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评《反科学种种:一种语义分析》   赵南元   该文原载《北京大学学报》2002年第3期,【】中是赵南元的评论。   “反科学”种种:一种语义分析   刘华杰(北京大学哲学系,100871,huajie@phil.pku.edu.cn, huajie@china.com)   2002.04.07   ● 我们要当心的是,仅仅打倒那种最粗俗的、一看就错的   “反科学”,然后就坦然地宣布所有含有“反”“科”“学”   三个字的东西都已经通过严格的论证有效地批驳了,如果   有谁胆敢声称这三个字,就是人民之公敌。   【看来,打倒那些“高雅”的、看起来颇有学术味道的“反科学”,并“通 过严格的论证有效地批驳”还其“人民公敌”的地位,仍然任重道远。】   ● “我们试睁眼看看:这遍地的乩坛道院,这遍地的仙方   鬼照相,这样不发达的交通,这样不发达的实业,——我   们那里配排斥科学?……中国人的人生观还不曾和科学行   见面礼呢!” (胡适,1923年)   ● “几个反动的哲学家,平素饱餍了科学的滋味,偶尔对   科学发几句牢骚话,就像富贵人家吃厌了鱼肉,常想尝尝   咸菜豆腐的风味:这种反动并没有什么大危险。那光焰万   丈的科学,决不是这几个玄学鬼摇撼得动的。”(胡适,   1923年)   【如今我们才知道,胡适是太轻敌了。他们不但撼得动,而且要用法律形式 把他们胜利固定下来,反科学还想一劳永逸呢。】   许多人并不同意人文学界隐约或者直接表现出现来的“反科学”观念,特别 是正统的科学家,当然也包括持朴素见解的民众。可是,当我们为某某贴上“反 科学”的标签时,是否仔细考虑过,我们所指的“反科学”是否明确,能否给出 清晰的定义。   视几百年以来的近代科学为儿戏,把它斥为与巫术、宗教等同的信念,甚至 主张把它轻松地抛弃,自然是一种容易理解的“反科学”,也是容易打倒的“反 科学”。问题是,谁持有这样的见解?许多学者被反对派斥为“反科学”,如部 分科学知识社会学家,但他们从来不承认这一指控。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是 因为这些学者敢于挑战权威却在此时胆小怕事、不敢明确宣称自己的观点吗?是 他们有所忌讳,担心受到嘲笑或者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吗?也许有这种成份。 但是,还有多种别的可能。   【“无形的压力”是什么?无非是科学不允许胡说。】   什么叫反科学(anti-science)?这里并不想给出一个试图使人们接受的定 义,但希望通过分析这个词或词组的用法,揭示其语义学上的问题,以及背后的 观念差异。就字面意义而言,“反”就是“反对”之意,“反科学”就是“反对 科学”,包括反对科学的研究、科学的主张、科学的解释、科学的方法、科学的 应用等等。但这种字面意思用处不大。   1.科学共同体内部的某A反对科学共同体内部的某B,B能否指责A是反科学 (或者倒过来)?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特别是牵涉政治斗争和人际关系之纠葛 时。可以假设这种情况:B持一种错误的科学命题,A批判B,但B是科学界的权威, B可能指责A反对自己就是反对科学。在这种情况下,B是科学的化身、真理的象 征。这正如过去某人反对某领导的错误,就被某领导指责为反对领导,甚至反党、 反人民。苏联的李森科也类似。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反科学”。   如果细致化一点,我们可以分析反对的“内容”。如果内容只涉及科学以外 的事情,如某人的出身问题、“作风”问题(即男女问题),所说的“反科学” 便是强加上的,有整人的嫌疑。如果内容确实涉及到科学本身,如科学命题、科 学理论或者科学决策、科学规划,所说的“反科学”也会存在争议。可能双方都 认为自己更加正确,更代表真理,而对方被贴上“反科学”的标记。较常见的情 况是,某一方取胜,势均力敌的情况也有。事后看来,即经过长时期的检验,所 贴标记可能正确,也可能不正确。这些情况,历史上都实际发生过,不难找到例 证。   2.如果在科学共同体内部,某A单枪匹马,与共同体主流学者的科学见解相 佐,他们交锋的结果有可能是,A被贴上“反科学”的标记。这只是有可能,通 常的情况只是A的观点不被认可而已。事情可能稍稍不同,A不是单兵作战,他有 少数志同道合、观点相似的同盟,共同面对反对他们的科学共同体多数派。当然, 最终的结果有两种,或者A及其同盟错了,或者多数派错了。真理与持有者的比 例并不直接相关,尤其在真理被发现之初。   【只要遵循科学内部争论的规矩,科学内部的争议一般不称为反科学。】   以上都是针对科学共同体内部人员而言的可能性,这并不是当前一般意义上 所说的“反科学”。不过,现实中的确发生过这种事情。更准确的称谓可能是 “伪科学”或者“赝科学”,英文都是一个词pseudo-science。也就是说,人们 在这种境况下,多少混洧了“反科学”与“伪科学”。   3.如果其中的一方来自科学共同体以外,比如他(她)是一位江湖人士,确 切的例子如沈昌“大师”,当他的观点与主流科学界的看法相冲突时,或者当他 对当代科学表现出极大的不信任时,他有可能被指责为“反科学”。沈昌虽然也 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据说是江苏农学院植保专业毕业的(1982年1月),但其 理论却十分江湖气,如“疾病是寄生物”,“所有疾病有生命,而且有生命力, 也有使命。”(陈文轩, p.28)“疾病的本质是意识”,“意识是阴性物质”。 “人为什么生病?因为做了坏事”,“疾病的原因就是完成自然规律对你的惩罚”。 (陈文轩, p.29)沈昌声称,利用他的“想象的技术”,想生孩子,一想就生了。 “疾病的根本是:在无意识、负意识的有意识调控之下,使人体脊柱从原来的正 位转化为错位,由此引起人体脊柱结构的一系列错位。”(尹一之,p.277)   沈昌及其代言人陈文轩、尹一之并没有只讲这些含糊的话,还模仿人文学者 的惯用句型述说对科学的不满:“迷信细分起来,有宗教的迷信、哲学的迷信、 经验的迷信、科学的迷信、迷信的迷信。当前对人类危害最大的是迷信的迷信和 科学的迷信。迷信的迷信对人类的危害显而易见,这种迷信往往在文化落后的地 区有市场,对文化层次低的人们有诱惑力。……科学的迷信对人类的危害要大得 多,揭露起来也困难得多。人类面临的人口爆炸、环境污染、能源危机、生态失 调、人口素质下降、各种疾病猖獗,谁之罪?恰恰是科学的迷信造成的!”(陈 文轩, p.7)这些颇有后现代的味道。   陈文轩接着说:“只有破除科学的迷信,我们才能真正相信自己,把握自 己。”瞧,道路是唯一的!必须抛弃梁启超所说的沙漠中旅人远远望见的“大黑 影”——科学先生,因为科学已经破产啦!   沈昌是“沈昌特功”的创始人,“人体科技”的发明者,他出版的带功带子 与图书上都印着“沈昌人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生产力”,听起来比小平同志的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还高一个层次。据说,沈昌继承并发展了钱学森教授 的“人体科学”。当年中国人体科学学会理事长张震寰将军认为:“钱学森提出 人体科技,沈昌提出人体科技,一个是从理论的角度提的,一个是从实践的角度 提的,加起来就很全面了,指明了人体科学技术的发展方向。”(尹一之, p.1)   众所周知,钱学森是中国第一号大科学家,如何与时常为妇女“抓乳腺瘤”、 贩卖“信息茶”的江湖人士沈昌联系到了一起?但这并不是读者有意把他们联系 起来的,却是钱的朋友、同事张将军做的。实际联系有多大呢?请读郝柏林院士 最近在上海《科学》杂志上关于“赝科学”的文章,郝院士认为人体科学和特异 功能属于赝科学。《光明日报》和《科学时报》都转发了郝院士的文章。   回到我们的主题,沈昌“大师”的言行是否是反科学呢?如果是,根据是什 么?如果不是,他的观点是否可以再接着演绎?   若按前者计,它是一种反科学,那么同情沈昌观点的、给出稍稍不同表述的, 算不算反科学?如果都可以算的话,与沈昌为伍的大批科学家,包括钱学森教授, 在其中的角色是怎样的?一个科学家同时也可以是伪科学家或者反科学家吗?   【沈昌的言行当然是反科学,但是通常习惯上对反科学的人不用“反科学家” 这个称呼。因为在我们的语言习惯中,“家”还是有褒义的,而“反科学”和 “伪科学”是贬义的,所以不能和“家”搭配适用,偶尔使用时,也是为了表现 一种幽默、嘲笑的语感。钱学森的一些言行也是反科学或伪科学的,但我们不因 此称之为“反科学家”或“伪科学家”,正如牛顿也搞过伪科学,但我们不称他 为伪科学家。】   有多种回答。从科学社会学角度可以说,科学家,包括大科学家可以同时是 伪科学家(如华莱士、克鲁克斯、约瑟夫孙),也同时可以是反科学家。甚至令 普通人更难以接受的是,还可以说“伪科学、反科学都是科学”,因为被称作科 学家的一些人所做的东西都可以笼统称之为“科学”。也许这是一个再糟糕不过、 再没用不过的定义或者描述了,其实不然,我倒认为它有一定的好处:可以降低 科学的神性,展现人性的复杂性,揭示坚持理性思维的坚难性。假如科学是真理 的化身(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科学就是真理,那么,即使人们主观上始终努力 想与科学保持一致,“一日三省吾身”,客观上也做不到,照样犯错误。所以说, 搞伪科学未必出于不良的动机,搞反科学则更少出于不良的动机;前者可能还有 钱要赚,后者想赚钱却没门,最多从书生哪里得到几声底气不足的喝彩。   【科学本身并无“神性”,反科学者对科学的“神化”是为了“妖魔化”。 例如“勾勒姆”隐喻就是一个典型的妖魔化作业。】   4.如果说沈昌还不够专业,还不能代表外部对科学共同体之间的关系,我们 换成与“索克尔/《社会文本》事件”有关的人文学者,或者其他后现代学者、 激进女性主义者、激进的SSK学者,他们对当代强大的科学的不信任和批判是否 算作反科学呢?   【“信任”与“不信任”是每个人的自由,但是“不信任”能否构成“反对” 的充足理由呢?科学家正是通过对科学的“不信任”(理性的怀疑)来发展科学 的。任何人“不信任”的人和事物都是很多的,总不能都反对呀。“批判”要摆 事实讲道理,科学无时无刻不对自己进行这样的“批判”,科学的可靠性恰恰是 建立在这种“批判”上。但是如果用“神化”+“妖魔化”的手法,就不能看作 正经的“批判”。】   如果说沈昌的反科学只是一种低级的没文化的反科学,后者的反科学是否是 一种有文化的高级的反科学呢?如果低级的没有什么道理,高级的就有许多道理 呢?   【真的“高级”吗?索克尔事件恰恰证明,他们很“低级”。而且那“许多 道理”未必能称得上“道理”,除非我们认为神学和科幻小说都是“道理”。】   一般说来,高级的被称作反科学的一派,代表着人文学术,与科学家所代表 的科学文化不同,分属于斯诺(C.P.Snow)所讲的“两种文化”。(斯诺)   如果都是高雅的文化,两者事实上处于分治和分歧状态,未来是否要建设统 一的“一种文化”呢?回答同样是多样的。   【这也是一种分歧,在科学中恰恰没有“高雅”和庸俗之分。我们并不能说 研究痔疮是庸俗的。】   在“科学大战”(science wars)中,“反科学”似乎是一个贬义词,那么 是什么力量使它成为一个贬义词呢?是否还有“反人文”的说法?某些科学家是 否存在“反人文”或者无视人文的倾向?更大的问题是,科学工作者是否在科学 立项和具体科学研究中要考虑外部约束,如伦理问题,是否要按照联合国教科文 组织(UNESCO)的《科学与利用科学知识宣言》(1999)所述的原则行事?如果科 学工作者不那样做,他们是否是“反人文”呢?   【“反科学”是一个贬义词,那是因为“科学”是一个褒义词。华杰也承认 “现在看来,科学是所有知识体系中最牢靠的。”(SSK:建构另一维思维,科 学时报,2002.10.25)而获得知识比无知要好。只有支持愚昧的人才会认为“反 科学”可以是中性或褒义词。严格说来,“反人文”的说法不成立,因为“人文” 包含了人类的全部文化,也包括科学在内,所以站在人文之外反人文是不可能的。 但是科学家无视(科学之外的)“人文”,是非常正常的。俗话说,隔行如隔山, 就是在科学内部,科学家也无暇关心与自己研究领域无关的学科。科学工作者在 科学立项和具体科学研究中当然会考虑外部约束,例如经费问题。但关于伦理问 题,科学内部已经有充分的考虑,无需伦理学家多嘴,正如科学怎样使用语言无 需请教语言学家一样。事实证明,伦理学家在企图干涉科学时,往往成了宗教神 学反科学的代言人。科学家对人文的态度通常是“漠视”。如果所谓“人文学者” 用相同的态度对付科学,科学家会很欢迎的。《宣言》内容只是一些抽象原则, 我相信没有看过《宣言》的科学家实际上也不会违反这些原则。当然,联合国只 是大国的政治交易所,有时是美国的橡皮图章,例如在朝鲜战争时宣布中国是 “侵略者”。UNESCO讨论禁止克隆人就足以说明他们已经成了宗教势力的代言 人。】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果承认“反科学”或者“反人文”,那又怎么样?首先 是,“反科学”与“反人文”是否本身就具有价值含义,比如它或它们是贬义的。 是否可能还具有褒义呢?如果有,意味着什么?   如果它们都只具有贬义,那么如何对待“反科学”和“反人文”?有人说, 要有伦理或者法律约束,前者实际上约束力十分有限,后者到现在还没有正式条 文。如果着手起草相关的法律条文,是否意味着对科学家自由的限制?限制自由 是否违反《人权宣言》?   【不存在单纯的“反人文”,就像没有人反艺术、反政治。可以被称之为 “反人文”的,大概只是对“反科学”的一种抵抗,应该称之为“反反科学”。 如果要起草限制科学的“法律条文”,是否先起草一个限制“人文”的“法律条 文”?那东西的风险和社会危害性要远远大于科学呢。】   5.如果有人声称科学是万能的或者潜在万能的,那么反对这种观点的应当叫 做“反对科学主义”。许多人敢于明确说,他就赞成这种“反科学主义”。在这 里,“反对科学主义”是个中性词或者褒义词。   应当注意的是,“反科学”、“反科学主义”和“反对科学主义”是不同的 概念,在现实中把它们简称为“反科学”是不够准确的。   “反对科学主义”未必蕴含“反科学”。“反科学主义”则有两种解释:“ 反对科学+主义”;“反对+科学主义”。前者近似于“反科学”,后者则近似 于“反对科学主义”。   【谁声称科学是万能的或潜在万能的?这绝对不是一个科学所能接受的严密 表述。科学是只谈问题不谈主义的,所以“科学主义”并不存在,谈何“反对科 学主义”?玩弄词藻而已。自己虚构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然后把它做成一个帽子 到处乱扣。从这些“反对科学主义”人士发表的言论也可以看出,他们实际所做 的仍然是“反科学”,而不是反对子虚乌有的“科学主义”。】   当年“科玄论战”时,张君劢说:“人生观之特点所在,曰主观的,曰直觉 的,曰综合的,曰自由意志的,曰单一性的。惟其有此五点,故科学无论如何发 达,而人生观问题之解决,决非科学所能为力,惟赖诸人类之自身而已。”(张 君劢,p.38)这番极端的二分法遭到丁文江等科学派的反对。张君劢错就错在试 图划出一条严格的边界,以阻止科学的扩散,这是不明智的,没有人能够阻止科 学应用于更大的范围。如果张先生退一步,允许科学的扩散,反问一句:科学是 否事实上解决了人生观的所有问题,或如胡适建议的,请“一班拥护科学的人” 拿出来“科学的人生观是什么”,他会变得主动些。   【持有什么人生观,是个人自己的事。把人生观说成一个“问题”,有待解 决,这本身就是一种想引诱别人跟随自己“上层次”所制造的借口。如果有人不 认为“人生观”是个问题,或用科学解决自己的人生观问题,别人无权干涉。如 果有人问:“科学是否事实上解决了人生观的所有问题?”,那我们同样可以反 问:“玄学是否事实上解决了人生观的哪怕一个问题?”。动辄要求别人“解决 所有问题”,自己却连一个有意义的问题也解决不了还不以为耻,玄学鬼的厚脸 皮可以算是登峰造极了。】   事实上,没有证据表明科学不能扩散(却不断有证据支持科学可以扩散), 但也没有证据表明科学的扩散可以事实上取代或者消灭其他“落后的”、“不严 格的”非科学努力。没有做到就声称它能够做到或者已经做到了,显然是有弱点 的。在这种意义上,强科学主义不能令人满意,反对强科学主义自然有道理。但 是如果所持的科学主义较弱,事情就复杂了。现实中,我们多少都是科学主义者, 大概是较弱的一种。我就见识过一位讨厌科学的人文大学者,刚刚骂过科学主义, 不一会就不小心说出要科学地办事、提出科学的证据。其实这很正常,反对科学 并不意味着不能利用科学。   【在实际生活中,我还没见过一个“强科学主义者”,对于其存在我表示怀 疑。至少华杰所描述的“强科学主义”是直接违反科学精神的。】   6.许多非西方文化都接纳了近代科学,但并非接受了与科学有关的一切,特 别是科学的自然观和世界观。如宗教国家,他们也研究、发展和使用科学,但并 不接受科学的形而上观念,他们仍然持有传统的宗教观念。对于这些宗教国家的 教民,在器物层面,他们拥护科学,但在观念层面,他们反对科学。在更高的层 面上他们持有神论的观念,与相信自然因果关系的自然科学格格不入,但是科学 与宗教似乎就是这样并行不悖地存在着。   在这些国家中,对科学有着矛盾的态度。“反科学”也有了更复杂的含义, 不是简单的好与坏的问题。   【此说有“西方文化中心主义”之嫌。其实“西方”何尝不是如此?透过 “人文主义”的皇帝的新衣,很容易发现这些人屁股上盖着宗教的纹章。科学与 宗教之争由来已久,一点也不复杂。中国那些“人文主义者”也是动不动就抬出 “上帝”来的。科学是拒斥形而上学的,何来“并不接受科学形而上观念”?】   7.世界上并非只有科学家和人文学者,多数人还是普通百姓,他们对科学和 人文都知道一点点,按照学者的标准,他们的科学素养和人文素养都不高。美国 的《面向全体美国人的科学》和《科学与工程指标(2000年)》第8章都显示, 美国公民的科学素养不够高;中国2001年的公众科学素养调查也表明每100个成 人中只有“一个半男人”和“接近一个女人”有基本科学素养。人文素养如何测 度,现在还没有标准。估计按某个指标,如果有的话,测试出来也不会很高。   在这种局面下,所谓的“文化”,不管是科学文化还是人文文化,都是高高 在上的少数人拥有、掌握的东西。   那么在此情况下,作为普通公众,特别是文化程度颇低的公众,他们怀疑科 学或者怀疑人文学术,有什么不妥吗?他们表现出来的“反科学”情绪有什么不 应当吗?科学的确日新月异,即使科学共同体,试图了解其知识、把握其发展方 向都十分困难,公众更是显得困难。对于力大无比的“怪物”(SSK学者柯林斯 把科学作“勾勒姆”隐喻),不了解其所以然,怀疑甚至反对它,应当是可以理 解的。   【“不了解其所以然”并不成为“怀疑”或“反对”的理由,不了解电视机 的“所以然”的人很多,但他们并不怀疑电视机可以看,也不反对看电视。公众 如果有“反科学情绪”,肯定不是自发的,而是一些“高雅”的反科学分子利用 他们在大众传媒的优势地位操纵大众的恶果。例如科林斯的反科学著作《勾勒 姆》,就是对科学进行丑化和妖魔化的典型事例。】   退一步,即使公众表现出的反科学情绪(只占一小部分,多数顺民只有相信 科学的份。但因为他们无法区分真科学与假科学,所以他们自称的相信要打折扣, 他们相信的科学中可能有许多是伪科学的东西。这正如许多人自称相信上帝,只 图个吉利、保个平安,他们信上帝却不了宗教典籍和历史)是不妥的,不利于社 会进步的,那么原因何在,如何解决?   【只要让大众传媒不散布反科学言论就行了。】   公众何以缺少科学知识、不了解科学的运作(按照OECD 2000年的定义,科学素养有三个维度:核心科学概念、科学过程和科学与境 (situations,指科学与社会的关系)),从而科学素养低下?显然是他们缺少 教育,缺少教育很少是自愿的,而是被迫的。无论在西方国家还是在近些年的中 国,社会财富被不公正地分配着,极少数人占有了社会上的绝大部分财产。在中 国广大农民无法接受良好的科学教育和人文教育,他们的自然有较低的文化素养。 这种局面在短期内似乎无法彻底改变。   当考虑到这些背景,“愚昧”的公众表现出“反科学”的情绪和言辞,只要 不是别有用心(如沈昌“大师”),那么我看不出有何理由指责他们。相反,他 们对科学的不理解或者不信任,责任在于文明人利用了先天优势:对财富的占有 和对知识的占有。这使得文明人、社会的上层人物应承担责任去普及科学、传播 文化。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文件所述:“由于国家之间、地区之间和社会团体 之间以及男女之间结构上的不平衡,受惠于科学的情况也不均衡。科学知识已成 为生产财富的关键因素,因此,其分布也已变得越来越不公平。穷者(无论是穷 人还是穷国)与富者之间的区别不仅仅在于他们拥有的财富较少,而且还在于他 们大多数被排斥在创造和分享科学知识之外。”(UNESCO,《科学和利用科学知 识宣言》,p.2)   【他们(“愚昧”的公众)当然不是别有用心,但是那些制造和散布反科学 情绪的“文化人、社会上层人物”确实是别有用心的。而且,在现实生活中,我 也从来没有见过“‘愚昧’的公众表现出‘反科学’的情绪和言辞”。以“科学 素养”为标准,似乎可以看见公众的“愚昧”,但公众作为一个个经济学意义上 的理性人,通常知道科学的好处,不会自发产生“反科学”的“情绪和言辞”。】   8.如果不算曲解的话,“反科学”还有另外一种含义:“反思科学”(reflecting on science),这是哲学工作者或者其他人文学者要做的事情。显然,不能将 这种反思科学的努力当成一种单纯破坏性的消极因素加以指责。按康德和黑格尔 的认识论,人之认识有知性、感性与理性三个不同层面。百姓的常识对应于感性 认识;近代经验科学的探索对应于知性认识;除此之外还有更高一层的理性认识, 一种辩证反思的活动。这里的“理性”不同我们平时说的“理性”,它主要指哲 学层面的反思、批判活动。   【“哲学工作者或者其他人文学者”愿意如何“反思”是他们自己的事,但 是如果他们认为科学界必须无条件接受他们的“反思”结果,就太狂妄了。对于 这些反思出来的结论,我也见过一些,至今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自称“更高 一层”并不能证明真的“高”,“康德和黑格尔的认识论”也并没有当然的权威 性。】   在相当一批人文学者看来,即使不持通常意义上反科学的态度,他们也坚持 认为科学不具有最高解释权威,即科学不承担上帝的职责,当然也没有任何东西 可以担此“圣职”。但是他们同时认为科学是世俗事物之一,它虽然重要,却无 法有效全面反思自身,它可以部分反思自身。对科学的评判,经常需要缓引科学 之外的根据,这些科学之外的根据在未来发展过程中有可能相当一部分被内化成 科学自身的因素,但没有证据表明所有事物都可以内化为科学处理的范围之内。 至少现实状况是,相当多东西不属于科学处理的,是它当前无能为力的。基于一 种现实主义的原则,科学有必要与其他事物和谐共处,必须与其他子文化进行平 等对话,虽然这似乎降低了科学的身价,但同时其他子文化也可能有类似感觉良 好的、“自大”的考虑。   【摆事实讲道理与胡说应该“平等”吗?事实与谣言应该“平等”吗?难道 是科学不想“与其他事物和谐共处”吗?恰恰是“人文学者”在不断地主动对科 学发起进攻,树欲静而风不止。科学与上帝风马牛不相及,如何“承担上帝的职 责”?所谓科学“无法有效全面反思自身”之说只是哲学家的呓语,难道哲学或 人文主义是能够“有效全面反思自身”的吗?如果能,哲学界或人文学者之间至 少应该能建立一个评价理论优劣的公认标准。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所谓“反 思”与胡说有多大的差别?奉劝“人文学者”在科学面前保持一点起码的“敬畏” 态度,先把自己家里的内乱理清楚了,再出兵讨伐科学也不迟。如果说有什么对 科学的评判需要“援引科学之外的根据”,请将这些“根据”明明白白列出来, 不要含糊其词。因为我发现有时这些根据竟然是荒诞不经的科幻作品。】   哈佛大学的名教授霍尔顿(Gerald James Holton)出版过一个文集《科学与 反科学》,第六章为“反科学现象”,分析了当今世界种种反科学现象,有不少 洞见,却也有不尽人意之处。他把种种反科学都与政治联系起来,认为“历史一 再表明,对科学以及科学世界观的不满,可以转变成为同更为险恶得多的运动相 联系的愤怒。”(霍尔顿,p.187)“对反科学信念的分析也许最终会导致确认 一种处理对立观点的战略,这些对立观点周期性地试图把它们自己从明显无害的 层次提高到实现政治上巨大野心的层次。”(霍尔顿,p.183)不断如此,他还 认为反科学之危害比报复的民族主义、原教旨主义和种族主义等似乎更重要。   反科学现象值得重视,却没必要危言耸听。   【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语中的。】   9.如果有人声称科学是万能的或者潜在万能的,那么反对这种观点的应当叫 做“反对科学主义”。许多人敢于明确说,他就赞成这种“反对科学主义”。在 这里,“反对科学主义”是个中性词或者褒义词。   应当注意的是,“反科学”、“反科学主义”和“反对科学主义”是不同的 概念,在现实中把它们简称为“反科学”是不够准确的。   “反对科学主义”未必蕴含“反科学”。许多科学家和人文学者赞成尽可能 发展和使用科学,但反对用它处理一切事务。“反科学主义”则有两种解释: “反对科学+主义”(anti-science+ism);“反对+科学主义” (anti-scientism)。前者近似于“反科学”,后者则近似于“反对科学主义”。   【“如果有人声称科学是万能的或者潜在万能的”是个虚构的条件,至少我 在科学界从未听到过这种“声称”。所以反对这种并不存在的“观点”即“反对 科学主义”就变得毫无疑义。但是,之所以有人还要乐此不疲,就因为说法和概 念尽管不同,对在现实中仇视科学的人而言这些区别的意义不大,只是文字游戏 而已。归根结蒂,“反对科学主义”还是为了“高雅”的反科学。所谓“科学主 义”只是为了反科学而虚构的靶子。例如在理论上“反对用它(科学)处理一切 事务”的说法就毫无意义,因为没有人想要或可能这样做。这里的真实意图是, 以此为口号来反对科学决策。他们的逻辑是这样的:先说“科学不能解决所有问 题”,然后由此推论出“所有问题都要请示哲学家和伦理学家”,然而他们故意 隐瞒的事实却是“哲学或伦理学几乎不能解决什么有意义的问题”。哲学家或伦 理学家如果不服气,就请找出一个实例(不包括科学所不屑于“解决”的“伪问 题”),提出一个比科学更好的解决方案来。】   10.与其他文化相比,科学无疑具有更大的解释力和对世界的操控能力。如 果说“反科学”与伦理或者政治确有联系的话,倒是可以读读《科学的终结》作 者霍根(John Horgan)的描述:“费耶阿本德的达达主义式的辩术,揭示出一 个极其严肃的论点:人类对绝对真理的强求,不论听起来多么崇高,往往以专制 而告终。”(霍根,p.70)当世界上许多事情“以科学的名义”实施之时,如纳 粹的种族主义、优生学,当泛滥的定语“科学的”到处贴之时,科学的权力与比 附于科学的权力共同作用于民众和其他子文化,这当然是有危害的。   【“人类对绝对真理的强求,不论听起来多么崇高,往往以专制而告终。” 这话有道理。但强求“绝对真理”的,恰恰是哲学而不是科学,科学与“真理” 这种宗教概念无缘。科学从不“强求”什么,科学精神还是“知之为知之,不知 为不知”,不像哲学那样“强不知以为知”。所以科学有信用,但没有“权利”。 有假冒伪劣冒用科学的信用,只能靠打击伪科学来防止,而不应靠诋毁科学,降 低其信用来防止。】   霍根是这样精辟分析费耶阿本德的反科学的:“费耶阿本德之所以抨击科学, 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科学与占星术一样无法拥有真理;恰恰相反,他抨击科学是 因为他认识到了科学的威力,并对此深怀恐惧;他反对科学的必然性,更多的是 出于道德和政治的原因,而不是出于认识论的原因。”(霍根,p.70)   到过云南的都不难明白,云南的多样性(植物、动物和民族文化)是建立在 相对封闭基础上的,如田松博士所讲,道路、电、现代教育和旅游开发曾使并将 继续使这些多样性不断被破坏,科学对于这些地区究竟意味着什么?科学的自然 观和世界观与原始的自然观或者宇宙论相比固然更真实,但当它取代少数民族地 区千百年来形成的敬畏自然的有神论体系时,人们也变得空前胆大,对山川草木 采取破坏性开发,如“红豆杉事件”。(田松)   当然,我不是暗示只有拒绝科学这样的一种论断才是合理的,我所强调的只 是要慎重行事,要反思科技的本性和潜能。美国的阿米什(Amish)人较少使用 现代科技,甚至不用交流电,他们也依然幸福地生活着,或许比我们还幸福。 (刘华杰,难忘阿米什,p.179-185)向少数民族地区传播科学技术,并非多多 益善、越快越好。阿米什人规避现代技术、拒斥现代教育,并且赢得了最高法院 的官司,多数美国人也认可了他们的行为,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温和的“反科 学”是可以接受的呢?如果我们喜欢千篇一律、全世界都一个样,单纯推进科技 发展和传播有助于达到这一“热力学平衡态”,但是我们还要考虑多样性。多样 性在现代社会具有多么重要的价值!我们怎能完全牺牲多样性呢。   【科学从来没有强制谁接受它,也没有强制阿米什人改变生活方式。反倒是 “人文学者”主张为科学设立禁区,破坏科学领域的多样性。】   11.我在想,真正的“反对科学”是如何可能的?为何有那么少的人公开承 认自己是“反对科学”的?“反对科学”直接就蕴含着矛盾吗?持“反对科学” 观点者就应当受到歧视、受到正常对待、或者受到优待吗?   应当承认,全面回答这些问题很难。我倒是希望有人思考其中的一些问题, 特别是反对科学意味着什么、自洽的反对科学者如何行动?   【“反对科学”并不蕴含矛盾,但显然不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一 些宗教分子,由于科学揭穿了他们的谎言,影响了他们的收入,恨科学是理所当 然的。哲学“介乎科学与神学之间”,受神学的影响冒出一些反科学思潮也不奇 怪,只要不要被“哲学”的大帽子吓住,看清其神学背景,回答这些问题一点也 不难。】   12.最后我愿意谈谈“反科学”的资本或者资格问题。胡适1923年底说过:   “我们要知道,欧洲的科学已到了根深蒂固的地位,不怕玄学鬼来攻击了。 几个反动的哲学家,平素饱餍了科学的滋味,偶尔对科学发几句牢骚话,就像富 贵人家吃厌了鱼肉,常想尝尝咸菜豆腐的风味:这种反动并没有什么大危险。那 光焰万丈的科学,决不是这几个玄学鬼摇撼得动的。一到中国,便不同了。中国 此时还不曾享着科学的赐福,更谈不到科学带来的‘灾难’。我们试睁眼看看: 这遍地的乩坛道院,这遍地的仙方鬼照相,这样不发达的交通,这样不发达的实 业,——我们那里配排斥科学?……中国人的人生观还不曾和科学行见面礼呢! 我们当这个时候,正苦科学的提倡不够,正苦科学的教育不发达,正苦科学的势 力还不能扫除那迷漫全国的乌烟瘴气,   ——不料还有名流学者出来高唱‘欧洲科学破产’的喊声,出来把欧洲文化 破产的罪名归到科学身上,出来菲薄科学,历数科学家的人生观的罪状,不要科 学在人生观上发生影响!信仰科学的人看了这种现状,能不发愁吗?能不大声疾 呼出来替科学辩护吗?”(胡适语,见张君劢、丁文江等,pp.12-13)   【看来胡适太乐观了,现在欧洲的玄学鬼折腾得有声有色,国内贩洋垃圾的 也是生意兴隆。妙的是,如今的“名流学者”用的还是老法子,“出来把欧洲文 化破产的罪名归到科学身上,出来菲薄科学,历数科学家的人生观的罪状,不要 科学在人生观上发生影响!”】   到了近期,胡适的思想也有回应,如李醒民老师认为,反科学只能是“超前 的精神高消费”。   胡适的观点归结起来就是,我们中国现在没有资格玩“反科学”。胡适的话 过去快80年了,仍然基本上是正确的,准确概括了中国的国情。所以有李醒民老 师的认识是正常的、中肯的。不过,这半个多世纪中,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科学技术一点一点壮大,中学和高等院校有了更多的科学与工程教育,特别是在 “科教兴国”的旗帜下科学技术成了主流话语。这与胡适当年的社会语境有很大 差别。那时候的鬼神、迷信大概还不会打着科学的旗号,现在的“水变油”、长 生不老丹、美容养颜霜无不贴着科学的标签或者声称比科学还厉害。虽说科学文 化并未在中国真正扎根,但人人都知道“科学”两字是可以利用的,一旦贴上 “科学”的标签,任何东西都仿佛借上了佛光、神力。这不能不归功于科学的发 达,也不能不归功于科学的欠发达。没有一定程度的发达,如果认识不到科学的 作用,科学不能成为“科教兴国”国策的一部分。如果科学真的很发达了,也不 至于百姓和官员分不清基本的真假科学,不至于支持低劣的江湖骗术(暂不考虑 主动参与欺骗的情况),如《人民日报》社总编邵伟华还请沈昌发“神功”做 “无中生有”瞬间长新发试验(有照片为证,时间为1991年10月27日,见尹一之 书彩页),党报的领导(正部级)如此,贫苦百姓信点什么歪门邪道有什么!   现在我们有了较发达的交通,虽说北京的交通越搞越糟糕;现在我们有了许 多实业,有了成套的工业体系,不但能制造简单器具还能发射“长征”火箭、把 “神舟二号”飞船送上去并收回来,虽说中国企业的R&D投入几乎等于零,而在 美国企业却占全国R&D总投入的一半以上。有一点,胡适看得特别准确,即“中 国人的人生观还不曾和科学行见面礼”,这相当于讲中国虽然接受了器物层面的 西方科学,却没有来得及考虑西方科学的文化基础和形而上观念。要说接受西方 科技,从洋务运动就已经开始了,但仅仅是把科技当作工具而已。这倒符合传统 的思路“科学的政治化和理论的技术化倾向”。(刘青峰,p.196)仅凭这一条, 科学并没有深入民心,并没有成为中国文化的有机组份。当民众对科学没有理性 认识之时,提倡反科学的确不合时宜。假如科学对中国的确有什么危害的话,现 在提倡反科学所造成的危害会更大。   【这个“假如科学对中国的确有什么危害的话”不成立,如果想证明其成立, 还需举证说明。所以“现在提倡反科学所造成的危害会更大。”更是至理名言】   龚育之先生曾指出,从明末,西方科学就输入中国,但影响不大,鸦片战争 以后,“被打败了的、陷入民族危亡的中国人,看到了打败他们的西方的科学。 先是在船坚炮利的技术层面上,然后进到船坚炮利的声光化电的知识层面上。再 后,才深入到船坚炮利、声光化电后面的科学思想、科学精神的层面上,这已经 是辛亥革命以后的新文化运动的时候了。”(龚育之,见任定成,p.2)应当说 在这之后相当长的时期,我们顾不上思想文化层面了,或者说用简单的唯物主义 加政治表态取代了科学本身拥有的文化内容。到了20世纪末,关于中国的科学传 播才能明确提出“四科”的内容:“弘扬科学精神、传播科学思想、倡导科学方 法、普及科学知识。”(江.泽.民,p.5)这好像是极普通的句子,其内容却从来 没有认真实施过。现在虽然提出来了,何时能够渗透到科学家、工程师和民众内 心,不得而知。   不过,如今科学技术的舆论地位的确提高了,达到令人羡慕、嫉妒甚至少数 人“仇视”的程度。科学技术已成为主流话语,成为“口头禅”,科学技术就有 被大量误用和冒用的机会。多少事情是“以科学的名义”做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科学家想当然以为自己更代表科学,自己的一言一行更接近科学。任何决策最终 都要以“科学论证”的形式加以实施,而不管是真的论证还的做做样子。但是一 旦得到经科学论证的许可证,这种沾到了“光焰万丈的科学”的光的政策、项目 就完全合法化了,免于被怀疑。科学家,特别是工程技术人员,做了大量这类事 情,他们往往并非出于科学技术本身的考虑,而是出于自身、小集体、地区的利 益,轻易地发放了“科技认证”。如今满地的鬼项目,或大或小,都是“以科学 的名义”确立的。如巨大的水利项目。当我们从电视上看到一些来头不小的科技 权威振臂高呼上某个项目如何如何科学与必要时,而我们又明显感受到他们不过 是从一个狭窄的领域或者部分考虑,甚至不排除私利混杂其中,我们做何感想。 这时要求对科学是外行或者半外行的人文学者努力区分真科学与假科学,去反对 那些假科学而支持真科学,就有些过分。在他们眼中,你们搞的都是科学,或者 统统都是伪科学(特别是考虑到有些大科学家既搞科学也搞伪科学)。反你个科 学,或者反你个伪科学有什么区别?你有意见,就好好传播科学、普及科学啦, 就好好自律啦!   【问题在于“人文学者”反的肯定是真科学,伪科学倒往往合乎他们的意思 而受到他们的青睐和推介,而且这些人并不自认为“对科学是外行或者半外行”, 他们自称是行走于科学与人文两道的“科学文化人”,甚至是“哪里有科学哪里 有他”。】   有一点,倒是值得指出,当前中国人文学者鼓吹反科学,自身的确由于科学 素养太差而硬不赶来,他们学西方人文学者,却忘记学习人家扎实的自然科学、 数学功底及其每个学术领域都需要的论证的功夫和品德。不过,在西方,人文学 者的科学素养也在下降,否则也不会有索克尔(Alan Sokal)事件。(刘华杰、 呼延华,pp.355-366)如何能够缩小“两种文化”的鸿沟?短期内似乎没有希望。 长远看,大概需要改革全球的教育体系,分科之学有综合的必要了。   【西方有“索克尔事件”,中国有“美梦噩梦事件”。古今中外,人文学者 的“科学素养”历来乏善可陈。】   以上罗嗦许多,无外乎科学内部与内部,外部与内部,有文化的与没文化的, 搞具体研究的与杞人忧天的,发达地区与欠发达地区,一旦接触科学都有可能衍 生出“反科学”问题来,仅有少数可以确认为通常所意指的那种“反科学”。如 果说有什么共性的话,多数人身上的“反科学”标签差不多都是别人贴上去的。 重要的不是谁是反科学主义者,而是人们何以被称作反科学,这迫使我们在广泛 的领域考察科学的社会运作、它的功能及可能的约束。在这种意义上,中国人看 一点科学知识社会学(SSK)的东西有好处,暂时不会中毒,就算中毒了影响也 不大。   【既然知道有毒,何必到处放毒?】   在当前情况下,“反科学”的确是一个贬义词,个别人不可能改变它的含义, 培根说“语词的意义是根据俗人的了解来确定的”。(培根,p.21; 译文据余丽 嫦,p.203)   没有必要赞成通常意指的那种“反科学”,中国非常需要科学和科学文化, 但也不必要未加分析就批判“反科学”,中国非常需要宽容和理解,保持思想多 样性和观念的张力有好处。我们要当心的是,仅仅打倒那种最粗俗的、一看就错 的“反科学”,然后就坦然地宣布所有含有“反”“科”“学”三个字的东西都 已经通过严格的论证有效地批驳了,如果有谁胆敢声称这三个字,就是人民之公 敌。   【彻底解剖“高雅”的反科学,“通过严格的论证有效地批驳”还其“人民 之公敌”的本来面目,依然任重道远。至今世界上还没有一个惩治“反科学”的 立法,如果对照那些“人文学者”动不动就想用立法手段把自己的反科学主张强 加于人的做法,批判“反科学”的一方实在是太善良了。】   参考文献:   陈文轩,《沈昌人体科技的理论与实践》,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1995年。   霍尔顿,《科学与反科学》,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   霍根,《科学的终结》,远方出版社1997年。   江.泽.民,提高全民族的科学素质,序《院士科普书系》,清华大学出版社、 暨南大学出版社2000年。   刘华杰,《以科学的名义》,福建教育出版社2000年。   刘青峰,《让科学的光芒照亮自己》,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   刘为民,《科学与现代中国文学》,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年。   培根,《新工具》,商务印书馆1984年。   任定成,《在科学与社会之间》,武汉出版社1997年。   田松,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博士论文2002年。   尹一之,《二十一世纪的曙光:沈昌人体科技》,张震寰作序,中国文联出 版公司1993年。   余丽嫦,《培根及其哲学》,人民出版社1997年。   张君劢、丁文江等,《科学与人生观》,山东人民出版社1997年。   C.P.Snow, The Two Culture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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