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杨曾宪答客疑:什么是判断社会科学的标准   juron先生在《感谢杨曾宪先生答疑,并有新疑》(《世纪学堂》)一贴中 提出的新问题,同样很大,但同样很重要,值得认真回答。   以下是原贴:   杨先生说:“马**义哲学当然属于社科哲学……像海德格尔的理论,你就 不能视为社科理论,因为它的体系无法被证真或证伪。”这番话可以看作是杨先 生观点的具体例证。然而我却觉得,马**义哲学与海德格尔的理论,就其哲学 性质来讲似乎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一家之言,谁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当然表面上看,一个更“唯物”一些,一个更“唯心”一些,但“唯物”的是否 就等于(科学)“实证”的?提出“证伪说”的波普尔就明确认为马**义哲学 不可证伪,因而是不科学的。实际情况似乎也是如此,马**义哲学如果说没有 破产,那也差不了多少(就我粗浅的了解来看,西方哲学界好象公认马**义哲 学不过是贴上“唯物”标签的黑格尔主义)。退一步说,杨先生认为后现代主义 不是科学,然而后现代主义在思想倾向上属西方左派,受到马**义哲学不容忽 视的影响(而且也用“科学”来验证其理论,尽管科学家多认为是牵强附会)。 这在逻辑上似乎有点不一致。    再把我的问题说得俗一点:您认为马**义哲学是科学,波普尔认为不是, 那么听谁的呢?换句话说:对某一理论体系在方法论上是否属于“科学”的判断, 可能受到个人主观好恶(个人价值观)的影响,任一新理论的创立者都经常自认 为是“真理”而否定别人是“真理”(“真理”与“科学”可视为逻辑上等值), 那么是否有一个客观的、公认的标准呢?    我的疑问也许很幼稚,杨先生如无兴趣可不必回答。最后顺便说一句:我对 杨先生反对学术泡沫的立场深有同感并完全赞成。   以下是我的答复:   显然,这个问题一点不幼稚,而且很尖锐。我尝试着给予简单回答,详细回 答则是一篇大文章。   一、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否是社会科学问题,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准 确地表述应该是:马克思的哲学是属于社会科学,因为马克思生前就说过, 他只知道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其后,经过列宁、斯大林完善并转送到中 国的所谓“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已经教条化也即“宗教化”了。“放 之四海而皆准”的说法本身就违反马克思哲学原理。因此,中国有些学者动辄称 自己的哲学理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马克思哲学基本无关。   马克思哲学属于社会科学(以下简称科学),是从我所说的“科学三部分” ( 应为“三环节”)认定的,即上贴所说“科学,涉及人类的认识目的(态 度)、认识方法、认识成果三部分”。再具体地说,就是要看理论动机、理论方 法、理论成果是否属于科学。马克思哲学的理论动机是科学的:要指导认识和实 践改造世界;理论方法是科学的;强调理论来自实践且接受实践的检验;理论成 果是科学的:它的理论体系是面向现实世界的(不是面向自我内心、面向绝对理 念、面向语言世界等等)。这也是我同意将马克思哲学概括为实践唯物主义的原 因。至于黑格尔哲学,其“理论内核”确实具有科学性质的,他的“恶是历史进 步动力”观点,就是对历史价值规律的准确评述,比起我们许多哲学家的观点, 深刻地多。涵盖前人合理观点,正是社科理论的尺度之一(后详)。   而海德格尔等人的人文哲学,从这三个环节分析,没一个是科学的(我上贴 所说“无法证真或证伪”,就是从这个角度讲的,因为它们不提供这样的可能)。 恰恰相反,现代、后现代哲学永恒主题之一,就是批判科学(这里是自然科学) 的价值观、批判(社会科学)的历史观等等。这些问题,不展开讨论了。需说明 的是,我绝对没有社科理论高于人文理论的意思。恰恰相反,人文理论的文化价 值几乎从来都高于社科理论,因为它们能直接满足人类的精神价值需求,甚至具 有审美价值。而社科理论只是认识工具而已!   二、科学的理论体系,绝不是永远正确的真理体系。恰恰相反,凡声明永 远正确、永远真理的理论,要么是神学理论体系,要么是人文哲学体系。马 克思哲学本身就是颠覆这种理论的。神学不去说它,人文哲学体系,无论中国还 是西方,都是很讨人喜欢的。譬如儒家“天人合一”思想,倾倒了多少中外学者; 譬如,海德格尔“诗意地栖息”,感动了多少当代学人。这些命题伟大之处在于, 它们永远正确、永远给人启迪、永远充满哲理。但换个角度,恕我大不敬(且不 论证),它们也永远是空洞的废话,甜蜜的谎言。而社会科学哲学,理论难度就 大多了(我在美学文章中便表示欣羡人文美学家,他们可以洋洋洒洒地用一篇文 章解决美的本质问题,而我却用了整整15年!)。因此,马克思哲学理论中的 一些观点是可能被实践所扬弃、被后人所否定的,而这本身恰恰表明了它的科学 性质。历史上的自然科学理论,今天不是许多也被否定了吗?而咱们的儒家、道 家理论却万古长青,中国学者正准备输出它们以拯救西方科学之弊呢!   附带说一句,网上网下关于“什么是科学”与“科学主义”的争论,我虽关 注却没精力介入。这里的所阐述的,也就是我的科学观。这场争论中,很大 一部分原因是大家对科学概念理解片面。科学是人类的文化认识系统,它只能系 统把握,而不能单靠某一定义解决。   三、那么,什么是判断社科理论的尺度呢?“任一新理论的创立者都经常 自认为是‘真理’而否定别人是‘真理',那么是否有一个客观的、公认的 标准呢?”这个问题也曾折磨我许多年。当我自觉地把自己的理论定性为社科理 论时,这便是个大的问题:我凭什么认为自己掌握了社科真理呢?社会科学研究 的是社会文化价值现象,它的真理性有些是可以由实践“证真证伪”检验的,譬 如经济学理论;有些则很难由实践检验的。譬如社科美学,如果实践可以检验的 话,就不会百家并存了。社科哲学同样如此。我目前研究价值学,前人已有无数 价值定义了,如果实践可以检验的话,我就很好选择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 我便只能独立探寻。在与曾军的对话中,我已给出了答案:   “由于学界对此缺少共识,我便借鉴科学哲学家拉卡托斯‘精致证伪主义 ’提出了‘四项原则’作为对自己的社科理论研究的尺度,现提出来供大家参考。 它们是:1、包容性原则:前人学说之合理性部分,应充分为新学说所包容;2、 阐释性功能:新学说既能用新规律阐释前人所无法阐释的现象,又能更深刻更完 满地阐释前人已阐释过的现象;3、发现预测功能,新学说能揭示前人所未触及 的新现象、新规律;4、硬核不可证伪性:具体的论断可以证伪,新学说之核心 框架应当坚挺等等。”这段话是出自我的《审美价值系统》《导言》。正因为有 了这样的尺度,所以,我立论时就不能天马行空,所以,我一生只能完成2、3 部著作--当然,这都是题外的话了。   愿以上答疑能使 juron先生满意,并结束这场讨论。由于我不能直接上 “世纪沙龙”,答复贴子每每推迟,亦请juron先生谅解。   另,我曾经表过态,自己坚持网下写作、网上交流,一般不应答网上质疑。 此次反复答问,既因所涉理论问题颇重要,又因juron先生态度诚恳,算是例外 吧。 (XYS2003080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