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我们的科学要来一个伟大的复兴 作者:弗兰西斯·培根 [弗兰西斯·培根(1561——1626),英国哲学家。生于伦敦一个新贵族家庭。 12岁进入剑桥大学。1576年任英国驻法国大使随员,后当过律师、国会议员、国王 顾问、大法官等。1621年脱离政治生涯,潜心著述。他是英国经验主义哲学的奠基 人,认为感觉是一切知识的源泉,自然界、物质是科学研究的对象,提出“知识就 是力量”的口号。著有《学术的进展》、《新工具》、《论说文集》、《论古人的 智慧》等。] 当前知识的状况并非繁荣昌盛,也没有重大的进展。必须给人类的理智开辟一 条与已往完全不同的道路,提供一些别的帮助,使心灵在认识事物的本性方面可以 发挥它本来具有的权威作用。 我觉得人们不管对自己已有的知识,还是对自己的力量,都没有正确的理解, 而是高估了前者,低估了后者。因此他们要末对自己现有的学艺评价过高,不再作 进一步的探索;要末对自己的力量评价过低,把它花费在微不足道的琐事上,从不 堂堂正正地用来解决那些主要的问题。这两点注定了人们在知识的道路故步自封; 因为人们既没有鼓起劲来深入钻研的要求,也不抱这个希望。要知道,人之所以要 求改进,主要原因在于对已有的知识有看法,如果满足现状,就无意于为将来作准 备了。既然如此,我们在开始工作的时候,就不仅应当、而且绝对必须把我们对于 现有成就的过分推崇和赞赏坦率地、直截了当地去掉,适如其分地警告人们不要夸 大这些成就,对它们评价过高。 一个人只要仔细看看形形色色的科学技术书籍,就会发现到处都是不断地重复 同样的东西,尽管论述的方法不同,实质上却没有新的内容,因为全部储存的知识 乍看起来好像很多,一检查就看出非常贫乏。从价值和用途方面看,我们必须承认, 我们主要从希腊人那里得来的那种智慧,只不过像知识的童年,具有着儿童的特性: 它能够谈论,但是不能生育;因为它充满着争辩,却没有实效。因此我们学术界的 现状就好像古老的斯居拉寓言里描写的那样,长着处女的头和脸,子宫上却挂满狂 吠的妖怪,无法摆脱。我们熟悉的那些科学也是这样,虽有一些冠冕堂皇的、讨人 喜欢的一般论点,可是一碰到特殊事物,即生育的部分,需要结出果实、产生成果 时,就引起争执,吵吵闹闹,辩论不休了。这就是事情的结局,就是它们所能产生 的全部结果。 我们再看看,如果这类科学里还有点生命力的话,好多世纪以来是决不会发生 今天这种情况的。这就是:科学几乎停滞不前,没有增加任何对人类有价值的东西, 因此不仅过去说过的话现在还在说了又说,而且过去提出的问题现在还是问题,并 未通过讨论得到解决,只是固定了、扩大了。各个学派的传承依然是师徒的传授, 而不是发明者与进一步改善发明者的继承。在机械技术方面我们看到的情况就不是 这样。相反地,它们含有一些生命的气息,因而不断地生长,变得更加完善。在刚 刚发明的时候,它们一般地是粗糙的、笨拙的、不成形的,后来才得到了新的力量, 有了比较方便的安排和结构。可惜人们很快就放弃了钻研,转到别的东西上去了, 以至没有达到他们能够达到的完善地步。 与此相反,哲学和精神科学却同神像一样受到人们的崇拜和赞颂,但是一点都 不动,一步都不前进。不但如此,有时候它们在创始人手里非常繁荣,以后就一代 不如一代了。因为人们一旦依从别人,自己不作判断(像那些号称“行走”的参议 员一样),同意支持某个人的意见,从那时起,就不是发扬光大科学本身,而是低 三下四,为个别的名家涂脂抹粉、扩大跟班队伍了。不要说什么过去科学一直在逐 步成长,最后终于达到了完备的程度,并且(十全十美地)在少数作家的作品中固 定下来了,现在已经没有发明新东西的余地了,剩下的工作只能是把已经发明的东 西拿来润色润色、琢磨琢磨了。那样倒不错!可是事实上,科学上这种拿来主义的 做法,无非是出于少数人的自负和其他人的懈怠而已。因为在科学的某些部分得到 辛勤的治理之后,就会出现某个胆大的人,以提供人们喜好的方法和捷径著名,表 面上把它们归结成为一种学艺,实际上却把别人的成就统统破坏了。然而这种做法 却是后人所欢迎的,因为它把工作弄得简便易行,省得进行人们所厌烦的进一步研 究。如果有人把这种一般的默认和同意当成万无一失、经过时间考验的论据,我可 要告诉他,他所依据那个道理是极其错误、毫无力量的。因为,首先,各个时代、 各个地方人们在科学技术方面所揭示、所发表的一切,我们并不是全都知道;至于 个人私下从事的和做出的一切,我们更加不是全都知道;历史上的正产和流产,并 没有都载入我们的记录。第二,人们的同意本身,以及保持同意的时间,也并不是 很值得考虑的事。 因为不管行政上的法规有多少种,科学上的法规却只有一条,这就是通俗易懂; 过去一直如此,将来也永远如此。我们知道,最得人心的学说总是那些争辩性的、 论战性的学说,要末就是那些外表堂皇、内容空洞的学说,可以说都是挑逗逢迎, 惹人同意的。因为这个缘故,毫无疑问,古往今来绝顶聪明的才子无不被迫离开自 己的道路,超乎寻常的能人智士全都为了取得名声而甘心屈从时代的判断、众人的 判断;因此,即或有些高级的思想出现在某处,也被流俗的见解立刻刮得一干二净。 所以说,时间好像一条大河,把轻飘的、吹涨的东西顺流浮送到我们手里,沉重的、 结实的东西全都沉下去了。 就连那些在科学界窃取了一种权威地位、自命不凡地以立法为己任的作者们, 每当扪心自问的时候,也未免抱怨自然微妙,真理难寻,事物隐晦,原因纷坛,以 为人心的力量微不足道。然而尽管如此,他们从来不表现得比较谦虚一点,因为他 们所责备的是人类和自然的共同情况,并不是他们自己。凡是某种学艺没有办到的 事,他们就摆起这方面权威的架子,断定这是根本办不到的。让某一学艺自己审判 自己的案子,它怎能判决自己有罪呢?这不过是摆摆样子,免得显出无知,大丢其 丑罢了。 至于那些公开发表并且得到公认的学说,情况则是这样:不下工夫,充满问题; 在扩大认识方面非常迂缓,很不得力;整个看来好像十全十美,各个部分却是空空 如也;让人挑选时颇受欢迎,可是连那些吹捧它的人也不能满意,所以只好用各色 各样的手法来加以防护,加以说明。 即便有些人决心亲自进行试验,把气力用在扩大知识范围的工作上面,也还没 有胆量完全摆脱众人接受的意见,从本源中去求知识;他们只要在现存知识的总和 中添加了一点自己的东西,就认为自己已经做了一件大事;他们小心谨慎,认为自 己添加了一点东西,就可以维护自己的自由;同时他们也同意别人的看法,借以保 持谦虚的美名。可是这种为人称道的平凡和中道由于从众从俗,却成了损害科学的 大患。因为同时既称赞又超过一位作者,是很难办到的;知识好像水一样,水一流 到低处,是不会上升到它原来的高度之上的。所以说,这种人虽然有所订正,却没 有什么提高;虽然改进了知识的状况,却没有扩大知识的范围。 确实也有一些人干得比较勇敢,他们放手大干,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推翻前 人的见解,为他们自己、为自己的见解开辟了道路;然而他们的作为对事情推进不 大,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在实质上和价值上推广哲学和学术,却只是要更换学 说,使支配人们见解的权力转入自己手中;他们这样做当然所获甚少,因为他们的 错误虽然与别人相反,错误的原因却是一样。 虽说也有些人酷爱自由,不受别人意见的束缚,也不受自己意见的束缚,希望 别人同自己一道钻研,可是这些人尽管动机真诚,却努力不足。因为他们满足于追 求大概的道理,在辩论的漩涡中转来转去,乱七八糟地自由探索,以致放松了研究 的严格性。在必要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始终不越出经验和自然事实的范围。固然有 些人投身于经验的海洋,几乎改变了机械学的面貌,可是这些人在实验中仍旧追求 那种东捞一把西捞一把的研究,没有什么有条有理的操作体系。此外,他们大都从 事研究某些琐屑的问题,把完成某项单个的发现当作一件大事;他们的研究进程在 目的上是狭隘的,同时在方法上也是笨拙的。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实事求是地研究 某物的本性,得出正确的、成功的结果;他们尽管辛辛苦苦地变更自己的实验,却 总是达不到一个停息的处所,老觉得还要寻找些什么别的。 此外还有一件事值得我们记着,这就是:人们努力进行实验的时候,一开头都 是提出一些特定的工作要求完成,都是怀着早熟的、过早的热情去追索的。这种努 力,我说,寻求的是产生果实的实验,而不是带来光明的实验。它并不是摹仿上帝 的创世历程。要知道,上帝在第一天的工作中只创造了光,为此花了一整天工夫; 那一天并没有造出什么物质性的产品,这一工作是在以后的日子里进行的。 至于那些把逻辑放在第一位的人,认定科学应该在逻辑里找到最可靠的帮助, 他们确实非常正确、非常高明地看到,人的理智不能没有规范,否则就不可靠;可 是他们投下的药剂太轻,治不了重病,而且本身也不是没有副作用。因为大家公认 的那种逻辑只适用于人事,适用于涉及言谈和意见那些学艺,用于自然就嫌不够精 细;把它用在它所不能驾驭的对象上,就只能使错误巩固、谬种流传,而非为真理 开辟道路。 因此整个看来,在科学上,到现在为止,人们并不是幸福的;无论在对别人的 信任方面,还是在自己的努力方面,都是如此;特别是各种证明和已知的实验都不 很可靠。宇宙在人类理智的眼里好像一座迷宫,哪一面都呈现出那么多的歧路,各 种事物、各种征象似是而非,各种自然现象杂乱无章,纠缠不清。尽管如此,道路 还是必须打通,要依靠感官的那种闪烁不定、时明时暗的亮光,穿过经验的丛林, 通过各种特殊现象向前迈进;可是那些自命为向导的人(据说)自己也是晕头转向 的,他们又增加了错误的数目,扩大了流浪者的队伍。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不管 是人类天赋的判断力,还是什么偶然的幸运,都没有给我们提供任何成功的机会。 杰出的才智也好,重复偶然的实验也好,都不能克服这样的一些困难。我们的步骤 必须有一个线索引导,我们的整个道路,从第一个感官知觉起,必须建立在一个可 靠的计划上。 大家不要把我意思误解了。我并不是说,人们花费了那么长的岁月,付出了那 么多的劳动,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我们没有理由枉自菲薄,看不起人类过去作出 的那些发现;毫无疑问,古人发挥聪明才智、进行抽象思考的每一件事,都证明他 们是非常了不起的。要知道,在仅仅依靠观察星象来航行的古代,人们已经能够沿 着旧大陆的海岸航行,或者横渡少数不大的内海;而在能够穿过大洋发现新大陆之 前,必须已经发明了使用罗盘作为更精确、更可靠的指针。同样情形,在科学技术 方面作出的那些发现,是可以通过实践、思考、观察、论证作出的,因为这些事情 贴近感官,又直接处在共同的概念之下。我们必须首先给人类的心灵和理智介绍一 种更完善的用法,然后才能达到自然界那些更遥远、更隐蔽的部分。 (任华 译)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