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假新闻在中国媒体广泛传播之案例：核弹相关人员篇 　　龙马精神 http://www.xys-reader.org/blogs/canihelpu/2007/10/02/aaeeaoeaaaaaaeaaeaaeaisaeacaaac/ 　　很抱歉，尽管在9月25日就发了这篇文章的标题，但是一直比较忙(或者是懒 散的托辞？)，所以一直没有动笔。而那个假新闻泛滥的高峰时间正是9月25日中 秋节，本来也许是和各大新闻网站对垒一样的新闻打假，弄成黄花菜了。 　　不过这也难怪我当时没兴趣，那些新闻自己也底气不足，各大门户网站说是 新华网消息，新华网则标题说“美报透露核弹事件相关6人死亡”，里面正文却 又是“据伊朗网站消息”，而“伊朗网站”则又说是“一个反对布什的组织声 称”，当时看到这样真是哭笑不得。想起多年很以前“各单位追查小道消息”的 笑话，问张三的消息是谁传的说是李四，问李四的消息是谁传的说是王二麻子， 问王二麻子的消息怎么来的，说是公共厕所里隔壁墩位的说的。 　　这样的消息当时虽然被一些人又当成炮弹，说成“美国又一罪状”，但多数 人，即便是并不关心政治立场的观众，也对这“来自伊朗网站的美国消息”不以 为然，毕竟隔了太远不很靠谱。当时全部门户网站、新闻网站，以及参考消息等 等传统媒体，国际类新闻的头条播报的新闻都是说“新华网消息”，新华网是这 一消息的中文源头。而新华网的这一消息 (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7- 09/25/content_6788946.htm)并没 有署名，不知该由谁承担文责？页面上只有责任编辑刘瑞常的名字。(顺便说下 该页面上B-52飞机的新闻图片的署名“新华社/法新”也很好笑。考虑读者水平 不一，罗嗦下法新社是外国新闻社不是人。) 　　该新闻是这样说的：“与迈诺特空军基地事故有牵连的6名空军成员神秘死 亡。”“美国空军的6名成员与此事有直接牵连，他们或是弹药装填手或是飞行 员。这些人均在7天之内‘意外’身亡。” 　　这些文字从开头简述迈诺特核弹运输事故，到结尾“空军可能为了掩盖迈诺 特基地事故的真相而策划了一起阴谋”，如中文新闻自称的“据伊朗新闻电视台 网站9月 22日报道”那样，几乎全部是逐句精准翻译的伊朗报道——只少了两个 地方：伊朗消息(http: //www.presstv.com/Detail.aspx?id=24190§ionid=3510203)说明了发布消 息的是一个 “激进的组织”（activist group），而新华网消息没有；伊朗消 息说明了有一起交通事故的原因是摩托车手违反规范地越界超越一辆货车，而新 华网消息删除了这一段。在此应该表扬一下新华网报道只是删减了信息，而没有 增加、编造信息，本文后半部分您将会看到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至于消息的最初来源，新华网和伊朗网站所谓的“公民争取合法政府组织”， 该组织的网站是http://www.legitgov.org 。不管您是不是懂英文，都可以看看 这个网站，看看这个网站的美工和页面品味，看看来自这里的消息是否应该在中 国席卷新华网，人民网，网易，搜狐，新浪，中华网，中央电视台网，参考消息， 各大晚报，地方报纸……而且还占据国际新闻头条？这个“公民争取合法政府活 动组织”的网页置顶三个专栏是2004选举(里面质疑“至关紧要”的一些票被偷 了)；2000选举应该是戈尔获胜；以及911专栏，结论是布什干的，然后是要您掏 信用卡捐赠他们组织。 　　回到该组织宣布的新闻 (http://www.legitgov.org/minot_afb_nukes_oddities.html)，内容不重复说 了，事实上： 　　——似乎并没有如新闻那样有6名空军人员死亡，只有5名。摩托车上的夫妻 不可能都在同一个军队岗位上，并派到一起上班一起接触核弹。 　　——有的人明显与事件八杆子打不着，比如几千里之外在佛罗里达工作的 John Frueh。 　　——有两人身亡于事件发生前近两月。 　　——其中新华网新闻中的“飞行员亚当·巴尔斯”应该不是飞行员，他与七 月二日去世，他的司机开车转弯时失控，接连撞上通道和树木并起火，亚当·巴 尔斯死亡，司机生命垂危，被及时抢救。如果这是谋杀这位司机也忒狠了点。 　　——全中国的媒体和伊朗媒体和这个美国网站都不知道来自巴克斯代尔基地 的的军官的名字，然而都一口咬定该军官与核弹事件有关。根据该网站援引的当 地新闻，这对夫妻发生意外的时间是9月15日周六，距事故发生已有半个月而不 是“7天内”。丈夫驾驶摩托车，中午十一点半众目睽睽之下，在禁行区试图超 越左拐弯的货车而撞车。如果真的试图成功谋杀这对夫妇还应该有人在当地急救 医院把关。当地新闻的网民评论反应不大，都是说交通上摩托车手们要更多注意 安全，其他车辆拐弯的信号要尽量明显。 　　——只有一位士兵托德·布卢是在核弹运输漏洞后身亡的迈诺特军人，然而 也不是“7天之内”。也没看到任何消息说明他与核弹有关。 (http://www.minot.af.mil/news/story.asp?id=123067840 基地新闻) 　　——没有任何信息说明所有这些人与核弹运输有关。也没有任何信息说明相 关人员或者知情人会只有6人之少，这违背常识。 　　就是这样的新闻，从外国一个无名小站9月19日发布起，然后是伊朗新闻电 视网站在9月22日转载，然后是“权威”的新华网在9月25日发布报道，然后是中 文各大网站、报纸、BBS如获至宝，用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发布，送上亿万观众 的电脑屏幕和报纸广播。 　　看看： 　　误挂核弹 相关人员都死了 央视国际 （都吗？） 　　美战机挂核弹飞行6名涉事人神秘死亡 疑被灭口 新华网 （7月就灭口，强） 　　核弹误挂六相关人神秘死亡 新浪 （相关？神秘？） 　　阴谋?意外?美军卷入误挂核弹事件官兵接连暴死 中国网 （从7月2日接连到 9月15日） 　　美报：美军核弹误挂事件 6相关人员一周内均”意外”死亡 凤凰资讯 （美 报没这么说。是您和新华网自己说的。） 　　美核弹误挂事件相关6人神秘死亡 身份确定 TOM网 （您确定了巴克斯代尔 基地人员的名字吗？） 　　美军B-52误挂核弹事件6名相关人员神秘死亡 搜狐 　　“美军误挂核弹事件”6名当事人接连神秘死亡 北京青年报 　　美军误挂核弹事件6名当事人接连死亡 QQ新闻 　　…… 　　总之，事实上，所谓“核弹相关6人神秘死亡”不是新闻，而是彻头彻尾的 假新闻，一点也不“神秘”；而9月19日起一个小站的小道消息“7天之内”层层 转发全方位覆盖中文媒体，才是真正的新闻，很神秘。 　　这是一个典型案例，说明中文新闻特别是国际新闻是怎样的传播模式。在这 个模式的最末端则是BBS和个人博客，中国的一些观众听众还根据这些材料发表 各种议论和猜测，“指点江山”。 　　我们的国际新闻记者经常是坐在中国舒服的办公室里，东抄西转翻译一些外 国报道(甚至是笑话网站的笑话)，之后加上一个“据美国A报纸报道”“据半岛 电视台消息”“C网站消息”“日本媒体报道”……就成了所谓的国际新闻。 　　即便是少数派驻外国的记者，也往往是发布这样的一些新闻。他们很少自己 去收集新闻线索，自己整理出独创的有第一手依据的报道。 　　而且选取转载海外新闻的时候还有所谓不成文规则，比如一般只报道台湾的 负面消息，而不报道香港的负面消息；对其他国家的成就比如东欧俄罗斯等国一 般均不予报道，而对其他国家的负面消息尤其是美国、日本相关的负面消息则尽 量报道。再就是根本不会考虑“平衡报道”的问题，一件有不同看法的事情只根 据自己的不成文规则取舍报道，而一些应该报道的外国的事情(与中国无关的)从 不报道，也不说是哪些事了，大概什么类型猜也猜得出来。 　　这样的新闻工作态度，对比前几天那位在缅甸去世的日本摄影记者，天壤之 别也说明了新闻质量的高低。 　　要说起打假来，现在一是一些新闻不署名，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只有发布 的媒体承担名誉后果；二是往往人家的新闻还说了是“据伊朗网站报道”，怎么 不服啊，错了也是“伊朗网站”错了，而他说的则是“据伊朗网站报道如何如 何”，这总不能否认吧 - -b 　　更令人头痛的是有的新闻转载他人报道不说明来源，就一个笼统的“据某国 媒体报道”，让人查对都无法查对，只能猜测人名地名来搜索原文，或者浏览外 媒看看有没有类似新闻。要没有的话真是死无对证！ 　　这个现象已经忍受多年，以前也曾经用其他名字进行新闻打假，这次事件后 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从今年起评选“中文国际新闻年度假新闻奖”，大概3个 奖项吧：一个原创奖，授予自行编造有才的；一个重大奖，授予新闻“冲击力” 大的，这次这个还算行；再一个就是集体奖，授予被打假较多次数的媒体 :) 　　不过最近可能并不有太多的时间跟踪媒体，所以我的博客不会更新太快，不 用经常观看。不过到年底前应该会更新的，欢迎大家年底来我的博客(http: //www.xys-reader.org/blogs/canihelpu/)做客看看今年的成果。也欢迎大家平 时见到有疑问的海外新闻将之转来，我尽量核实。至于大陆新闻，一是有水分有 虚假的太多，没什么意思，软性广告之类也不少，打了可能帮人家做了广告或者 “炒作”什么的，所以不管这块了，自生自灭，毕竟中国人是通过自己工作生活 认识社会，而不是新闻，这点和认识世界的国际新闻不一样。 　　最后，至于为什么本来没有劲头写的文章今天又动笔写了呢？这全赖“青年 参考”的“特约记者张竹力”同志， (http://news.qq.com/a/20070928/003052.htm)本来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他又给鼓 捣出一个“独家报道”，更让我皱眉的是这人说不定是看了我以前的打假帖子的 (也可能不是我贴的而是别人转的)，比如所谓“美国官方和主流媒体集体失语， 不过有一位自称‘知情者’的神秘人物，开始在博客上对伊朗媒体的报道进行反 驳”，其实议论那事情的博客也并不很少，怎么就“一位”了呢？张竹力有可能 看了帖子里转的博客就说一位。而且也并不是什么“神秘人物”。我看到的博客 是一位北达科他州的作家，因为读者来信询问该州的迈诺特基地事而谈起这事， 对不可靠的消息予以否定。这样的博客并不稀罕；当然偏执的“阴谋论”者也不 稀罕，我见到有人将所有不赞成他意见的网民一概称为“paid shill”，即“美 国五毛”，哈哈真笑死我了，还说他知道网民中间有很多“paid shill”，看来 美国的FQ也很厉害…… 　　只是不知道张竹力缘何就认为曾经对水门事件，莱温斯基事件，虐囚事件等 事穷追猛打的主流媒体现在就是“集体失语”呢？新闻要讲究Who, What, When, Where, Why and How,你说把这天南地北，从靠加拿大边境的北达科他，到最南 端的佛罗里达，到西海岸的华盛顿州，从7月初到9月中的5件事串起来能成个 “主流媒体”新闻吗？有人死去了，他们没有家属吗？要是不明不白家属不会自 己去找“主流媒体”闹？ 　　不完全地列一下，张竹力对新闻做出了以下误导、篡改、添加想象或者明知 不可靠而误传消息（前面已经说过的就尽量不再重复）： 　　他将温斯顿·基赛尔说成是“误挂核弹的B-52轰炸机的飞行员”，7月在家 乡骑摩托出事故的基赛尔是B-52飞行员，但不能说是误挂核弹的B-52轰炸机飞行 员，他将时间隐去后加上如此定语是明显的有意误导。 　　他说亚当姆·巴尔斯“在迈诺特城郊外被车撞死”，这看起来象是存在一个 撞他的人，一个撞他的车，很可能还没查到是谁撞的，但如我们前面介绍，根本 不是——他是车上的乘客，司机也重伤险些丧命。 　　他说的第三起事件“据当地警方透露”也被他修改——他说35岁的埃里卡· 杰弗里向左转弯，撞上了那对夫妻的摩托车，夫妻俩当场死亡。他将杰弗里暗示 成一个凶手。而当地警方的陈述我在前面介绍过了，摩托车手试图在禁行区域超 杰弗里的车而相撞，送医院抢救无效而亡。注意他的说法是伊朗网站或者那个 “反对布什的组织”都没有的陈述。 　　他说在第四起事件托德·普鲁“突然死去”，同样属于没有来源的消息，可 能也是自创。没有公布他的死因并不意味着就是“突然死去”。 　　第五起事件的陈诉中John Frueh应该是上校不应翻译成上尉。 　　全部5起陈述都不能让人满意。 　　之后张竹力说“尽管美国五角大楼和美国空军于9月14日宣布，将在数周内 向外界公布事件的调查情况，但现在看来，调查的最终结果出炉遥遥无期……似 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是他发文的当天，中文新闻也转发了军方的调 查报告。这个不算他有意弄错，但可以看出他的“但现在看来”并没有根据什么 依据去“看来”。 　　最后，张竹力同志又爆出没有消息来源的猛料“确实有两人直接卷入误挂核 弹事件”，他说托德·普鲁“神秘死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死去”；并独创性 地声称 “暴毙事件的主角之约翰·法鲁赫(John Frueh)是迈诺特空军基地的核 弹技术军官”，“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巧合”。可是John Frueh学的专业是气象 学，他在最南部的佛罗里达的Hurlburt Field Florida Air Force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工作，不是美国本土最北方的北达科他州。 　　在本文结尾让我们向John Frueh致敬，他曾经是一个英雄。 (XYS20071002)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