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霍金在中国的日子 杨乐 （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院长） 《科学时报》2002.11.21. ２００２年８月２２日上午１１时左右，当我将斯蒂芬·霍金教授（Ｓｔｅ ｐｈｅｎ Ｗ． Ｈａｗｋｉｎｇ）及其夫人爱莱娜（Ｅｌａｉｎｅ Ｓ．Ｈａｗ ｋｉｎｇ），还有助手与护士们送到北京机场，在连接英航班机的通道门前握手 告别时，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霍金的访问十分圆满与成功，在我 国学术界与广大青少年中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酝酿与筹备 霍金访华的设想酝酿于２００２年初。当时，著名数学家丘成桐教授与刘克 峰教授和我们正筹备国际弦理论会议，拟邀请国际一流学者作大会演讲。威腾 （Ｗｉｔｔｅｎ），格洛斯（Ｇｒｏｓｓ），斯区洛敏交尔（Ｓｔｒｏｍｉｎｇ ｅｒ）等杰出教授均在邀请之列。丘成桐在电话中问我如果邀请霍金如何？我知 道霍金严重残疾，接待工作将十分困难，但考虑到他突出的学术成就与贡献，来 访必将产生重大影响，于是毫不犹豫地表示欢迎。丘成桐随后向霍金发出邀请， 立即得到他乐意访华的回应。 现在，学术界的国际交流十分频繁，海外学者的访问与学术演讲早已司空见 惯，并不需要做什么特殊安排。然而，霍金的访问却是一个例外。我们一方面要 频繁地通过其助手与他联系，从访问日程、学术演讲的安排到他的食谱以及其特 别轮椅的尺寸。另一方面，我们对霍金的学术报告与公众报告的会场、听众、字 幕与投影等各方面都要预先考虑，以期获得最佳效果。对于霍金一行人将下榻的 翠宫饭店，我们要求对其住、食作出特殊安排。并联系到邓小平晚年乘坐轮椅时 用过的一辆附有电动升降装置的汽车，供霍金来访时使用。 霍金即将来访的消息不胫而走，尤其是在张贴了其公众报告的海报后，引起 了社会大众与传媒的广泛关注。电视台、报纸、期刊纷纷来电询问，很多节目均 试图安排专访。英国驻华大使馆文化处也不断与我们联系。８月９日上午，中国 科协在科技会堂主持新闻发布会，介绍即将召开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的概况。出席 的外国记者们所提的惟一问题是关于霍金的访问。一位美国记者询问：“霍金真 的会来吗？”我回答道，按照计划现在霍金一行正在由伦敦飞往上海的班机上。 然后应记者的要求，我宣布了霍金在北京访问的日程，邀请大家出席他的公众演 讲会。在我讲话后片刻，霍金及其一行乘坐的飞机即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受到了极为热烈的欢迎。随后，霍金等赴杭州参加浙江大学数学科学研究中心的 开幕典礼及国际学术会议。当晚，各媒体均及时作了报道。 霍金的贡献 霍金受到社会与传媒如此狂热的关注，决非偶然，首要的因素还是由于他在 学术上的杰出贡献。 学术界一般认为霍金是自爱因斯坦以来在重力场的研究方面最为杰出的理论 物理学家。他在广义相对论上的工作，对统一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研究，在 宇宙论上的工作等，均使他备受推崇。 从爱因斯坦发现相对论以后的半个世纪里，物理学界一直认为爱因斯坦方程 的解答基本是光滑的，黑洞并不存在。然而霍金与宾洛斯（Ｐｅｎｒｏｓｅ）合 作建立了时空奇异点理论，用严谨的数学方法论证了黑洞的存在性。霍金与艾利 斯（Ｅｌｌｉｓ）在论著《时空的大范围结构》中，对此作了详细论述。这个理 论不仅是理论物理上的杰出成就，同时对双曲型偏微分方程组的奇点理论与微分 几何也是卓越的贡献。 ２０世纪７０年代，霍金发现了黑洞辐射理论，并与比铿斯坦（Ｂｅｋｅｎ ｓｔｅｉｎ）发现了黑洞的熵理论，又发展了量子相对论上的欧氏线积分理论。 近三十年来，物理学家都认为霍金的黑洞辐射理论是进入大统一场的最重要的途 径。 ８０年代以来，霍金对宇宙的形成理论作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尤其是近几 年他将宇宙论与Ｍ理论相结合，取得了卓越的研究成果。 １９８８年４月，霍金的科普名著《时间简史》出版，使得广大公众为之倾 倒。该书曾荣登伦敦《星期日时报》畅销书榜逾４年之久，使任何其他书无法与 之相比。２００１年１０月，其近著《果壳中的宇宙》面世，引起类似的哄动。 霍金是那样出奇地严重残疾，却能在科学研究上有如此天才的思想和辉煌的成就， 更增添了人们的新奇。 霍金在北京 当我在北京主持接待霍金期间，除去游览，我参加了他的全部活动，对他有 许多近距离的观察与了解。 像霍金这样严重残疾的人是极为罕见的。他除去眼睛可以张开、两三个手指 能轻微按动，肢体其余部分则一概不能活动。即便是喝水，也需要护士一手几乎 抱住其头部，另一只手拿着水杯喂他。他终日均须坐在特制的轮椅上，无法发出 声音，讲话必须依靠安装在轮椅上的发声器。这台发声器有点类似于个人电脑， 但它没有键盘，大概是由于霍金无法做打字的动作吧。它只有一个类似鼠标的部 件，必须由护士将其放在霍金的手上，他利用两、三个能稍做动作的手指轻微地 按动。这台发声器的功能有点像英语字典。霍金想要讲一句，就必须用“鼠标” 点击查找组成这句话的每个词章，它们在显示屏上出现，从而组成整个句子，再 由机器读出。即使一个并不复杂的句子，通常也包含好几个或十几个词章，如此 一个一个词章地查找，最后读出这个句子常常要好几分钟的时间。 ８月１７日是国际弦理论会议的第一天，霍金早晨便来到会场。在室外全体 与会者合影留念时，他不顾天气炎热与大家一起照相。仅仅几分钟，他瘦弱的面 庞即沁满了汗珠，护士不断地用纸巾替他擦拭。接着，他参加了一整天会议，对 于Ｍ理论作了十分精彩的演讲，并认真听取了其他学者的每一个报告。 ８月１８日下午，北京国际会议中心的大厅爆满。许多人提前几个小时在门 口排起了长龙，也有的青年同学还特地从其他城市赶来听讲。原来由我们研究院 免费发放的听讲票据说在会场外被炒到数百元一张。我们邀请了中国科学院副院 长白春礼主持演讲会，并由丘成桐教授简要地介绍了霍金在学术上的主要贡献。 然后，霍金以“膜的新奇世界”为题作了精彩演讲。他从物理和数学的某些基本 观念出发，用膜来解释宇宙与现实世界。演讲十分生动，中间还穿插了电影《星 际航行》的片段，其中他与牛顿、爱因斯坦等在一起打牌，并取得了胜利。虽然 在２５００余位听众中能够完全理解其演讲内容的可能为数不多，然而所有听众， 尤其是青少年都受到了一次很好的科普教育与熏陶，并且从他严重残疾却对科学 如此执着与痴迷上看到科学精神所产生的无穷力量。 坚韧的性格 霍金有切实的研究作风，感兴趣的是真正的学术交流。在他来访前，我曾将 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的开幕式列入其访问日程，并征求他的意见。霍金表示他不 出席开幕式，那天可以休息或游览。他离京前，我和他谈起已举行的国际数学家 大会开幕式的概况与本届菲尔茨奖的获奖人。他专注地听着，但是再一次明确表 示宁愿参加弦理论会议，而不参加几千人的大会。 霍金虽然严重残疾，但是性格坚韧、执著，常常坚持己见。我们原先就预料 到他的来访必然引起媒体的关注与追踪，早就与他联系记者采访的事宜。只有在 访问杭州的日程上安排的一次小型记者招待会，他未明确拒绝，其余则表示一律 不接受记者采访。当时国内电视、报刊多次与我们联系，要求访问霍金，但是鉴 于他本人的坚定态度，我们无法予以安排。即使英国使馆文化处拟安排活动，并 直接打电话到英国与霍金联系，亦未获得同意。 霍金在作学术演讲与公众演讲时，要求记者不得使用带闪光灯的照相机与附 有照明灯的摄像机，以免影响听讲效果。同时，霍金及其夫人要求记者在许多场 合，例如吃饭、饮水，连同轮椅由人抬起时等等均不得拍照与摄像。虽然霍金严 重残疾，他们仍然希望留给社会大众一个尚可的形象。然而记者的职能则是捕捉 每一瞬间的信息与图像，难免引起霍金及其夫人的不悦。这大概也是他们不欢迎 媒体采访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霍金体质极弱，８月１６日从杭州飞来北京，刚刚到达翠宫饭店的房间，即 发生呼吸困难的情况。当时在场的丘成桐教授与我均感焦急与不安。幸好不久情 况即恢复正常。像他这样的体质，交流如此艰难，回答一个问题需要好几分钟检 索每个词章组成句子，怎能设想接受一个专访呢？ 霍金的坚韧与执著甚至在他游览时也表现出来。鉴于其身体状况，原来我建 议的景点为颐和园，然而他却坚持要去故宫与长城。故宫的游览尚无太大困难， 可是长城的情况却不同，他还要求上到长城的顶端。 长城管理委员会的同志对他的到访十分重视，举行了非常隆重的仪式，然而 为了其安全与万无一失，要求他不乘缆车，由身强力壮的武警战士轮流抬着他与 轮椅上去。霍金则坚持乘坐缆车。陪同人员当时十分为难，双方僵持了很久，最 后按霍金的意见，由其夫人与陪同人员共同签字后乘坐缆车登上了长城。 霍金的来访取得了圆满的结果，他的科学精神在社会上和青少年中广泛传播。 我衷心希望这不仅是一阵旋风，而是要将科学精神植根于社会，长期留存在我们 心中。让我们像霍金那样以极其刚毅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刻苦钻研科学技术，为 中华民族的腾飞作出贡献！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