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回忆邹先生几件小事   燕杰   惊闻邹先生仙逝,眼前充满1989年他的形象。不敢相信他已经八十三岁,因 为在自己记忆中,邹先生的形象定格在那一年,永远那样神采奕奕,一身正气。 那一年寒秋来到美国,再没有见到邹先生。那时候邹先生六十多岁,带了若干硕 士生和博士生,自己忝列在博士生行列。邹先生是生物化学界的泰斗,自己从没 有梦想会有这样的机遇成为邹先生学生。1985年做大学毕业论文实验时,带试验 的老师问我们,毕业分配去那里。我们满兴奋地报告,已经考取清华生物系研究 生。该老师快人快语,你们在清华能学到什么生物学,真要想学,去生物物理所 考邹承鲁的研究生。老师这句话在心里发了芽。1988 年从清华毕业后报考了邹 先生博士生。第一次见邹先生是去面试。提前已知道邹先生非常严格,已有学生 面试没过。先生办公室是在三层楼上,有一面窗朝东,能看到所的大门。邹先生 个子很高,身材挺拔。邹先生问了三个问题,已经忘记具体的题目,只记得是非 常基本的概念和实验手段。把三个问题串起来,刚好是一个小的研究题目。我问 先生作博士生有什么课要上。他说没有必修课,主要是看文献作研究。看到邹先 生书架上有很多国际杂志,邹先生告诉我如果需要,可以来借。又抱怨说,国际 期刊来得太慢,常晚两三个月。那时在生物物理所,蒸馏水需要自己抬到三楼。 有送水的车每星期来一趟。那时很多同学忙出国,各大学各所也想出各种招数限 制出国。有一次看到一份所里的剪报,报有当时所里开会讨论限制研究生出国的 规定。看到邹先生的讲话称,应该让年轻人自由出国,让人家自由出去,人家今 后才愿意回来。这样的大实话自己从生下来只听过两遍。头一遍是1986年夏天批 判方励之时,有同学弄到一份方的言论(我党传统,供批判用)。方说,你们 (指大学生)能上大学,不必感谢什么人,什么官,一个现代化国家,国民有受 教育的权利。你们的父母已经对国家作了贡献(大意)。当时想,邹先生真是见 过大世面的人。1989年春天,自己也联系了自费留学,写了退学申请,请邹先生 批准。邹先生很痛快地签字放行,自己倒是被人事处折腾个半死。刚退完学就赶 上4月底大游行路过生物物理所,就骑上车跟着队伍去了广场。回到宿舍楼,有 年轻学友让我签字,是为一封给官方的公开信。拿过那张纸一看,邹先生签在第 一名。我想自己算什么,不敢把自己的名字签得离邹先生太近,就空了五六行, 写下自己的名字。心里边只想了一下,邹先生的笔迹很好,再没有想过那是在写 历史(若干年后看到邹先生写的回忆文章,才体会到,邹先生何止墨迹好,文采 也了得)。六月以后,听还在所里的同学说,凡在那信上签字的人,都要检查过 关。自己已被除名,就没做此功课。   到美国以后,特别是有了互联网以后,读到邹先生写的一篇文章,回忆他从 50年代回国以后的经历。他写道,文革整整耽误了10年。这10年也正是他人生中 最年富力强的10年(40到50岁)。我读着,可以感受到,他作为一个科学家,眼睁 睁看着生命的浪费,多莫痛心疾首。自己在北美求学几年,有时静下来想,如果 邹先生那十年在国外,会对科学有多少大贡献!邹先生回国时只有28岁,就已经 是一个专业的大家。在我们这一代人里面(我指文革后有幸上大学的人),邹先 生言传身教,给了我们科学的启蒙。不光是科学知识的启蒙,还有科学研究的方 法和态度的启蒙。邹先生是有大智大勇大能量的人。他的能量传达给我们,改变 了我们的生命轨迹,影响了一代人。邹先生千古! (XYS2006112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