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groups.yahoo.com/group/xys)◇◇ 也说中国伪科学、神功泛滥的根源与责任 文木 最近在新语丝读书论坛上读到包谷的《回顾所谓“伪科学”的根源》,许 多观点我是非常赞成的。这里就包谷的问题“为什么国外的类似活动,声称自 己是向神祈祷,神听见了,所以出现了神迹;而我们中国的这种活动,却都清 一色地宣称自己是特高深的科学呢?”再引申几句。(包谷文附在后面) 包谷看到了一个重要问题,“科学”在这里面起着关键的作用。中国本来 是科学不昌明的社会,近代科学在中国的传播也不过100多年。现在在技术 层面中国的科学技术确实有了重大进步,特别是神舟号飞船都能上天,但是科 学的文化层面,科学并没有溶入(或者熔入、融入)中国社会,也许要再过几 十年、上百年才能一点一点扎根。 不过,政治领导人、知识界,却等不及,他们等不到科学真正在社会普及, 等不到科学成为中华文化的一部分,就处处使用科学的标签。这标签漫天飞舞, 充斥于政治文件和电视广告(如近年流行的电视“卖药”)。科学在中国获得 了一种什么样的地位?一种类似“神”的地位。贴上科学的标签,就类似于贴 上了神的标签。这是从国际范围理解。就中国内部,多数人不信什么发达宗教 意义上的“神”,只信灶神、阎王一类的东西(牛鬼蛇神),信佛也是用时临 时拜(这其实是利用佛,不是供佛,是把佛降低为人的仆人)。在中国明确抬 出基督教那种“神”,大概不容易被百姓接受(近年也有变化,民间传教十分 活跃,还有不少装时尚的学生声称信耶稣)。中国儒文化一直也强调敬鬼神而 远之,子不语怪力乱神等。到了新中国,政府更是反对迷信鬼神,“宗教”更 是敏感话题,文革中的一个口号就是打倒“牛鬼蛇神”(实际上缺什么补什么)。 普通人更不敢随便说“神”、称“神”。 可是,在中国,科学确实被视为万能药,至少理论上如此,用“科学= 神”来概括不算过分。因为“科学”在日常语言中被当成“真理”的同义语, 某东西是科学的,就意味着某东西是正确的,更是理性的、合理的、有根据的。 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怎么说,“以科学的名义”,确实要做的, 在自觉或者不自觉中熟练地运用。这种话语权有许多好处,谁掌握了科学,谁 就代表真理,代表好的事物,所以人们纷纷称自己掌握了科学。所以才有与科 学不塔界的人口口声声称科学。有时也确实是无意识的,我就见过一例。有一 位人文学者,对科学“不感冒”,对科学家的所作所为也不感冒,对人们言必 称科学十分反感。他在一次小会上先发表了自己对“科学”处处插手不满的见 解,讲了约十分钟,突然他下意识地说,“这种样子显然是不科学的吗”,科 学两字说出,他仍然未意识到。我想,这便显示科学成为了一种法兰克福学派 或者哈贝马斯讲的“意识形态”。这不是指科学真的成为传统意义上的意识形 态,从而完全失去了其有效性、客观性,可能正相反。它是就科学在社会上扮 演的角色而言的,非常像意识形态,而不是“就是”意识形态。科学仍然是客 观的,其有效性是显然的,说科学是意识形态恰好表明人们意识到了科学过分 强大的威力,而对此表现出忧虑。这是“隐喻”,而非“等同”或“是”。隐 喻的力量来自于两极的“相反相关”,不是“相反恒等”。 人体科学、人体科技、神功为什么要把自己贴上科学的标签?而不贴上神 的标签呢?首先,这是一大批科学家倡导的“事业”,这些科学家自以为自己 是无神论者,与神格格不入。他们自然不会主动贴神的,而且一开始就贴神, 也不会有市场的。在中国“神”力与“科学”力一般说来后者更有市场。包谷 说国外的类似活动都直接称神,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其实国内外在利用科学 这个好名词问题上,是高度一致的,据我所知,国外的新时代运动、神功、邪 教等也照样利用科学,声称自己的东西如何科学。同样,中外一样,他们在利 用科学的同时也贬低科学,说现在的科学处于小儿科,与他们欲建立或者已经 建立的体系相比,科学是不够的,科学甚至是该批判的。《转法轮》就这个德 性,我仔细读过,它一方面用科学,一方面骂科学。而骂科学还是为了利用科 学,用科学抬高自己,因为科学已经很高了,比科学还高的东西自然更好、更 代表真理。这是一种“高明”而无耻的手段。神功绝对不会利用被社会所唾弃 东西为自己当标签,比如“神功”绝对不会说我这东西就是“垃圾”,因为后 者在人们内心不能升腾起一种崇高、真理的意象(image)。 也就是说,神功利用了中国社会事实上存在的“科学主义”思潮。对这种 科学主义要分析,它仍然是一种假科学主义,因为科学主义实施的前提是科学 足够发达,科学思维成了人们的日常思维。在中国并不是这个样子。在中国科 学的崇高地位是名义上的,是宣传出来的。中国的科学主义是标准的意识形态 事物。这种科学主义或者假科学主义也好,成就了骗子们的事业。 包谷强调要那些大科学家负责,一般来说是对的,他们确实有责任。但那 责任太大了,也不是科学家所能承担的。它已经变成了一种政治失误,变成了 一种政治责任。这种责任要由领导部门和领导干部负责。众所周知,特异功能 的“受益者”主要不是百姓,而是如包谷指出的领导干部,那些想长命百岁甚 至长生不老的官员、大资本家。神功骨干的后台和庇护人就是部分领导干部。 上面好什么,下面就提供什么。这是一种需求/供给关系。当然上面要知道好什 么,还得科学家先提供一种诱惑,即特异功能是可能的,人体科学大有做为, 而钱就充当了这样的角色。他该负的责任也只限于这些。当然,后来他为了保 持一致,在看到了大量的造假事件后仍然不断支持不严肃的“研究”,这也要 承担责任。对于前者的责任,人们容易理解,可以不追究,那是认识问题,对 于后者,倒是要追究的。 包谷文章还指出一个重要事实:许多人文学者当初并不相信神功,而科学 工作者却差不多都信,钱/于之争是一个象征。当时显然于处于下风,钱处于 上风。多年过后,形势又变了,大尺度上于占了上风,钱处于下风。可是这尺 度再变大又如何?我也注意到在知识阶层,人文学者迷信法轮功的并不太多, 陷得也不那么深,相反理工科学者(如某校的一些博士)有不少信的,而且陷 得深。有朋友开玩笑:“文科生都比较滑头,该转变就转变,不像学理工科的 那么死心眼。”不排除有这方面的因素,但还有比这更深层的东西。要从大家 所接受的教育方面找一些原因。 以上所谈,只是补充了伪科学泛滥的一种文化层面的原因,并不能也不想 穷尽各种可能的原因。小结一下便是,对科学的夸大宣传反而不利于科学的发 展,却能催化伪科学的发展。我们要在现实中努力理解科学、传播科学,却没 必要天天叫嚷科学,没必要把科学的标签到处贴。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groups.yahoo.com/group/x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