“眼睛”。   她的职权也扩大了,有些她的男部属,想翻身。   她觉得她的志趣,也差不多实现了,于是决心回她的侨居地,那时候,“嫌七 ”替我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刚学会跑,小女儿还在摇篮里。   “辛苦打下来的天下,太可惜了!”我说。   “此时不走,还等何时?”她说:“等天下大乱吗?”   她似乎料事不错,当我们跨上飞机后的第一个月,两个老板各自悄悄地发了三 份电报,都要叫她回去。因为老板之间的不和已表面化了,除了“瓜分”财产外, 还要“瓜分”公司的干部。她可是一颗重要的棋,但她已料到这个公司的命运了, 后来电报又各自飞来三次,她终于没有回去。最后这家公司在轰轰烈烈中结束-- 两个老板打了一架,新闻上了报纸,也上了律师楼。   十年之后她又见到那两位老板,他们虽然仍在航运界,但一个人的公司苟延残 喘地等着关门,另一个老板稍好,把公司用“股东”的方式让渡出去了,自己保留 着董事长的虚衔。不过他们两人齐声说:“感谢你不回来支持我们任何一方,否则 我们打的更凶!”   “嫌七”在国外,趣闻也不少。我们经常驾车旅行,担任司机的自然是我,担 任指挥的自然是她。外国街道,路牌详尽繁多,有时候不看地图也能找到。但十几 年下来,一张地图握在她的手里,她竟然不知道东南西北,因此成了“瞎指挥”。 有一次去德国黑森林,我们原要去Todtmoos小城,结果到了Todtna u。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只因地名相似,好在两座小城景色绝佳,没有浪费汽油。 据“指挥员”说,“路上的名牌那么多,看完前面几个字母,已没有时间看后面的 字母了,谁叫你的汽车开得那么快!”   “嫌七”虽然不会看地图,但她心细如发,外文里一些长字,很罕见,又难拼 ,她却可以过目不忘,对数目字更是拿手,好像天才般,难不倒她。现在她帮我经 商记帐,那套账簿我是决不翻的,问她一“句”就了然了。但奇怪,她最恨的就是 算术,代数,几何,三角。据说她读中学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学会任何一题算术。 她是先猜题,而去死背,那些数学题,是一个一个背熟了之后才演算到考卷上的, 连几何也不例外;大概复印机就是根据她的头脑构造发明的。   “嫌七”虽然不会开瓦斯炉,却是很够资格的“烹饪专家”,有时候跟人聚会 ,她也可以琅琅上口的谈些心得,不知底细的人,还真要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她 的烹饪知识何来?一个不识油不识醋的“嫌七”,也有那种学问?说起来这又是尽 读书之害了。我们每次回国,她一定要买几本食谱回来,我们旅行欧洲与美洲,她 也照买不误,因此她的书架可以称为“世界各国食谱百科大全”。她坐拥“谱”城 ,焉会不知识渊博?但她的功夫只限于纸上谈兵,一下厨就天翻地覆了。因为葱姜 不识,韭菜与小白菜不分。可怜的我,只有照着她念一项做一项,美其名曰“分工 ”。   “嫌七”对“分工”,向有高妙的说辞。回忆恋爱时代,她要写笔记,还要念 功课,更要赴约会,结果笔记未做,功课未念,到了考试的时候只好借笔记猛抱佛 脚。但借笔记很难,又不能据为己有,当时影印机还没有发明,唯一的办法,就是 打字了。打字复制一份。   打字要时间。   “今天晚上不同你看电影了。”她说。   “为什么?”   “要打笔记。”   “我替你打。”为了享受同看电影的乐趣,只有如此。   乖乖,她未记的笔记也真多,一次打字连打几天,四年下来,我发现我的西洋 文学史也进步了,打字技术当更精进不少。   她毕业的那天,我特地带了一束玫瑰去恭贺。她倒也大方,她指看方帽子上的 四个角说:“其中有一个角是你的,你我分工合拿了一顶方帽子!”   “分工”就从未婚时开始了,但不知道结婚以后还要“分工”做烹饪--她动 口,我动手。   “烹饪有什么好?”逼急了,她也会找理由,她经常提起一个很能干的女人, 那人可在顷刻间摆出一桌菜来,不论色香味都是一等一:“你看她,只好在厨房里 过一生!”   原来她不下厨房,并非“君子远庖厨”那句话害的。   厨房里找不到“嫌七”,倒在客厅里经常看见她。她坐在皮沙发上对着台湾或 者香港粗制滥造的连续剧,看得津津有味,我说只有傻瓜如此。   “那么,导演更傻,起码他傻得还要拍。”   也许“嫌七”没有戏剧细胞,假如那样猜,那就大错特错了。她的戏剧水准相 当高,不论希腊悲剧、西洋戏剧史、西洋现代剧,她都背得如数“食谱”。有一次 我们专程去英国莎士比亚的故乡斯特福,那里有莎士比亚手盖的皇家剧院。她一边 买票,一边跟皇家剧院的职员大谈莎剧在世界各地演出的情形,知识的丰富,连职 员都惊讶,最后他免费请我们欣赏了一场。莎士比亚一定不会料到四百多年后他还 有一个知音,不过她对台湾与香港的连续剧那么入迷,也有说辞,“雅俗共赏嘛! ”   如果细说“嫌七”,实有不少妙趣,就以烹饪来说,她也许下诺言,一定要为 我烧一顿亲手做的羹汤,不过那天还要多久才能出现,我只有伸长脖子等待了!                               原载《海外》 ======================================================================== 东北风 责任编辑:项元整  新闻编辑:方学芬  校 对:杨克俭,张路煜     主  编:袁 方     订阅请寄:comc-gb-request@come.or.jp (GB版)          comc-jis-request@come.or.jp (JIS版)          并请在Subject栏注明:subscribe          (停订地址同/Subject栏:unsubscribe) ======================================================================== ◎华声和语:COM日语周刊 ◎网络技术文摘:COM中文电脑技术讨论组、不定期刊 ======================================================================== COM编辑部总编:关 阳     网络维护:钱 飞、吴南健、横山隆志 电子信箱com@come.or.jp WWW http://www.come.or.jp/ FTP ftp://ftp.come.or.jp/pub/com(日本)     ftp://cnd.org/pub/e-pubs/dbf(美国) BBS NIFTY-Serve 中国论坛(GO CHINA) MES8, LIB2 ======================================================================== ★诚至感谢阅读本刊★衷心欢迎来稿来函★--COM编辑部(com@come.or.jp) ========================================================================   《东北风》是由志愿者团体COM编辑部非营利编辑发行的中文总合性杂志。 所刊载的文稿主要来自读者投稿和摘自海内外中文刊物。本刊所载的任何稿件均不 代表编辑或COM编辑部的观点。非营利目的的转载,印刷及再发送本杂志的文章 可以自由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