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光怪陆离的双螺旋 赵南元(清华大学自动化系教授，100084) 双螺旋丛书共有六本：《复制之谜》、《双刃剑》、《美梦还是 噩梦》、《心在自然中的位置》、《麻烦的双螺旋》、《基因、创世 纪和上帝》。前四本已经出版。 《心在自然中的位置》是一本非常难啃的书，读起来感觉像在啃 一个巨大的酸果。其阅读对象的设定是科学哲学家、生物哲学家和心 灵哲学家。对此没有特殊兴趣的读者很难从中受益，将其收入科普丛 书可能是一个失败。 不夸张的说，《复制之谜——性、遗传和基因再造》是近年来难 得一见的佳作，堪称是知识的飨宴，生殖技术的百科全书，把如此丰 富的内容压缩到如此之薄的书里，简直就是奇迹。如果你认为如此高 密度的书肯定艰深晦涩，那又错了，开篇情节引人入胜，阅读全书就 像在读一本科幻小说。书中有不少主题都是以科幻小说的形式开头 的，与其他科幻小说不同的是，书中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可能性全都 建筑在已经实现的技术基础之上。处女受胎，任意生男生女，同性恋 家庭有自己的子女，基因改造，男人生孩子……，与这些技术相比， 克隆人只是小菜一碟。书中不仅告诉你这是可能的，而且告诉你可以 用什么技术达到目的，以及这些技术的发展历史，现在的水平，困难 所在和未来的可能性，甚至可以估计所需要的费用。高精尖的生殖技 术经作者用拉家常般的语气娓娓道来，比烹调书还容易懂。生殖技术 最容易触动“伦理学”的敏感神经，书中对此毫不讳言，几乎没有遗 漏的介绍了来自教廷、政客、生命伦理学家和部分科学家对生殖技术 气势汹汹的指责。作者对此的态度却是和颜悦色，只是几句轻巧的反 问，就让读者明白指责者的荒谬。此书是每个想生孩子的人的必读之 书，但对于生命伦理学家而言，此书更是不可不精读，以免发表出来 的言论充满常识性的错误，招人耻笑。 《双刃剑——遗传革命的前景与风险》更像一本遗传学实用手 册，在每一章的最后都列有“实用性意见”，让人不只知其然、知其 所以然，还知道应该如何去作，对读者可以算是关怀备至了。对于希 望在高科技时代明哲保身者，此书值得一读。 与前述的几本书不同，《美梦还是噩梦》可以算是一本“伪科 学、反科学大全”，其中几乎荟萃了伪科学、反科学的全部手法，向 科学的基本常识发动全面“圣战”，达尔文的进化论、科学的还原论 方法、遗传基因的基本理论、基因工程技术、乃至于科学本身都在她 的火力范围之内。伪科学的第一大特点是使用科学之外的“证据”， 书中对科学的抨击就充满了政治用语。“达尔文主义是19世纪英国 时代精神的缩影，它又给本世纪最为有害的某些政治思想蒙上了美丽 的面纱。”这种批评无论是观点还是手法都和大学术骗子李森科如出 一辙。科学的基本传统是逻辑实证主义，简单说就是摆事实、讲道 理。所以反科学的手法就是歪曲事实、制造逻辑混乱。书中认为“坏 科学”坏就坏在“还原论”上，而“还原论”则“把世界看成是一点 一滴的支离破碎的东西，反对把生物、生态系统、社会和国家地区看 成有机整体。”这显然是对科学的歪曲，没有一个科学家会持有如此 的世界观。科学的基本规则和法庭一样，那就是谁主张，谁举证。本 书却把大量未经证实假说当作事实搬出来。书中说：“诚如一位遗传 学家所说，‘根本没有单基因疾病’。”如此违反科学常识的结论， 却连遗传学家的名字都不露，实在太不负责任。在逻辑上自相矛盾的 说法也随处可见，一方面把遗传工程说成无效的骗局，一方面又臆测 出无尽的危害，这显然是自相矛盾的。本书对于研究伪科学和反科学 的人是个有用的样本。 值得一提的是这四本书的同一篇序言中明显的反科学倾向。文中 谈到人们“对科学和技术将帮助人类‘扮演上帝的角色’来安排自身 的生老病死，改造和制造人类自身更是忧虑不已。”对于不信仰任何 宗教的人来说，这种忧虑纯属杞人忧天。从人类穿上裤子那天起，人 类每天都在扮演“上帝”的角色。任何一种医疗活动，都是在“安排 自身的生老病死”，现代人还有几个会认为疾病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 呢？如果有人愿意移植转基因猪心来延长生命，“伦理学家”有什么 资格命令他现在必须听从上帝的安排而死去呢？人类基因是大自然无 意识进化的结果，里面并不包含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安排，“伦理学 家”也没有权利强迫我们放弃进化论而接受神创论。序言中承认这种 忧虑源于“人类对原子核和细胞核的了解的突飞猛进与人类对自身本 性和人伦关系的理解的停滞不前形成鲜明的反差。”科学的高速发展 是由于早早摆脱了宗教的非理性纠缠，否则科学至今还会在“日心 说”和“地心说”、“进化论”和“神创论”之间徘徊。伦理学的任 务应该是清洗自己内部的宗教影响，结束停滞不前的局面，跟上科学 的步伐，而不是把宗教偏见打扮成“珍贵的永恒的价值”，来阻挠科 学的发展。 序言中说：“人类必须充分认识现代科学和技术这把‘双刃剑’ 的正面和负面作用，运用伦理和法律的工具约束它们的发展和利 用。”这是一个广为流行而又荒唐透顶的观点。由于伦理学的落后并 且缺乏像科学那样的纠错机制，由道德狂人和宗教狂人制造的灾难和 浩劫在历史上层出不穷，在现实中也比比皆是。而科学狂人却只出现 在好莱坞的科幻恐怖片中，是那些道德狂人和宗教狂人为了散布“科 学恐惧症”捏造出来的，在现实中找不到一个实例。因为科学是理性 的事业，非狂人所能为。所以“人类必须充分认识”的首先是“伦理 学”这把“双刃剑”的负面作用，并时刻警惕和防止这些负面作用。 用“伦理和法律的工具约束”技术的某些“利用”，是我们经常作 的，例如禁止用B超鉴定胎儿性别，甚至可以禁止在信件中放入白 色粉末。但是“运用伦理和法律的工具约束”科学的发展则是极其有 害的。科学的发展不外乎增加知识、摆脱愚昧。制定法律禁止某项科 学研究也就是禁止增加知识，强迫维持愚昧。虽然存在着义务教育 法，但是如果某人自己拒绝知识，别人也拿他没办法，所以事实上每 个人都有愚昧的权利。但是任何个人或组织都没有强迫别人愚昧的权 利。无论是伦理学家个人还是联合国科教文组织都无权强迫全人类敌 视科学，走向愚昧。 中国传统伦理的黄金率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伦理 学家不欢迎科学家来指导他们应该研究什么或不应该研究什么，就请 伦理学家也不要鼓吹动用“法律的工具”强迫科学家放弃某一领域的 研究。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