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先遭遇“奇特”抄袭,后遭遇“授权”改篡   吴永平   笔者曾于2006年9月14日在新语丝上发表《遭遇奇特抄袭,不知如何了结-- 也是一个"备忘录"》 (XYS20060914),讲述书稿被姚雪垠晚年的一位女秘书骗去, 诡称得到“授权”,进行明目张胆抄袭的经历。   旧文请看:http://www.xys-reader.org/p_cat_pd_list.php?cat_id=20206   文中写道:“姚雪垠晚年的一位女秘书(现任中国现代文学馆的研究馆员, 与笔者有数面之缘。)收到拙著《姚雪垠与胡风》‘征求意见稿’后,没有同笔 者打任何招呼,径直抽取拙稿有关内容,加以联缀扩展,于2005年底写成文学作 品《姚雪垠传》(60万言),并于2006年7月前后与某出版社签下了出版合同。” 经过笔者的严正交涉,她知道有麻烦,于是,“已与出版社协商,要求修订书稿, 将出版时间延后。目前,她正在紧张地修改原稿。”   如今,后续又有故事,笔者仍“不知如何了结”。略述如下,与读者诸君共 赏。   经过半年多紧张的改篡,她的《姚雪垠传》终于在2007年5月由湖北人民出 版社出版。   不幸,正被笔者言中,其著“只是把我的叙述语言重新说过,只是把有关部 分打乱再重新组合,只是把这段引文换成另一段引文而已”。不仅如此,由于她 对姚雪垠生平太缺乏了解,再加上使用鼠标进行“剪切”、“粘贴”时的匆忙和 不经心,把他人著作中原本正确的表述弄错了许多。如:姚雪垠自述“大学肄 业”,她改成“小学三年”;“姚雪痕”于1935年改名“姚雪垠”,她提前到 1932年;1938年姚雪垠因不服从组织分配的工作而被“取消预备党员资格”,她 改成是由于与彭雪枫争辩陈独秀是否拿了“国民党的津贴”;抗战时期姚雪垠的 家属本住在国统区邓县,她却挪到了沦陷区的开封;1948年中共曾组织上海文化 人疏解,她却移到1944年;姚雪垠1945年被人诬为“特务”,她挪到1943年……, 硬生生地把来自别人的东西改得不成样子。   如此严重的失实,当然让人看不下去。笔者遂于2007年11月28日在《中华读 书报》上发表《许建辉著〈姚雪垠传〉失实举隅》,严正地指出:“该著前半部 基本脱自传主姚雪垠的回忆录《学习追求五十年》、杨建业的《姚雪垠传》和拙 著《隔膜与猜忌:胡风与姚雪垠的世纪纷争》(原名为《姚雪垠与胡风》)。笔 者以为,编撰者对传主生平经历及文学道路缺乏了解,任意裁剪、拼凑他人著作 内容,导致自己所著传记多有错谬之处,有违作传者的史德。”   笔者所言均是事实,不料她却完全不接受,反而煞费心思地寻找借口。她于 2007年12月5日在同报上发表答辩文章《驳〈许建辉著姚雪垠传失实举隅〉》, 进行巧辩。她不敢再说得到了笔者的“授权”,却改称拿到了姚雪垠家属给的 “一份无限期使用其父所有著作及其他文字资料的授权书”。还振振有辞地说: “的确,拙著前半部所用资料,大部分来自于传主姚雪垠的回忆录《学习追求五 十年》,但那是经过授权允许的,并且均已运用笔者的思路与语言进行了重新的 结构与包装。”   有了传主家属的“授权”,又进行了“重新的结构与包装”,改篡便可以合 法化了。试问,有这样的学术规范吗?   她在《姚雪垠传》中是如何进行“重新的结构与包装”的呢?略举一例,其 传第31页有如下一段:   “在对新文学狂热追逐的日子里,姚冠三对学校设置的课程失去了兴趣,他 甚至一听见上课的钟声就感觉头疼。迫不得已坐进教室里,却常常是先生在上边 讲,他在下边埋头偷读‘五四’以来的新文学。由读其书而仰其人,郭沫若、茅 盾、郁达夫……直到一些忽然登龙文坛又忽然销声匿迹的短命鬼,他都曾经读过 而且崇拜过。在情绪最高涨的阶段,他宁愿到期末考试之前开夜车,或者找同学 便中帮忙,甚至牺牲一两种不重要的工作,却不能不读新文学。他甚至写信向父 亲夸下海口,说一定要做一个文学家,决不一生庸庸碌碌与草木同朽。”   这段文字改篡自姚雪垠《论写作的学习过程》(《姚雪垠书系》第17卷), 原文如下:   “我并不懒惰,每天读呀读呀,读我所能买到和借到的新小说。从郭沫若到 郁达夫,直到一些在文坛上忽然登龙又忽然销声匿迹的短命鬼,我都崇拜。学校 中的功课,我不但不感兴趣,甚至十分厌恶,听见上堂的钟声就感觉得头疼。当 先生讲书的时候,我往往在低着头偷看小说;是的,任何功课对我的前途事业都 没关系;学校功课只会妨碍我的天才发展。我宁愿到期考的时候开夜车,找同学 便中帮忙,甚至牺牲一两种不重要功课,却不能不读新文学。我曾经在向我父亲 要钱时夸下海口,说我一定要做一个文学家,决不一生庸庸碌碌与草木同朽。”   抄了姚老的那么多文字,一个引号也不加,况且还抄错了,把“功课”抄成 了“工作”,还加了“在情绪最高涨的阶段”这个不知所云的时限。   再举一例,是从另一人著作中改篡的。许传第69-70页有如下一段:   “然而,就在这时,武汉的国民党政府宣布取缔‘民族解放先锋队’等三个 民间组织,‘青年救亡协会’也在被取缔之列。‘豫南执行部’的工作无法进行 了,姚雪垠只身回到邓县,利用个人声望,树起了‘民族解放先锋队’的旗帜。 活动刚刚开展,便遭到当地封建反动势力的残酷镇压,有9个人在同一个午夜被 活埋在了邓县东门外的河滩上。姚家斜对门住着一位暗娼,人送外号‘寇团长’。 一天晚饭后,这个素无来往的女人匆匆跑到姚家,告知民团派来的刺客正躺在她 家抽大烟,催促姚雪垠赶快逃命。姚雪垠连夜出走,到朋友家中暂避一时。”   这段文字脱自杨建业先生的《姚雪垠传》(北岳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杨 传是这样写的:   “会后,他就来到南阳开展抗日救亡工作。那时武汉的国民党已经取缔了青 年救亡协会,青年救国协会和民族解放先锋队三个抗日救亡团体,而且社会上有 谣言传说,只要鼓吹抗日救亡的姚雪垠一回到邓县作乱,邓县的民团就要暗杀他。 尽管如此,姚雪垠还是冒着危险回到了邓县,在青年中开展抗日救亡工作。”   “这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天空乌云乱飞,北风怒号,寒气袭人。姚雪垠家斜 对门的一个宅院,大门虽然紧闭着,但屋里却充满淫荡的气氛。一个外号叫‘冠 团长’的暗娼,扫扮得花枝招展,正在陪嫖客抽大烟,睡觉。嫖客一边喝酒,一 边说:‘前天,我们民团活埋了九个人,现在他们又让我去杀死你对门住的姚雪 垠,可是姚雪垠不经常在家,叫我到哪里去找他 。’……这位因生活所迫堕入 风尘的女人,心地并不坏。第二天一早,那位民团嫖客走了之后,她就赶忙跑到 姚家,把民团要暗杀姚雪垠的消息,告诉了姚雪垠的岳母。姚雪垠闻讯后,当即 逃离邓县,躲避灾难。(页61)”   不但乱抄,而且乱改。杜撰出传主曾牵头组织“民族解放先锋队”的传奇故 事,把“9个人”的“被活埋”也联系到姚的头上,却让姚遇危难则远遁,对其 “旗帜”下其他同志的生命毫不负责。   再顺便举一例,是从笔者著作中改篡的。许传第98页有如下一段:   “自从姚雪垠当选为中华文协创作研究部的副部长之后,一直没有什么‘政 绩’。正如他后来所说,因为总被胡风批判,所以无法开展工作当然也就没做什 么工作。偶然一次见于经传的职务行为,是被指定在中华文协总会与中国文艺社 联手组织的重庆文艺界1943年辞年恳谈会上进行报告,针对小说创作发表他‘对 于一年来文艺工作的观感’。应该说,这是一次机会,一次难得的改善个人形象 的机会。紧紧抓住它,把同行们的成绩与贡献说足说透。对人满腔热情,于己谦 虚谨慎,则不说肯定能够促生和谐与温馨,也起码能够让一些尚未形成的偏见不 再形成。然而,姚雪垠失去了这次机会。他报告的题目是《论目前小说底创 作》。”   这段文字脱自笔者《隔膜与猜忌:胡风与姚雪垠的世纪纷争》(河南大学出 版社2006年12月版)第75-76页:   “姚雪垠在担任文协理论研究部的副部长期间,做了些什么具体工作,我们 在他和胡风的回忆录中都没有找到相关记载,他们工作中是否有过冲突,我们不 敢臆测。我们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与他的这个职位有关的论文,题目叫《论目前 小说的创作》,这是他于1944年年初在‘陪都文艺界辞年恳谈会’上的工作报告。 会议由胡风主持,议程中有一项为‘对于一年来文艺工作的观感’,由文协的几 位负责人分别总结一年来的小说、散文、诗歌和戏剧。姚雪垠负责总结一年来的 小说,他在总结中对小说界的现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抄了就算了,她还要乱改:将“职位”改成“职务”,将“陪都”改成“重 庆”,蛛丝马迹仍在。况且,1943年胡风没有发表过一篇批评姚雪垠的文章,许 传却改成姚“总被胡风批判”;姚当时正值春风得意,许传却杜撰姚企图以此来 “改善个人形象”,真不知错到哪里去了。   类似的例子在许传中太多了,可谓俯拾皆是,惨不忍睹。   按照公认的学术规范,著作人在使用他人成果(著作及文章)时应加引号及 注解,其意义不仅是标明出处,也体现出对他人劳动的尊重,这即是“史德”问 题。笔者据此提出要求,实在并不过份。然而,她却不这样想,以为有了“授权 书”便可肆意而为了,仍然是“视《著作权法》如无物”。   说到“授权书”,还应该多写几句。去年我在《遭遇奇特抄袭……》一文中 提到她曾堂而皇之地声称得到了我的“授权”,她在原“后记”中是这样写的:   “(我的写作)得到了朋友们的支持:XXX先生把他给姚老当助手时的部分 日记以电子文档形式发到了我的信箱里,吴永平先生则授权我可以使用他的研究 成果——《姚雪垠与胡风》中的所有资料。XX大学教授XX先生向我展示了姚老题 赠他的诗作,原XX省作协党组书记XX先生则把他与姚老在一起的珍贵照相寄给了 我……(XX为笔者隐去)”   当初,笔者读到上述文字,真是惊诧莫名:什么时候“授权”的?我自己怎 么不知道?是书面的许诺?还是“疑似”的口头表态?于是,笔者赶紧写信澄清, 并多次去信耐心地向她解释学术界的规则,写道(均见于新语丝XYS20060914):   “如果只是从我个人着想,我根本就不必紧张。但从你那方面着想,我着实 感到后果的可怕。如果你我的两书都出版了,出版界和读者界看过会怎么想,谁 抄谁的?我们都不出来说话,别人也要说。最后,我们终得有一人出来说,一说, 问题就大了。”   “书出来后,别人是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的(指“授权”及“资源共享”说), 学术界更不承认有这种事情。两书一出,就学术声誉而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不是由我们个人的意志而能左右得了的。这就是问题的性质所在,再请三思。”   “按照科研工作的规则,科研成果是不能转让的,不管什么形式的‘私相授 受’都是不允许的。你愿意给我以经济上的补偿,这是你的好意,但我确实碍难 接受,请你理解。”   好话说了一篓子,可叹她就是听不进去。她好歹算是弄清了从我这里无法得 到“授权”,于是转而从姚雪垠家属那里要到了一份“授权书”。   其实,“授权书”云云是一个相当滑稽的提法。众所周知,任何人都可以 “无限期”地使用作家已公开发表的“所有著作及其他文字资料”,有无“授权 书”,从来不是问题。问题仅在于,撰写传记也必须遵守学术规范,如果以为握 有“授权书”,便能“无限度”改篡他人著作,那就成了笑话了。   当然,她自称得到了姚家属给的“一份无限期使用其父所有著作及其他文字 资料的授权书”,其用意不仅在于要改篡姚老的作品,更在于要利用未经姚老审 阅的录音资料来达到为其著“失实”辩护的目的。   其传第65页写到姚老1938年“被取消预备党员资格”公案,说是因其在竹沟 与新四军将领彭雪枫争论陈独秀问题,彭说陈独秀拿了“国民党的津贴”,姚说 “没有拿”,争执不下,“一直压在心底的火气再度迸发,姚雪垠一怒之下拂袖 而去,一去便不再回头。……为了维护一己之真实,姚雪垠付出了被组织取消中 共预备党员资格的代价。”   这里的错误太明显了。众所周知,1938年1月康生在《解放》周刊上发表 《铲除日寇侦探民族公敌的托洛斯基匪徒》,暗示陈独秀是“拿着日本津贴的汉 奸”,当年社会上轰传及争论的焦点是这件事,而不是许传所谓的“拿国民党的 津贴”。于是,笔者在质疑文章中很客气地批评道:“姚雪垠出党的历史公案被 许传人为地扭曲了,由‘不服从组织分配”的问题而演变为如何评价陈独秀的重 大政治问题。”她不服气,翻出什么姚老生前“自述经历的录音光盘”,在答辩 文章中摘引了几段,硬说当年姚与彭争辩的确实是陈独秀是否拿了“国民党的津 贴”,以为这样便可以把1938年的历史改写。她似乎不懂得作家“口述”的整理 稿须得先经作家审阅同意,在“引用”前还得下一番去伪存真的考证工夫。   还有一例,其传第97页写到姚雪垠关于“被诬为‘特务’的公案”,说是 1943年8月“延安来了一封电报”指姚雪垠为特嫌,从此,“《新华日报》上便 再未看到过姚雪垠”。   这里的错误也太出奇了。《新华日报索引》是各大图书馆都有的,稍微一查 就知道,1943年8月23日至1944年10月3日《新华日报》还刊发过4篇姚雪垠文和 评论姚雪垠文。《新华日报》是中共在国统区的机关报,如果收到了所谓的“延 安来电”,绝没有再继续刊发“特嫌”文章的道理。笔者于是在质疑文章中客气 地指出:“据笔者所知,在姚雪垠赴成都三台东北大学任教(1945年初)之前, 他的名字屡见于《新华日报》。”她仍不服气,还是翻出什么姚老生前“自述经 历的录音光盘”,又从中摘引出一段口述:“这可能是1943年秋后……”(发生 的事情),以为可以把这当成“驳”倒笔者质疑的铁证。殊不知姚老由于自知年 久失记,故以模糊的口吻进行表述,态度是力求实事求是的;而她却不肯下功夫 去查实,将模糊的表述视为言之凿凿的判断,实有哗众取宠之心。她似乎真不懂 得,未经作家审阅的“口述”资料不可乱用,这是有损作家声誉的行为。乱用作 家“口述”,其责任当由乱用者承担。即使有“授权”,也是不行的。   简言之,她之所以乐于拿“授权”来说事,其用意全在于此。她把未经作家 审阅的“口述”当成了“文字资料”,这本身就是误识;目的是为了把其著失实 的责任全推给“姚雪垠本人”,这种行为更是有悖史德的体现。   误用姚老“口述”资料的教训可谓多矣,近例不乏,远例也有。2000年4月 15日《文艺报》曾发表过一篇根据姚老谈话录音整理的材料,题为《姚雪垠希望 身后发表的谈话》。曾为姚老当过八年助手的俞汝捷先生读后“颇感不安”,特 撰写《对“姚雪垠谈话”的若干订正和补充》(载2000年5月13日《文艺报》) 以为补救。文中写道:“我曾多年担任姚的助手,为他整理过小说录音和谈话录 音,目前又在编他的遗著,对于他的各种观点和谈话语气都较为熟悉。谈话中受 情绪影响而说些过头话,或出现口误,在他都是难免的。”还写道:“(这份录 音整理稿)当年曾交过一份抄件给姚,但姚一直没有过目。去年《姚雪垠书系》 编委会的成员对这篇尘封多年的稿子作过讨论,决定不收入《书系》”,原因之 一是“由于录音不清、整理者对河南方言不熟悉以及口头表达的不缜密等可以想 象的原因,《谈话》中有明显的失误、失实和片面之处。不改,对不住姚和读者; 改了,姚已不可能审阅”。笔者当年忝为“书系”编委,曾与闻其事,从中得到 了教益:一是确知作家的“口述”会有“失误、失实和片面之处”,二是确认未 经作家审阅过的“口述”资料不宜采信,三是懂得了谁误用此类资料谁便应该责 任的道理。   无“授权”时声称有“授权”,有“授权”时更胡来。这叫人怎么说呢?   2007-12-13 (XYS2007122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