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现代医学在中国：患者成上帝，医生变奴隶 　　白衣咸饭 　　虽然人种不同，对药物的反应有些差异，但总的看起来差别不是很大。尤其 是引起疾病的细菌、病毒等等病原微生物，全世界好象都差不多。举一个最简单 的例子：感冒在美国没有什么好药治疗，中国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药可治。 　　但中国人与美国人、德国人的观念就是不一样。我跟美国人打交道很少，不 知道美国人得了感冒，医生告诉他，没有什么好药可以治疗，最多给你几片阿司 匹林，回去吃了睡觉吧，他会有什么反应。德国人我打过交道，你只要告诉他， “您得了感冒”，他马上会说，“哦，原来如此，没有大的问题，那好吧，给我 几片阿司匹林”。如果你再说：我还想给您开点抗生素，他一定会瞪大眼睛，问 你“Why?”我是哪种细菌感染，我以后得了肺炎怎么办，会不会产生耐药性？ 　　中国人得了感冒会怎么办？这个问题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排队，挂号，拍片， 验血，排除一切可能引起感冒的其它疾病之后，再去开药，点滴。否则，要你倒 举证的时候，你怎么个举法？所以这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更搞笑的一次是到 一个在某县医院内科工作的同学处玩，他告诉我，他们有个秘方，感冒可以在2 天内搞定：糖皮质激素加大剂量抗生素点滴，保证48小时内见效。而且在他们医 院内科医生中是个公开的秘密。听了之后，叫我这个喝了几天洋墨水的医生也自 愧不如。这么好的治疗方法怎么不登到杂志上？答曰：病人两天内不好就会骂娘， 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叫爹妈也跟着受累吧？ 　　其实普通感冒的治疗，目前全世界的原则应该是不使用抗生素，或至少在没 有合并细菌感染时，不得使用抗生素。在大学学习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但现在这样子治疗，追根寻源还是得追到医患关系属于消费关系和举证责任倒置 上来。 　　得病之后，西人与我们中国人的确是有些不同的。西人讲的是看医生，至于 医生对你诊断之后，是否开药，那是医生的事情，与患者关系不大。如果一定要 开药，也得有个原则，这个原则写在教科书上，全世界的医生都得遵守。现代医 学传入中国以后，前辈们也没有忘记这点，还用黑体字印在书上。 　　中国人得病之后，与西人的反应就是不一样。先说传统医学吧，这感冒在中 医里叫做受了风寒，属于“伤寒”。开始学习伤寒的时候，老师还着实将两个 “伤寒”讲解了一番，否则一定会引起误会。由于是伤寒，所以得吃药。至于看 了医生没钱买药的人呢，则会叫病家喝碗姜汤，然后蒙头睡觉，汗一发出来就好 了。实际上，中医在治疗感冒上的原则，对穷人的原则与对富人的比起来，其实 是更加符合现代医学的观点。至于熏醋啊，喝板蓝根啊，还有好多七股八杂的东 西，我以为都没有什么用处。至少没有一个方子是经过所谓的双盲对照检验过的。 　　对内科的疾病我不是很熟悉，也就只能举这么个简单的例子，但妇产科是我 的专业，闭着眼睛就可以举一个。本医院位于本区域所谓的红灯区内，虽然没有 挂牌子，但夜生活是蛮丰富的，据说洋鬼子都知道。夜晚走在这里的大街上，受 到骚扰和诱惑是常有的事情。灯红酒绿、繁荣娼盛的结果就是STDs（经性传播的 疾病）很流行。为了抓生意，本来到妇产科看性病的也有不少，但是性病防治所 搞了个持证上岗，我们妇产科医生都不得持有看性病的许可，发现一个就转一个， 甚至连化验单都不准开，所以漏诊了多少我也不知道。这样也好，免得搞不好传 染给自己，怎么也说不清。但有个叫急性盆腔炎的病，发病主要有两种情况：一 种是医生对患者进行了宫腔内操作如人流、上环、诊刮等引起来的，叫医源性感 染，比较少见。更多地是急性盆腔炎患者因为性伴或自己行为不检点引起来的。 美国 CDC早就把这个病划为STDs的一种，并给出了详细的治疗指南。国内则不算， 所以还得要妇产科医生看。 　　对于严重的急性盆腔炎患者，正确的治疗方法应该是使用抗厌氧菌药物甲硝 唑、抗革兰阴性杆菌的氨基糖甙类药如庆大霉素、丁氨卡拉霉素联合使用，或者 甲硝唑与头饱类药物联合使用，效果往往很好，一把用药2－3天体温就会降到正 常。可是，女性下生殖道内的细菌感染后，很容易躲起来，等哪天机体抵抗力低 的时候再出来兴风作浪，或者留在输卵管内，形成慢性炎症。因此，美国CDC推 荐的治疗方案是必须用敏感药物10－14天，以将病原菌的残兵败将全部消灭光。 否则，以后后患无穷，如很容易复发，很容易使得输卵管的炎症变为慢性，是产 生异位妊娠的主要根源。另外就是慢性下腹痛，会伴随患者一生。 　　临床上对所有感染的抗生素使用原则本来应该是先进行细菌培养，然后再给 予敏感的药物。但是由于导致下生殖道感染的病原菌特多，不仅有需氧菌，还有 厌氧菌，支原体和衣原体，特殊的病原体如淋球菌，所以培养起来很麻烦，取标 本的管子就要好几根。这类病人来诊时往往很重，所以全世界都是先根据经验用 药，过几天再根据培养结果更改药物。问题就出在这里，患者体温已经正常了， 可药敏结果还没有出来。现在卫生部实行所谓的一日清单制，一些喜欢“搞”的 患者就不干了：我都好了，你们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什么水平？吃回扣，拿红包 了吧？轻者投诉医院，重者投书报社。卫生局也不知找了些什么狗屁专家，制定 了一个感染性疾病治疗指南，规定所有感染性疾病在体温正常三天之后，都得停 止抗生素治疗，全然不顾重度急性盆腔炎的特殊性。所以这些人还一告一个准。 科室一周只要遇到一个这样的患者，别的不说，接待、解释就至少要一个口齿伶 俐的主治医师两个工作日，否则罚款、曝光。这类患者主要是那些丈夫（或性伴 侣）花心，患者本人经济实力不强的良家妇女，尤其以35－50岁左右的妇女多见。 　　第二类患者基本上都是一些年纪较轻的女孩子，还有少数大学生，一般在18 －30岁之间。这些人一见体温正常，就吵着要回“家”，但医疗原则又要求我们 再给她们治疗几天。其实，家对她们而言是不存在的，为生存而努力才是真正的 原因。由于有“病”在身，所以这类人投诉的反倒不多，但吵着要提前回家的不 少。看到她们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类疾病，同情之心还是有的，当然希望她们一次 性地把病治好，以后干点正经事。但是这些人虽然不大投诉，却或多或少都有几 个黑道人物或雄性朋友。这些另类弟兄们来到医院，只要恶声恶气地问道：“哪 个是XX床的主治医师？！”加上怒目一瞪，我手下那帮子女医生，哪个还敢出一 声大气？稍有不合，巴掌或拳头相见，是常有的事。不过，有次有个女医生表现 得很聪明： “对我这种弱女孩，您打得了下手吗？”一个眉眼，一声哭腔，还 真把那小子给吓住了。等那小子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出了办公室。这是我所知的 唯一一次没有受到伤害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多起来之后，什么治疗原则，我们都得放一放。如果有这类的女 孩提出回家的要求，在解释两次之后还要回家的话，我的意见一律是：带一瓶多 西环素的处方回家。这药不贵，一瓶100粒才16元不到，却被本地卫生行政当局 定为非医保药，药房里没有，要拿着处方到外面药房买。原因据说是这药以治性 病为主，不得报销，所以医院干脆就不进了。管理水平真是高啊！不用多西环素 就不用别的药了吗？ 　　国内的法学家们把医患关系定义为消费关系之后，患者成上帝，医生变奴隶。 什么原则啊，什么指南啊，什么规范啊，统统见鬼去吧！不过此奴隶非彼奴隶， 这是我与陈竺先生两个“奴隶”之间的最大区别。 (XYS20080127)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