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评赵敦华的沉默与傲慢   范海辛   有一个叫陈琛的网友在关天挂帖,批评北大哲学系主任赵敦华所写的《西方 哲学史》中的错讹。本来这属于对具体学术问题的探讨,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 道,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   被批评的赵同学不知何故,发了《和哲学同行,与神为邻:答陈琛同学》的 帖子应战。但应战也就应战了,可赵同学对陈指他为北大哲学系的带头大哥的高 帽子耿耿于怀,愤而指出,北大哲学系的高人多了去了,在1956年后,北大哲学 系出了20-30个比五四时期哲学家更高明的哲学家。此言一出,犹如捅了马蜂窝, 引来关天一片质疑讨伐声。   中国人有一个对学问家、专门家的苛求,以为可以称为家的人,必须是有学 问、有成果、有贡献、有造诣、有道德、有声望的,否则只能称xx匠或xx工作者。 愚意以为,哲学家不过是以哲学为饭碗或对哲学有兴趣的家伙而已。赵的问题在 于,对于他的北大同仁拔得太高以至于离谱了。赵如果说北大哲学系有许多比我 高明的哲学家,估计人家是无话可说的,但这位谦谦君子非要以一个学者的良知、 闭着眼睛说瞎话地来为56年以后的北大粉饰,这就不能不引起有着正义感的网友 们的质疑了。   窃以为,赵的粉饰不符事实,理由如下:   1, 56年之后,意识形态压倒了学术研究。至少在改革开放之前,北大哲学 系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学术研究,顶多只是抄抄苏联人在西方哲学研究上的冷饭。 即使如此,在文革开始之后,这唯一残留下来的学术也完蛋了。要说此间北大出 名的哲学家,我以为一个是北大哲学系的党支部书记聂原梓女士,此婆被我朝先 帝毛泽东御封为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的作者,焉能不比五四时期的乱臣贼 子高明?第二位出名的哲学家在文革中出版了全国唯一一本哲学专著,只可惜作 者与书名都记不起来了,只知该书是论述真理的阶级性的,作者认为无产阶级有 无产阶级的真理,资产阶级有资产阶级的真理。想来,后来的梁效是要拜此君为 师的。本来此事已被淡忘,没想到前几年听人说,文革中发明真理阶级性的哲学 家,已成北大哲学系的学术带头人了,估计起码是个博导。想必此君就是赵同学 心目中比五四时期更高明的哲学家吧?   2,美国学者阿历克赛英克尔斯言,后发国家的大学教授,其理性往往不如 发达国家的农民。根据我几十年的经验与观察,此言不虚。不独伊斯兰国家如此, 在中国亦同样如此。你看看郭沫若和钱学森在58年大跃进中的表现吧。就是现在, 又何尝不是如此?中国的落后,不是飞机大炮的落后,而是全方位的落后。中国 当然有哲学家,但中国当下的制度与氛围,是不可能出世界级的哲学家的。   3,造成中国社会科学落后的,除了专制政体外,传统文化也是一个重要原 因。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的理性主义文化不同,属于经验主义范畴。经验主义与 理性主义相比,更容易产生迷信权威、压制创新的思想。因此西人往往批评中国 人缺乏想象力。   在美国社科领域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妇女研究妇女儿童问题,黑人研究黑人 与少数族裔的问题,华人研究汉学或与中国有关的问题,白人男性学者则研究 everything。如果一个华人学者不研究与中国有关的问题,而要研究一般的哲学, 定会引来业界与大众的诧异,其潜台词是“他能行吗?”   为何华人研究物理学被认为正常、而且能获诺贝尔奖,而在社科领域却很难 作出成绩?窃以为这与华人的文化背景、文化基因有关。一个研究物理学的华人, 决不会把中国的阴阳五行学说带入他所研究的领域,但是进入社科领域,华人很 难隔断文化基因对其研究的影响。季羡林先生算是一位大学问家了,但是在国际 上谈不上有什么影响,然而这位老先生却一本正经地提出21世纪是中国传统文化 领导世界文化的世纪,其论证的理由恐怕是一位大学本科生就能轻易驳倒的。由 此可见中国学者学术水平之一斑。   根据以上三点理由,所以我认为赵同学所说的北大高明哲学家多如星斗的说 法是错误的。另外,从中国微妙的人事关系上来说,赵同学的高明哲学家名单也 是一件里外不讨好的蠢事。试想,赵要是真的把他心目中的那20-30位同仁的名 单在网络上公布,被公布者很可能不但不谢他,还会骂他——你小子把我们晾到 网上去挨批斗啊!而没有进入这20-30人名单的同仁肯定也会恨他——凭什么老 子(老娘)就不如那些狗崽子?   然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赵的错误也非专业上的错误,不过是出于 对同仁的偏爱。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道个歉,向众网民认个错,这事也就烟消云 散了,并不妨碍赵同学继续与陈同学就《西方哲学史》的错讹打笔墨官司。但在 认错道歉上,中国特色开始显现。虽然众网民在赵的主帖后面跟帖已逼近200条, 赵同学却选择了沉默。赵的沉默是可以以许多理由来解释的,譬如没时间、有微 恙等。但我更相信这是一种透着不屑的傲慢。这倒不是因为在下心理阴暗,试想, 赵如果是一位象英国绅士那样的“诚实的约翰”,完全可以发个短帖、打个招呼 说,最近没空回帖,日后必来找各位算帐云云。   在中国的学院派精英看来,网络是个江湖,不是个切磋学问、研究学术之地。 真正的学术研究,只能由专业学者来进行,民间学人都是捣浆糊的,不值得与之 交往,也不必在乎他们的批评。为了显示自己专家学者的高尚身份,最好是对网 络的批评装聋作哑。赵同学老天真,不谙世故,硬要充好汉到网络来显摆,这不, 捅了漏子了不是?因此,赵的沉默,更应被理解为是官方学者的傲慢。   笔者为此求教于身边的外籍同事和海龟。他们认为,在当今的西方社会,发 生于中国的这种专业学者与民间学者之间的矛盾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令他们难以 理解的。如果西方真有外人对某专业或某学者提出专业上的批评,专业学者的回 应一般都是诚惶诚恐 ——答辩唯恐不及时、不周到、不深刻。因为这事关学院 或专业在公众心中的声誉形象,也是一个专业或学院趁机进行公关宣传的机会。 说是诚惶诚恐,实际还不确切,因为从被批评的个人来说,他是真心希望外界的 关注的——无论这种关注是赞誉还是苛责;从被批评的专业或学院来说,他们要 靠一部分捐助来进行科研活动,因此吸引公众眼球、获得社会美誉是事关生存发 展的大事,哪敢有些许傲慢。   中国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专业学者与民间学者之间的对立,他们认为,这可能 与官方对学术思想资源的垄断有关。对此,笔者是认同的。封建社会时期,天文 学是由官府垄断的,“私习天文”是要被治罪的。现在网上有那么多自封的哲学 家、史学家在码字,如果这些民间学人要成立民营的哲学、史学研究所,你看看 官府会不会批。既然哲学家、史学家只能由赵同学这种被官府认可的家伙来当, 而且其著作中还有那么多的错讹,民间的陈同学当然不会买帐了。官方学者呢, 当然也懂得珍惜自己那垄断性的地位,于是乎沉默与不屑,就成了最好的回应。   说道傲慢,恐怕没人能比得过英国贵族,后来所谓的绅士风度,就是来源于 大英帝国的贵族。然而尽管英国贵族傲慢,却没听说他们因傲慢而拒不认错的。 这些贵族也如凡夫俗子一样,是要经常犯错误的。犯了错误怎么办?承认错误, 坚决改正就是了。这样一来,傲慢的贵族不仅不会丢份子,反而越发显得高贵。 反观当下中国的学术贵族,虽然在矜持傲慢上不输于英国贵族,但在认错改正上 可就差了远了。赵同学虽然西学十分了得,但在认错上却是坚持国粹的——死不 认错。   让赵同学坚持死不认错的国粹而无任何良心不安的原因何在?窃以为就是韦 伯所说“意图伦理”。我赵某人虽然把同仁捧高了,但我的意图是好的、是无私 的,这又何错之有?顶多是不太恰当而已。所以我当然能心安理得地保持沉默, 继续鄙视你们这些民间人士了。   说实在,我认为赵的《西方哲学史》还是写得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建国以 来写得最好的一本。对于赵的思想成果,我在文章中也是常有引用的,特别是他 对古希腊、古中华和古印度三种文明对宗教态度的比较,是一种原创性的见解, 很有启发价值(后来余秋雨也有类似的说法,我怀疑是“剽窃”于赵同学的)。 但就是这样一位平素一直钦佩的中国学者,没料到其理性仍是如此低劣。余世存 先生著有一篇论“次法西斯主义”的文章,内中提到“类人孩”的问题。看来后 发国家不仅是统治者的理性不成熟,学者实际也不行,也是属于“类人孩”的。 赵同学的这一番沉默,不过使我对中国学者的理性程度有了更感性的了解。   2006-7-21于多伦路文化街 (XYS20060727)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