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生活之痛与特权之危——读《Nature》中国科学界一文所想到的   北帆    读了《Nature》2006年5月25日关于中国科学界的文章后,感到老外毕 竟是老外,对中国的理解的确是雾里看花。且不说把上海交大当作西安交大的分 校以及将大字报风行的1960年代说成是1970年代这样低级的常识错误,拿毛泽东 发动的全国几亿人大动员以抓住阶级敌人为第一要务的文化大革命与方舟子面对 汹涌澎湃的学术浮夸而孤军奋战的小小的一方网站相提并论足以说明作者对中国 的了解极为有限(当然也有钓读者胃口的可能)。尽管作者以转述的方式介绍了 各方观点。这篇文章的大旗是作不了虎皮的。    我们在这几天的包括这篇《Nature》文章在内的争论中能看什么呢?角 度不同所带来的观察上的局限以及利益各异所造成的立场上的相违。    饶毅说得不错,公开要求(或希望)政府建立权威性调查机构对学术不 端和腐败进行调查是人们的最大公约数,在这一点上完全没有争论。且不说那些 对中国怀有良好的愿望只是在方式上各持己见的人们,即便一位恶行累累的学术 骗子,他/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在桌面上支持建立权威机构的建议。面对自己的浮 夸甚至造假,他/她会理直气壮地说:我也希望有良好的学术环境,但是政府没 有本事把学术环境治理好,我们不浮夸(甚至不造假)能活吗?!    平心而论,这些年中国科学界政绩高于科学精神的做法愈演愈烈。学术 单位的领导们每每谈论到这类问题无时不在强调:拿(政府)大项目、出几个院 士、要有(学术)高原等等,拔苗助长的急切心情跃然谈吐之间。学者教授不能 在所定的时间(往往2-3年)内拿到大项目经费必坐冷板凳,而大项目的拿法中 一定少不了高强度的公关。    中国学者的压力还不止自上而下,研究生们被要求一定要发多少文章才 能毕业从而带来了自下而上的压力。在科学研究成为职业的今天,一个学科领域, 几乎任何留到今日还需要潜心研究的问题很难一蹶而就。学生们为了毕业,有着 很高的“快发一个小烂文章就好了”的强烈呼声,而说服学生做好实验也要顶着 相当的压力(毕竟难以耽误学生毕业)。于是乎,学生发文章,老师数影响因子 几乎成了科研的唯一目的,中国的科研及忽成了impact factor business。    另外,有着政绩压力的单位领导需要能够变成豪言壮语的科学,而真实 的东西远不如浮夸中的美妙,常常在领导面前败下阵来。面对大量的浮夸,坚持 不同流合污,就意味着失去(或减少)科研资源,这需要一定的牺牲精神。    当然,有了逼良为娼的环境并不意味着人人都得为娼,为娼而被揭露者 尽管可以指着为娼未被揭露者大骂环境而振振有词,自己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因为中国大地上也生存着不浮夸的科学家,面对上下左右而来的压力他们坚持不 浮夸、不炒作,而潜心于科学或技术问题。在他们艰难的努力中,有两件事值得 欣慰和期盼。一是胡锦涛主席本人发表了转变政府职能,改善社会公平的施政想 法以及最近的一些列看得到的作为;另一个便是方舟子和新语丝。小小的、实力 上远非对称的新语丝对学术浮夸的揭露和对学术造假的公开使他们感到世界不那 么残酷,人间还有几分温馨。这种感觉来自于对自身学术生存环境的切肤之痛, 海外那些去国多年即使回国也为上宾的华人学者们怕是难以想象的,即使他们中 的多数也有着善良之心。    120公开信所引发的争论的真正焦点是方舟子和新语丝。那么,我们索 性一条条敞开来谈。   1) 方舟子不够摆事实讲道理吗?   a) 还记得在珍奥核酸问题上的李载平院士吧?珍奥核酸拉李载平大旗作虎 皮使之受到了方舟子的质疑,李院士的学生也出来为导师与方舟子辩论,而最后 事件因李院士本人从未为珍奥核酸背书的一纸声明而即刻化解。   b) 还记得在中美两国学术单位人全职的问题上上海交大的徐学敏教授受人 在新语丝上质疑吧?质疑不是被徐学敏实实在在在国内任全职,在国外被保留 tenue一段时间的短短解释一扫而清吗?   除了摆事实讲道理,方舟子别无选择。做不到六亲不认一碗水端平,方舟子 何以服人?而要做到六亲不认,方舟子必广为树敌,不谨言慎行地质疑能支持几 天?   2) 新语丝的揭露何以有影响?   除了摆事实讲道理的严肃态度,恐怕就是中国国内浮夸盛行的学术风气了。 假如新语丝不严肃、不够摆事实讲道理,假如方舟子真的捕风捉影,我们怕是根 本不会在此谈论新语丝。除了摆事实讲道理,方舟子别无选择。做不到六亲不认 一碗水端平吧,方舟子何以服人?而要做到六亲不认,方舟子比广为树敌,不谨 言慎行地质疑能支持几天?   3) 新语丝扯得上文革吗?   我不知道将新语丝和文革扯上关系的人年方几何。但凡对文革有实实在在的 亲身记忆或者真正下功夫了解过文革的post-文革-generation,十有八九会说: 这是哪对哪啊(北方话)?   大字报出现是在“以阶级斗争为纲”、“七亿人民都是批判家”的年代,由 中国唯一的说一不二的领导人毛泽东提倡的(毛泽东于1966年5月16日写了《炮 打司令部——我的第一张大字报》)。当时人们出人头地的最有效途径是阶级立 场坚定,而证明之的办法便是揪出了阶级敌人,并且“对敌人冬天般地寒冷”。 大字报的出现是地地道道的顺势而为,是响应最高领袖的号召,“横扫一切牛鬼 蛇神”。根本不是简单的大字报写什么,人们相信什么,而是你不相信便是同流 合污,要付出巨大代价(张志新因为不相信毛泽东的针对刘少奇的大字报丢了脑 袋)。   况且还要知道:文革中虽有大字报绝不等于可以自由讨论问题。写大字报时 一个不小心出了犯忌的字眼而反被定成现形反革命或投入监狱或监督劳改的大有 人在。笔者的中学就有三名学生因此荣获现行反革命头衔,挨打挨批不说还各自 在监狱蹲了半年。   今天我们看到的则是势单力薄的新语丝逆势而上,面对铺天盖地的学术浮夸, 为大众利益、为改善被逼也不为娼的学者的处境两肋插刀。方舟子没有毛泽东的 政治、经济和行政资源的亿分之一,有的仅仅是你能、我能、他/她也能的一个 小小的个人网站。今天相信和反对新语丝听由尊便,将方舟子告上法院的也大有 人在。   新语丝和文革中的大字报粘得上边吗?!   4) 如果这几年没有新语丝(或其他严肃媒体)的监督将会如何?   a) 中国科学界的浮夸和造假将失去唯一有一点效的制衡,将会肆无忌惮;   b) 诚实的学者将会感到更大的压力,连要求学生不浮夸都没有了实用性理 由(这年头讲大道理是不能服人的)。   5) 有了正规程序,就不需要媒体监督吗?   这一点方舟子本人讲过几次,不欲重复。要补充的是媒体除了能够帮助机构 发现问题外,还能解决机构所不能解决的问题。比如对于肃清类似“基因皇后”、 “让你的细胞飞起来”、“中国魏”(这里没有为司魏之争定论的意思)等不实 媒体针对大众的炒作,正规机构还真不如严肃媒体有效。   6) “制止”如何做到“必须”?   公开信中建议中国政府对媒体上对学术不端的质疑加以管制,对匿名质疑的 自由进行制止,而且必须。不知签过名的作者是否想过如何做到“必须制止”? 将新语丝及其管理者绳之以法(如果主张其质疑有不实之辞的话)?方舟子已经 被告多次了,未见效果。高价收买方舟子使之供出消息来源,而将肇事者一网打 尽,看谁还敢造次?这可真的要回到文革时代了。将新语丝全面封闭,使之任何 镜像点也不能被中国国内读者见到?技术上怕是很难,除非所有商业信息也被封 锁。 (XYS20060527)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