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烛光在黑暗中摇曳 李大光 在12月3日晚“实话实说”节目接近尾声的时候，主持人将著 名天文学家、科普专家卡尔·萨根于1996年写的《魔鬼出没的世 界》赠送给兰迪，并将萨根赞扬兰迪的一段话念给他的时候，我 看到兰迪的眼中闪耀着泪花，他喃喃地说：萨根是我的好朋友。 我作为这本书译者，眼睛也湿润了。虽然在萨根去世前我没有见 过萨根，但是，在翻译他临终前最后的著作时，我深切地感受到 了萨根，感受到了萨根作为科学家的深邃、反对伪科学的坚定、 对人类命运的关怀、对传播科学思想的执著。萨根在书中所体现 出的这一切，深深地震撼着我，感动着我，在翻译到某些章节的 时候，我甚至抑制不住自己被激励的情感而热泪盈眶。当你看到 医术精湛的医生为抢救垂危的生命的时候，当你看到在穷乡僻 壤，生活来源都没有保障的情况下从事教育工作的乡村教师的身 影的时候，你难道能够不被感动吗？ 萨根毫无疑问是科学家。他一生中的研究成果惊人。但是， 他同时又是“唯一能够用简单通俗的语言说明科学是什么的科学 家”（哈佛大学校长语）。无论在《伊甸园的飞龙》、《布鲁卡 的脑》，还是在《魔鬼出没的世界》中，他在阐述科学的思想中 所涉及的知识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神学、宗教、艺术、政 治、教育等，并能够将这些学科的知识融会贯通，说明科学和社 会之间的关系和相互影响。他的文学功底坚实，语言生动感人。 他引用1656年托马斯·艾迪在伦敦发表的《黑暗中的蜡烛》（A Candle in the Dark）的书名，说明了在目前，科学正是处于黑 暗中的蜡烛。他认为，在我们历史上的很长时间内，我们惧怕世 界以外的东西，害怕那些不可预见的东西。科学在了解世界、控 制事物、掌握我们自己的命运、保证安全的前进航程中一直进行 着尝试，而且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虽然“我们创造了全球 的文明，在这个文明世界中，大多数重要的元素——交通、通 讯、工业、农业、医学、教育、娱乐、环境保护，甚至重要的民 主制度——都与科学技术密切相关。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创 造了另外一些东西，使得几乎无人理解科学和技术。这是一个制 造灾难的药方。我们可能会在某个短暂的时间内消除灾难，但是 这种无知和权力混合制成的易燃品早晚有一天在我们面前燃成熊 熊大火。”在他看来，科学还不像许多人想象和期望的那样已经 成为可以驱除黑暗的太阳或者其他明亮的东西。科学在伪科学泛 滥、迷信以及其他因素的影响下，仅仅是一支随时都可以被吹灭 的蜡烛。艾迪曾经警告人类：“无知将导致国家的灭亡”。萨根 则更为担忧：“无知，特别是对自己本身的无知有更多可能性造 成不可避免的人类的苦难。”知识经济的先驱德鲁克说：“世界 上没有贫穷的国家，只有无知的国家。”然而，科学在世界上的 作用到底如何呢？萨根不无忧虑地说：“我担心，特别是在这个 千年即将结束之际，伪科学和迷信似乎越来越具诱惑力，非理性 的海妖的歌声更加悦耳迷人。我们以前是否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 歌声？在物质稀缺时期，在国家的自尊心或敏感的问题受到挑战 之时，当我们为失去在宇宙中的位置和目的而极度忧虑之时，当 狂热的火焰在我们的身边沸腾之时，我担心，长期以来我们的思 维习惯会控制我们的一切。”作为科学家，他更为关怀的是人类 的成长和由于科学文化没有形成而会给人类带来的巨大的伤害。 他是在用科学家的大无畏的精神在提醒和警告人类，只有有理性 的智慧才能使人类在正确的轨道上生存。 伪科学对于人类的欺骗，乃至毁坏人类自身生存的作用一直 是萨根最为关注的问题。他说：“无论人类怎样看待科学，人类 的一切都与科学密切地联系在一起。人类不可能回到愚昧中去。 人类最好还是充分地利用科学。当我们最终认识到科学的美妙绝 伦和其极大的力量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无论是精神的还是实 际的物质方面，科学都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益处。但是，迷信和 伪科学至今仍在大行其道，迷惑人们的思想，对复杂的问题作出 轻率和随意的回答，对于怀疑的质问采取回避搪塞的办法应付， 使人们惶惑迷惘，将事实当作过眼烟云，视而不见。迷信和伪科 学使我们墨守成规，不思进取，使人们变成轻信的牺牲品。”但 是，这些并不是靠宗教简单地灌输到他们头脑中去的，而是靠文 化环境，在这种文化环境中，人们乐于接受这些做法，在任何地 方都感受到肯定的褒扬。”萨根对于迷信的分析也绝没有停留在 个体的某个“大师”的做法的解剖上面，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社 会文化是孕育伪科学的土壤的核心问题。 萨根的更大贡献恐怕在于，他不仅提出了问题，而且说出了 本质上的区别。“科学和伪科学之间的严格区别可能就在于，与 伪科学相比，科学对于人类的不完美性和犯错误的不可避免性具 有深刻得多的认识。如果我们坚决拒绝承认人是必定会犯错误的 这一基本常识，我们就一定会犯错误，而且是严重的错误。但 是，如果我们有一点自我评价的勇气，无论这种评价会获得多么 令人沮丧的结果，那么，我们获得成功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科学之所以是科学就是因为科学是在不断失败基础上逐步获得的 成功。如果说伪科学之所以说是“伪”就是在于其“永远正确” 的话，那么，科学之所以说是“科学”就在于其经常“犯错 误”。 在教育公众分辨伪科学和科学的方法方面，萨根认为：“如 果只讲科学的发现和成果，无论这些发现和成果是多么有用，甚 至令人鼓舞，但是，如果我们不向每个公众说明科学严格的研究 方法，人们又怎么能够分辨出什么是科学什么是伪科学呢？表现 在公众面前的都是没有证据的论断。权威的科学就是权威们所说 的科学，只有你自己来判断科学和伪科学。”我们可以认为，相 信权威的本身就是面临着陷入伪科学所设置的陷阱。只有自己运 用科学的知识和自己积累起来的素养才是识别真伪的保证。 萨根对于科学技术的普及的热忱深深地震撼了我。他说： “科学普及——尽可能使非科学家了解科学的方法和发现——随 后就自然而然地很快成了我所追求的事业。对我来说，不讲解科 学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当你坠入爱河，你就想告之天下所有 的人。本书是我的个人坦白，向你们讲述我对科学终生的爱情故 事。”他张开科学家和智者的关爱人类的臂膀，紧紧地拥抱着人 类，用智慧和情感激发着人类的理性。《魔鬼出没的世界》是他 关爱的目光的体现。 （《科学时报·读书周刊》2000.12.8）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