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关于医生群体的公信力下降的问题   作者:白衣咸饭   Q7:如何看待近些年来医生群体的公信力问题?   整个医疗卫生界的公信力在下降,主要是医疗卫生界自己的原因引起来的, 但政府的政策是导致医务人员不走正道走偏道的主要原因,媒体也有一定的责任。 比如说,如果将近30年来我国报刊上有关治疗癌症的报道累加起来的话,目前在 中国已经不存在没有不能治愈的癌症,而实际情况是,世界范围内还仅有少数癌 症的治疗可以取得较好的效果。但是这样宣传的后果,给人的印象,就是我们国 家,我们的医疗界,应该是可以治愈所有的癌症了。如果哪天你的亲人,你的家 属或者你的朋友,得了难以治愈的癌症,你就会对这家医疗单位产生很大的失望。   医疗界存在很多问题,这个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比如说收受红包、回扣, 有些医务人员玩忽职守、发生了责任性医疗事故等。我国早期的报人是要学习 “统计学”的,但是现在的记者大概不需要再学习“统计学”了。学习“统计学” 对记者有什么好处?用一个医疗行业的术语来说,那就是我们对医疗界的问题, 是用统计学的观点来看,还是用个案的观点来看。也就是“树木与森林”的关系。 如果把一个一个的医疗事故和医疗纠纷个案当作医疗界的问题来看,就会觉得医 疗界的问题很多、很大,就会对目前的医疗水平产生今不如昔的感觉。但是如果 我们用统计学的观点和从历史的、发展的观点来看,情况恰恰相反。   比如说,现在还有人因为生孩子而死亡,全国每年不是一起两起,而是数以 千计。如果报纸上每天刊登一个这样的消息,由于互联网的广泛传播,会给人这 样一个印象,就是在中国生孩子很危险,因此,有钱人要到外国或者香港去生孩 子。但是,如果把中国的孕产妇死亡率与其它国家的死亡率进行比较,就会发现 情况正好相反。北京、上海和很多省会城市的孕产妇死亡率已经达到了先进国家 的水平,但是达到先进国家的水平不等于没有死亡。因此,如果我们的报刊媒体 能给人一些统计学上的提示,不仅可以给人民一些知识,而且会减少更多的人了 解在哪种情况下应该找医生,及时就医,而不是等出了问题,找医生算帐。   为什么要用统计学的观点看问题,再举两个例子。第一个是交通事故。前几 年的交通事故死亡人数曾经超过10万,现在车更加多了,但去年打击醉驾,使得 交通事故发生率下降了很多,09年因交通事故而死亡的人,不足8万。这么大的 成绩,如果不用统计学的观点看问题,就会发现今天这里死了很多人,明天那里 死了很多人。导致人们对交通状况的担忧。但实际情况是,去年交警立了很大的 功。第二个例子是全国每天因急性酒精中毒而死亡的人数。多年前,有个资料说 每年死亡2万人。但大家平时并看不到这样的报道,很多人还不知道喝酒会死人。 以前劝酒在北方比较常见,在南方并不多见,在广东更是罕见。但这几年连广东 也流行劝酒,可是,很少有媒体渲染和报道这方面的资料,所以现在有酒必喝, 喝酒必醉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医疗界的回扣、红包等问题,是医务人员公信力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个 原因的责任在政府,而不在医务人员这个群体。有些医务人员之所以胆敢收受回 扣和红包,主要还是待遇低下的副产物。如果政府大幅度提高医务人员的待遇, 别说医务人员有美国、台湾那样的待遇,只要有国内公务员那样的待遇,有那样 的职业荣誉感,这个问题都会小得多。香港、新加坡和台湾的经验充分说明了这 一点。当然,少数不良医生手拿惯了,高薪状态下他还会由于“习惯”而继续伸 手。这就需要监督机构(如香港的廉政公署)发挥作用。医务人员在高薪状态下, 接受回扣和红包与高薪相比,明显成了一个“高危”行为。医务人员都是知识分 子,在这一点上,还是有自己的分析能力的。有人根据公务员群体在高薪状态下, 还是腐败的高危人群为例,反对对医务人员实行高薪政策。但医务人员的行业特 征与公务员明显不同。在我们国家,公务员掌握着国家的行政资源,与公检法有 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群体在金钱和美色的诱惑面前,存在着很大的侥幸心理。 而医务人员是个专业技术群体,自身没有行政、公检法的资源可以利用,在诱惑 面前的侥幸心理要比公务员群体小得多。比如,查处一起公务员腐败案,几乎同 时就可以查出腐败后面有一个甚至数个二奶;医疗行业这个群体内近几年反腐, 也查处了不少医务人员,但这些人背后的二奶就少得多。   目前医疗界最大的愿望是,社会应该首先承认医疗行业的特殊性和医务人员 的劳动价值,然后再谈要不要高薪的问题。如果连医务人员的劳动价值都不承认, 医疗行业的改革难度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比如妇产科最大的手术子宫颈癌的根治 术,至少得有三位手术医生、一位麻醉师和两位护士直接参与(间接参与的人员 还不算在内),从麻醉到手术结束,平均至少得花费4小时才能安全转回病房, 而且主刀医师在大学毕业后,至少需要良师培养10-15年,才担当得起这样的手 术,但一台手术收费才1800元。而且这样的大手术,在一般的综合性医院也不是 每天都能做的,这些医务人员下班后还要值班,还要参加急诊和夜班病人的管理。 一个阑尾炎手术至少要5位医务人员参与,收费才300元,这不是明显偏离医务人 员的劳动价值么?就是这样的改革,还阻力重重,所以这次医改中有个怪现象, 就是“行业外热情高涨,行业内冷眼旁观”。钟南山院士很清醒地看到这一点, 建议“医改不要把医务人员作为改革的对象”。无论多么好的改革方案,最后都 是要医务人员的热情参与才能成功的。但现在的医务人员对医改并不抱什么希望。 因为从开始制定医改政策,到现在方案的实施,并没有任何一个机构或组织征求 过医务人员的意见,制定医改方案的专家组成员,也没有医务人员的参与,尤其 是没有临床第一线医务人员的参与,更有很多政策似乎就是直接针对医务人员的。 这就直接决定了医务人员对这场改革的冷漠态度。而医务人员的态度对医改的成 败具有重要影响。连我这么乐观的人都如此,那些悲观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医疗行业的特殊性是客观存在的,不承认这一点,就无法理解医疗界在大众 眼光中,怎么这样异类、那样另类。有一次我跟北京电视台一位做“职业交换” 栏目的记者开玩笑,说“请你帮我找个人来换换我的工作”,而且我愿意负担全 部的工资。她问我能干什么?我一下子说了中层管理人员、大、中、小学教师、 报刊杂志的编辑、校对、翻译等一共10多种职业,但是她想了很久,最后一脸无 奈地说:对不起,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干您的工作。为什么不能干?因为这些职 业我都可以干干,即使干得不够好,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医生这个职业却不 是什么人都可以干的,我们已经进入了非赤脚医生时代。任何没有经过正规训练 的人从事医疗工作,带来的都是生命的代价。简单点说,医生能干别人的工作, 别人却无法干医生们的工作。这就是医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   有个以色列朋友(他父亲是个很有名的儿科教授)告诉我,他们那里的医生 待遇很好,但私人医师在处理患者的病情时,还是很会“宰人”的。因此,他们 将医师这个职业称为“half-criminal professional ”(半犯罪职业),因为 “求医-诊疗”这个行业的特点,犹如一个处于歹徒手下的人质向警察求救。人 质向警察求救时,警察是不可以询问人质获救之后如何感谢警察,人质事后也不 用向警察交费,而医生却恰恰相反,在将患者救出来后,是要收取高额费用的。 但在生命受到疾病的威胁时,是金钱重要还是生命重要?这在以生意头脑闻名于 世的犹太人面前,根本就是个伪命题。犹太人虽然精于算计和经商,但他们骨子 里鄙视把医生变成商人。“一旦医生成为商人,(对患者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Weiss医生在著名作家Green笔下(见《Holocaust<浩劫录>》一书)的这句话, 我们在医改过程中应该时刻记取。 (XYS20100412)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