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www.xys2.org)(groups.yahoo.com/group/xys)◇◇ 博弈论大师纳什 □王则柯 南方周末2002-02-07   1994年度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的纳什 教授等三位对博弈论作出奠基性贡献的学者。好莱坞大制作《美丽思想》说 的就是纳什的故事。   博弈论的思想源远流长,不过人们都把冯·诺伊曼和摩根斯藤在194 4年出版巨著《博弈论和经济行为》,看作现代博弈理论诞生的标志,他们 都是普林斯顿的教授。1940年代末和1950年代初,普林斯顿大学数 学系在塔克教授的指导下,有一个致力于数理经济学和博弈论的博士生小组 ,后来大名鼎鼎的纳什和库恩,就是这个小组的学生。促使纳什在40多年 以后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主要工作,就是他的博士学位论文。   1991年初我在美国伯克利加州大学拜访美国经济学会会长、198 3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德布鲁教授的时候,他请大家注意博弈论在经 济学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1981年—1983年我应库恩教授邀请第一 次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访问进修的时候,知道博弈论先驱学者纳什的一些故 事。纳什的学术成就,当然无愧于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这份厚礼。但是如果没 有亲人和普林斯顿特殊环境的爱心呵护,被精神分裂症折磨了30多年的纳 什,能否活到现在并且具有起码的心智状态被考虑授予诺贝尔奖,实在是一 个很大的疑问。   纳什获得博士学位以后,到麻省理工学院任教,班上有一个崇拜他的物 理系女生艾丽西亚。1957年当纳什学术休假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访问 的时候,他们结了婚。一年后当他们回到麻省理工时,纳什得到了终身职位 ,艾丽西亚怀上了他们的孩子,美国著名的《财富》杂志把纳什评为美国最 耀目的科学新星。生活那么美好,前程似锦,却不料在学术生涯向巅峰攀升 的大好年华,病魔袭击了纳什,偏执型精神分裂症逐渐使他几乎成为一个废 人。   他热衷于给政治人物写一些奇怪的信,在欧洲游荡差点被法国警察抓到 精神病院。留在国内的妻子和同事,开始收到一些奇怪的明信片,充斥着莫 明其妙的数目字。他怀疑被人跟踪,怀疑有人要刺杀他,甚至一度要求放弃 美国公民的身份。   最终,纳什夫妇分居了,后来正式离婚。纳什先是回到故乡西维珍尼亚 ,投靠年迈的母亲,往后的30多年,主要还是在普林斯顿,因为好心的艾 丽西亚还是让纳什和她住在一起。曾经产生过那么出色的思想,现在却语无 伦次,使得纳什的实体存在,成为普林斯顿“脑体问题”的话题,他变成普 林斯顿的幽灵。   艾丽西亚坚持纳什应该留在普林斯顿,因为如果一个人行为古怪,在别 的地方会被当作疯子,而在普林斯顿这个广纳天才的地方,人们会充满爱心 地想,他可能是一个天才。毕竟,这里不仅有树林中的爱因斯坦小道,而且 人们都知道爱因斯坦为邻居小女孩做算术题换取糖果的轶事。   离婚以后,艾丽西亚再也没有结婚,她依靠自己作为电脑程序员的微薄 收入和亲友的接济,照料前夫和他们惟一的儿子。   朋友和同事一再力图帮助纳什以任何形式哪怕是象征性地参加什么研究 项目,可是都未能成功。后来,他们作出安排,使纳什能够使用大学的计算 机,冀望神奇的电脑能够唤醒他超人的才智。普林斯顿的人们充满了爱心, 可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却一度越来越相信,曾经做出过如此深刻的科学发现 的纳什,恐怕再也逃不出常常要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命运,这种精神病的康复 几率微乎其微。   想不到,亲人和普林斯顿的爱心,和长期的医疗合在一起,终于浇育出 奇迹。大约在1980年代中,纳什的病情开始有了好转,人们也越发认识 到纳什的贡献的价值。纳什一度成为诺贝尔奖的热门候选人,但是没有成功 。当时间走近1994年的时候,博弈论获奖的形势更加有利,是瓜熟蒂落 的时候了。   当年没有把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纳什,与其说因为对他的贡献的认识尚 不足,不如说人们对他当时的心智状态的疑虑所起的负面作用更大。归根结 底,纳什因精神病而不能工作,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获奖者总要到斯德哥尔 摩来,总要面对国王和王后向瑞典皇家科学院发表一篇通俗、深刻、得体的 答辞。纳什做得到吗?此外,虽然并没有规定说不具有职位或退休职位的人 就不能获奖,但其实总还是有个什么头衔比较说得过去。恰恰这许多年里, 纳什什么也没有。   在这个关口,纳什当博士研究生时的同学、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和经济 学系著名的数理经济学家库恩教授发挥了独特的作用。作为历年的推荐人, 库恩向诺贝尔奖委员会申明,如果因为健康状况就剥夺纳什当之无愧的诺贝 尔奖,那“实在需要过分的勇气”。当库恩等人的坚持有了初步而明确的正 面回应时,又是根据库恩的建议,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给了纳什一个“访问 研究合作者”的身份。   在1994年宣布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前的几个星期,库恩和纳什一起去 医院看望他们过去的导师。这时,塔克已届90高龄。当告别离开的时候, 库恩独自又转了回来,告诉塔克一个期待已久的消息:纳什将获得诺贝尔经 济学奖,虽然他本人尚未知晓。库恩之所以先知,是因为瑞典方面要求他协 助准备一份纳什的履历并提供若干供选用的照片。库恩之所以给塔克讲而不 给纳什讲,也算是匠心苦运。是啊,怎么能让纳什本人预先知道呢?199 6年,哥伦比亚大学的退休教授维克利,因为在税收理论、招标理论和信息 经济学方面的贡献而获奖,不到两天就因为祝贺电话太多讲演约会太多而去 世,就是一个例证。纳什给经济学带来革命性推动的理论,正是在塔克指导 下攻读博士学位时形成。   瑞典皇家科学院的公告宣布以后,普林斯顿大学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庆 贺大学又多了一顶诺贝尔奖桂冠,香槟酒塞子飞了一地。当纳什在艾丽西亚 和库恩夫妇的陪同下不失风度地在全球电视网的镜头前接过诺贝尔奖获奖证 书的时候,人们不由得回顾这美丽的故事。 ◇◇新语丝(www.xys.org)(www.xys2.org)(groups.yahoo.com/group/x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