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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一场关于科学的争论看“绿网”

文／桓二心

　　北京的一家环保NGO“绿网”今年初在其网站的论坛
（http://bbs.green-web.org/）里搞了个“书菜地”活动，即把他们认为体现
了环保意识的、值得向公众推荐的书扫描或录入电脑，传到网上公开阅览。这项
活动本身当然是好的，但其办公室对其中一本《植物的秘密生命》(The Secret 
Life of Plants, Peter Tompkins和Christopher Bird著，薛绚译，台湾商务印
书馆，1998年5月第1版)的推荐却引起了绿网资深志愿者、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
所博士“绿音儿”的不满，结果在绿网论坛里发起了一场“科学和伪科学、非科
学”的争论，到后来甚至上升到“绿网今后该如何发展”的高度。

　　我因为长期在绿网上浏览环保信息，也常去其论坛旁观，自然见证了这场争
论的全过程，但却一直提不起兴趣写一篇评论。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场争论
不仅并不激烈，而且在理论上略无建树，难以找到评论的下笔之处。后来有网友
在我的博客上留言，希望我可以写篇综述“棒喝一下”，虽然“棒喝”一词并不
恰当，但我也觉得这场争论虽然在观点上毫无新意，但在NGO发展历史上可能还
算是有点新意，也就在这场争论已经结束之际，凑成这篇小文，姑且一评。

　　《植物的秘密生命》这本书，方舟子先生早在四年前就批驳过了（见方舟子
《植物真的有感情吗？》，《牛顿科学世界》2002年第6期），把它断为伪科学
并不冤枉。在证据面前，绿网办公室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本书的选取是轻率的，
但在争论一开始，免不了有人要替它辩护，一个叫“大头”的ID的言论就很有代
表性：

●更何况，就像我们不会特别相信这本被你骂得遍体鳞伤的书一样，我们也不会
特别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所谓的科研成果。因为咱还有太多局限，我连我看到的东
西是怎么在我脑子里出现的都不是很解释得清，我又凭什么相信眼睛，和所谓客
观事实呢？我们真的是有局限，除了你说的那种主观的自我束缚之外，还有着作
为一个人的痴。

●科学对我，或许还有不少的朋友来说，就好像是一盘醋熘白菜，或者一辆自行
车一样，不会值得去排斥，或者崇拜。有他没他，我都在。●好啊！其实想想自
己，从某种角度上跟在山洞里蹲着区别也不大。另外也别觉得人家还在山洞里蹲
着的就特可怜，哈哈说不定人家也在这么看你。（这是对别人“没科学的话你怎
么上网发帖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山洞里蹲着吧”的质疑的回复。——桓注）

我想这些话已经最明白不过表明了此人的强文化相对主义立场，它所重复的是被
理查德·道金斯在《伊甸园之河》中痛批过的陈词滥调。对此，“绿音儿”的一
些言论已经给予了有力的反驳：

●我为什么反复强调这本书是谎言呢，还是象前面说的，它假扮科学，用错的东
西来蒙骗善良的人。它传递给读者错误的思维方式，好像科学就是那个样子，这
就是我激烈反对它的原因。

●最令我感到严重的事情，其实是各位对科学的看法。我不会强求人们以科学的
标准去衡量一切。但科学所崇尚的理性，对于做事而言是有好处的。我们这里的
人都太聪明了，聪明到混淆了一切。从反对科学主义，到反科学，继而真伪不辨。

●如果没有谎言，就不知道真实；如果没有病痛，就不知道健康；如果没有贫苦，
就不知道富足；如果没有污染，就不知道洁净……再有再多的“如果和就”，也
不能证明谎言、病痛、贫苦和污染不该被消除，否则你我的工作都没有意义。

她的观点的要点是：(1)科学对于人类的意义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2)因此，
某些人的文化相对主义立场是不可理喻的；(3)也因此，向公众传播伪科学必然
会引致严重的后果。在论坛上的众多“痴人”之间，能有这样的声音，也算难得
可贵，但如以一个动物学工作者的标准要求，这些知识仍不过是科学哲学的基本
常识，能够脱口而出，也并不算怎么稀奇。而且，就“绿音儿”以往的言论看，
她对于弘扬科学精神的意义的认识并不彻底，比如她曾就北京的动物保护主义者
王培自杀一事说过“不过理性和实证也不是唯一出路，爱怎么干怎么干，……凭
什么环保人士一定要是学者、思想家，没理由用这些标准要求”这样的话，可见
在她眼里，动机还是第一位的，在对于不够资格的志愿者的批判或回护之间，她
仍不过选择了后者。

　　至于后来引发的关于动物保护的讨论，其理论水平更为低下。一些讨论者模
模糊糊意识到了“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之别这个关键问题，却
无法从理论的高度展开论述，只能利用一个又一个比喻、事例来做为论证的手段，
这样的讨论自然不会有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

　　所以我认为，这场争论在观点上毫无新意。但由此能引发绿网办公室特意开
会检讨工作中的失误，并亡羊补牢，预备建立推荐图书评审制度，总算还是展现
了绿网有自我规范机制的一面，而和地球村、绿家园、自然之友之类近乎教主-
教徒二元体制的一条道走到黑的伪环保NGO有明显区别。

　　在北京的各家环保NGO里面，绿网我是知道较晚的，这和他们公开活动较少、
宣传不多有关。好在我在绿网论坛上看到了其2003和2004两年的财务报告
(http://bbs.green-web.org/attachment.php?s=9609612df5780d66ac2462e64a0
d802b&postid=51488)，能公开财务报告的中国环保NGO，除了因而被质疑收受有
外国政府背景的团体的赞助的地球村之外，可谓绝无仅有。从财务报告来看，绿
网在2003和2004两年的收入来源基本无可指责，而主要的支出是参与了乐施会和
GGF（全球绿色资助基金）的项目，独立筹划的活动并不占主要地位，这也说明
绿网的建设还处在初期阶段，还不是一个成熟的环保NGO。然而我很欣赏其办公
室民主化的决策机制，以及大部分成员（包括相当一部分文化相对主义者）对科
学的起码的尊重；而这种民主化和对科学的尊重，正是越来越显露政治宗派面目、
屁股决定脑袋的地球村、绿家园、自然之友等伪环保NGO所缺乏的。

　　所以我愿意谨慎地预言，如果能够良性发展下去，绿网也许可以在预期不远
的环保NGO大淘汰中笑到最后。

2006.03.09

(XYS2006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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