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不必再刻意去寻找已丢失的北京人头盖骨化石   mayfly   “寻找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委员会”于2005年9月5日在周口店成立,并向社会 广为宣传,似乎大有不找到化石不罢休的劲头 (http://news.sohu.com/20050905/n226871166.shtml, http://tech.enorth.com.cn/system/2005/10/30/001151468.shtml)。北京人 头盖骨化石非要找到不可吗?我看非也。   一、周口店人类化石出土简史及保存状况   1) 据Black(步达生)1926年的报道,Schlosser 1903年根据在北京药店买 到的一颗人类左上第三臼齿,认为其可能代表了一化石人种(Homo ? anthropoide?)。   2)1921年,Andersson和Zdansky在周口店发掘出一批化石,并于1923年由 Zdansky发掘出两颗人类牙齿化石(吴汝康1994)。Andersson 1926年作了宣布, 对这两颗牙齿的完整描述由Zdansky完成,发表于1928年的《中国地质学会志》 (Bull. Geol. Soc. China, vol. V, no.3) (Black 1926,1928)。   3)第三颗牙齿化石由李捷和Bohlin发现于1927年10月16日。Black (1927a, b)分别作了报道和描述,并结合先前的两颗牙齿,命名了北京中国猿人 Sinanthropus pekinensis(俗称的“北京人”)。(这三颗牙齿化石现都保存 于瑞典 Uppsala 大学的进化博物馆,在网站 http://www.evolutionsmuseet.uu.se:8080/onlineCollection/showDetail.do? id=22&topCategory=3上能看到它们的照片。)   4)在随后的系统发掘中,陆续又出土了很多化石。从1927到1937年,共挖 出北京猿人5个头盖骨、多块头骨破片、14块下颌骨、一百多个牙齿和一些破碎 股骨(吴汝康 1994)。其中第一块头盖骨化石由裴文中发现于1929年12月2日 (庾莉萍,田利平 2005)。这些化石在1941年全部丢失,它们也就是人们想寻 找的化石,其详细清单见 http://www.southcn.com/news/china/zgkx/200509060107.htm。   5)1966年,由裴文中主持,在周口店重新挖掘,先后发掘出两块头盖骨残 片、下颌骨和一些牙齿化石(吴汝康 1994;庾莉萍,田利平 2005)。这些化石 现保存于北京的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及古人类研究所。   二、周口店人类化石的科学价值   从科学的角度看,1903年Schlosser购买的化石因为缺乏详细的采集地点等 信息几乎没有任何科学价值,至多能说明生物演化史上出现过类似于人类的动物。   Black(1926,1927a,b,1928)报道及描述的三颗化石标本最具科学价值, 因为它们是“北京人”的模式标本,尤其是作为正模的那颗牙齿化石价值最大, 根据《国际动物命名法规》,它是物种“北京中国猿人”唯一、根本、最终的依 据。假如没有它们,“北京人”这一概念和物种就会因为缺乏客观实物依据而变 得不真实和不清晰。   北京人头盖骨及其它人类化石标本作为上述三颗牙齿(模式标本)的补充, 证实了“北京人”的存在,并弥补了模式标本的不足,补充、丰富和完善了“北 京人”这一物种的特征和概念。但无论如何,它们的价值比不上模式标本,尤其 是模式还在的情况下。就丢失的头盖骨等化石而言,因“北京人”的模式标本保 存完好,它们的整套模型也都存在以及有1966年出土的头盖骨化石作为补充,有 或找到当然最好,没有它们天也不会塌下来,“北京人”并不会受到丝毫的质疑 和动摇,它们并不是非有不可的。   虽然仅凭三颗牙齿就建立新属新种有点草率(庾莉萍,田利平 2005),并 且牙齿化石的特征在人类学研究中存在一定的问题(张银运, 刘武 2002),而 头盖骨的特征因为与脑容量有直接的联系,因此在人类学研究中具有重要的作用 (参见布劳尔1990的工作)。但无论如何,既然事实已经如此,Black(1927a) 确实是以牙齿作为“北京人”模式的,我们也只好尊重科学事实。另外在特征演 化过程中,不同的特征之间是有相关性的。如在人类的进化中,脑容量、嘴的突 出程度以及牙齿的形态(如长度、分化程度等)是共同进化的,它们的形态之间 有密切的相关性。脑容量较大的化石往往嘴较不突出、牙齿也更像现代人的。因 此,可以从部分特征推测整体特征的,不可低估牙齿的作用。“我国有不少地点 的古人类,无论是直立人还是早期智人,也是以牙齿化石为代表的,如周口店第 四地点、桐梓和郧县梅铺等地的古人类。”(张银运, 刘武 2002)。元谋人也 是由牙齿化石定名的(吴汝康 1994)。   三、头盖骨的丢失不影响“北京人”的确定性及研究   “北京人”在1927年刚建立时,因为其模式标本仅为牙齿,有些人对其确定 性有点怀疑。然而到“北京人”头盖骨发现后,其确定性已得到证实,“北京人” 的科学地位已得到公认。头盖骨的存在与否已不影响它的确定性。在所有人类学 文献中(如吴汝康1994 以及Tobias1995),都非常明确地提及到“北京人”。   如前文所述,“北京人”头盖骨虽然已丢失,但留下了整套的模型,还有后 来1966年出土的两块头骨化石,所以,如有必要,对其的研究就可以在现有材料 上进行,如布劳尔(1990)工作。所以说,丢失头盖骨并不影响后来的研究工作。 有些人可能说,在真化石上研究肯定比模型更好吧?!事实上,在研究过程中, 只有极少的情况下才会去检查化石真品,尤其是对模式标本的检查需要极严格繁 琐的程式,只有极少数的专家才被允许查看。看看1966年出土的化石标本展出的 保安措施就明白了(庾莉萍,田利平 2005)。另外,“北京人”头盖骨并不是 模式标本,如果涉及到“北京人”确定性的研究,需要对那三颗作为模式标本的 牙齿进行检视,“北京人”头盖骨只起到辅助的作用。   四、北京人的科学价值   现存的人类都属于同一种——智人Homo sapiens。与人类最接近的古猿是 1925年发现的南方古猿Austropithecus spp.。特征演化处在古猿与人之间的一 个是能人Homo habilis,另一个是化石物种——直立人Homo erectus (Dubois, 1894),其模式发现于印尼(吴汝康 1994,1995; 钱迈平 2003; 李晓晨 2003)。   那么北京人是处在什么地位呢?Black(1927a)所命名的“北京中国猿人 Sinanthropus pekinensis” 已由Mayr(1950)更名为直立人Homo erectus的一 个亚种,学名为Homo erectus pekinensis (Tobias 1995)。亚种只是种的一 个亚群,不同的亚种之间形态上只有细微的差别,并且就科学研究意义而言, Dubois(1894)年建立的直立人亚种Homo erectus erectus才是直立人的唯一依 据,与之相比,“北京人”的科学价值要小得多。   在人类学研究中,有一个倾向是将直立人与智人合并(吴汝康 1994; Tobias 1995)。也就是说,“北京人”或者说所有的直立人与现存的智人没有 很大的区别,都是同一个物种。在这种安排之下,“北京人”的代表性更差,价 值更小,因为活蹦乱跳的智人或现代人当然比化石的“北京人”更有价值。在我 看来,如果是这样,“北京人”就像出土的一具比秦始皇更古老、但极不完整的 尸骸。   在1945年以前,直立人的标本只发现自印尼的爪哇和中国的北京(Tobias 1995)。在当时,“北京人”化石的发现硬实是引起很大轰动的。然而1949年以 后,仅就中国,就又陆续在云南元谋、陕西蓝田、安徽和县、湖北郧县、江苏南 京汤山等地发现了更多的直立人化石。国外也出土过多次(吴汝康 1994)。另 外我国还出土了包括金牛山、巢湖、许家窑和长阳等地的早期智人牙齿材料(张 银运, 刘武 2002; 钱迈平 2003)。可见,“北京人”只是中国以及世界出土的 众多人类化石的中的普通一员,不必对其有另外特别的感情和厚待,有当然更好, 无也不必痛心疾首。   从时间上看,“北京人”比“蓝田人”晚而比“和县人”略早,与“爪哇人” 有部分重叠(吴汝康 1994),可见也没有非常特别之处。   五、寻找已几乎不可能有结果   有胜于无。丢失的“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如果能找到,当然值得努力。可问 题是,经过这么多次的寻找、这么多年的洗涤,还有找到的可能吗?如果没有可 能,我们还非要寻找吗?   “北京人”头盖骨化石是于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失去踪迹的。根据庾莉 萍和田利平 (2005)的报道以及《“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失踪之谜》 (http://book.sina.com.cn/nzt/his/dajienan/54.shtml),目前它们可能的 下落有:   1)北京:此处是当时转移“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备选目的地之一。但二 战以后经过多次寻找和挖掘,证实没有也不太可能,一是当时放在北京太危险了, 二是当时的美军押送人弗利说装化石的箱子确实已运出北京。   2)天津:根据弗利的说法,因为没能上船,他们就将几个箱子领走了,但 没有看箱子内的物品。其中有两个箱子转送给了天津的两个中国人。但后来经多 次寻找无果。   3)海里:“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已随日本军舰“阿波丸号”沉入大海。但 此说有多处疑点,也曾打捞并无结果。   4)日本(民间或皇宫):无论是在日本的何处,想要找到或让其现身几乎 不可能,因为这牵涉到战争罪行的问题。(我个人相信在日本)   5)美国:此说漏洞更多,因为当时美国人都成了俘虏,不太可能将化石保 存下来并带回美国的。个人认为,如果在美国,这么多年不太可能一次都不现身。   本人认为,如果当时“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确实是遗留在了国内,那么现在 找到它们已完全不可能,想想北京和天津的城市已被改造过多次就够了。如果在 海里,找到的机会也非常渺茫,请想想大海捞针的难度。如果是到了日本,想让 其现身也不可能,想想慰安妇问题就够了。对于不太可能找到的东西,我们还要 努力吗?   六、别拿所谓的爱国情绪唬人   “北京人”头盖骨化石是二十世纪最重大的发现之一,也是引起国际关注的 科学事件,况且还是由中国人发现的,而它们的丢失又与爱国、抗日等情绪纠结 在一起,对“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热情可能不光体现出中国人对科学的热爱, 还与中国人的爱国冲动有关,还可能更与无知有关。这与很多人对中医的态度类 似。   我们可以痛,但不能恋。流血的伤口当然要医治,但如果非要将伤疤也要消 除掉就有点自恋了。光荣和失败是一时的,我们始终都要向前走向前看。那种有 点痴迷的态度我看要不得。裴文中等将墓安在了周口店,我们可不能将周口店和 已丢失的“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当作人类学研究和思想的坟墓。   七、有更有价值的东西需要讨要   “北京人”的模式标本(三颗牙齿)现保存于瑞典。白鱀豚的模式标本于 1916年由 Hoy在洞庭湖的城陵矶采到,并由Miller (1918)命名,现保存于美国 国家自然博物馆。麋鹿的模式标本由法国传教士David于1865年在北京用行贿手 法从南海子皇家猎苑盗得,并由Milne-Edwards命名,现保存于法国自然历史博 物馆。David于1869年四川穆坪收买了两只熊猫,运回法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描 述报告发表在当年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新闻公报中,标本现保存于法国自然历 史博物馆。Milne-Edwards(1870)根据David在四川采集的标本给川金丝猴命名, 模式现保存于法国自然历史博物馆。   我国最早的针灸铜人——明正统针灸铜人现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冬宫。莫高 窟文献现散落于欧美各国。   我们能否对它们展开讨要行动?!找它们总比找已丢失的“北京人”头盖骨 明确得多吧!(本人不懂国际法,不知道这样做或这样提是否妥当。)   八、有更有价值的东西需要寻找   司母戊大方鼎于1939年在河北安阳市北郊武官村由村民吴培文发现并发掘。 日军多次搜查未果,村民们将鼎基本安好地保存了下来。普通农民能将国宝完好 保存,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古人类学家以及北京协和医学院却将同样珍贵的“北京 人”头盖骨完全交给美国人去保存。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不在一个风高月黑的 夜晚,将“北京人”头盖骨秘密埋藏在北京的某个地点呢?与普通的农民相比, 我们是不是还缺少点什么?   北京城墙拆毁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1950年梁思成在《关于北京城墙废存问 题的讨论》中指出:“它同北京人民共甘苦的象征意味,总都要引起后人复杂的 情感。”中国自古不缺乏仁人智士,可他们的真知灼见往往消弭在政治的躁动中。 我们除了给专家以称号外,我们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多点东西?   四川大学的魏于全院士曾同时养过数目比四川大学学生人数还要多的小白鼠, 然而到目前我们连一只老鼠的尺骨都没有见到,他的原始实验记录也找不到。我 们是不是花点时间帮他找一找?如果证实了魏院士的重大发现,那么其作用和意 义比发现“北京人”头盖骨化石要大得多。我们为什么老是与死物较劲却不敢与 活人较真呢?   还有中医中的经络、阴阳、气,北大引进的人才等,目前都还没有证实。我 们是不是该花点时间在这些方面?我们到底是缺少话题还是缺少精神?   九、结论   “北京人”头盖骨只是我国出土的众多人类化石中的普通一员。虽然它曾引 起过国人甚至世界的广泛关注,也可能还包含了我们太多非理性的思考和热情, 但由于它并不是模式标本,又有真品模型及其它头盖骨残片补充和代替,因此我 们要用平常心看待它。就科学意义看,“北京人”没有非常独特的价值和代表性。 经过好几十年沧海桑田,丢失的“北京人”头盖骨再现身的可能已几乎不存在。 所以,在我看来,寻找“北京人”头盖骨的积极行动可以休矣!我们可以做的, 是尽快提高科学素质和精神,打击和揭露伪科学,整理好思绪和行装开始新的寻 找旅程,如保护好周口店遗址或可开始新的挖掘、将众多产于我国却流失在国外 的模式标本和文物讨回等。寻找和讨回有准确保存地点的模式、或像魏于全等曾 公开声称存在的实验记录等要比寻找不知踪迹的普通标本要有意义得多。   十、问天   在一个落后和愚昧、缺乏科学素养和精神、不知道科学价值的国度里,有再 好的东东也是白搭,如清朝时期我们的大熊猫被外国人发现和命名、文革时期我 们拆除北京城墙等;在一个落后和弱小、具备一定的科学素养和精神、也知道科 学价值的国度里,再好的东东出现也是白搭,如战争时期“北京人”头盖骨化石 的发掘和消失;在一个落后和狂热、缺乏科学素养和精神但却知道科学之宣传价 值的国度里,有再好的东东也不会好好地、真真正正地发掘其潜力,如文革时期 结晶牛胰岛素没能获得诺贝尔奖所昭示的;在一个落后且疯狂、缺乏科学素养和 精神但已充分认识到科学之财富价值的国度里,再垃圾的东东也会被当作无价之 宝,如当下魏于全的论文、全息生物学、中医的经络等。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生活 在一个发达和理性、具备完整的科学素养和精神、客观评价科学价值的国度里或 时代里?我们有没有希望?从法院宣判“八卦宇宙论”胜诉的情况看,这简直就 是天问!!   参考文献   布劳尔. 1990. 若干有争议的直立人头骨特征在周口店和东非人科成员中的 出现情况. 人类学学报, 9(4): 350-359.   李晓晨. 2003. 人类起源的研究进展. 陕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报(西安), 20(2): 113-116.   钱迈平. 2003. 从化石记录看古人类起源和演化. 江苏地质,27(2) ,65-77.   吴汝康. 1994. 直立人研究的现状——纪念裴文中北京猿人第一个头盖骨的 发现. 第四纪研究, 4: 316-322.   吴汝康. 1995. 中国古人类研究现状. 第四纪研究, 5(2): 156-161.   庾莉萍,田利平. 2005. 北京人化石的发掘及失踪揭秘. 文史天地,178 (3):52-57.   张银运, 刘武. 2002. 中国直立人与早期智人的牙齿形态鉴别. 人类学学报, 21(2): 87-101.   Black D. 1926. Tertiary man in Asia-the Chou Kou Tien discovery. Science, 65 (1668): 586-587.   Black D. 1927a. On a lower molar hominid tooth from the Chou Kou Tien deposit. Palaeont. Sinica Ser D, 7(1): 1-28.   Black D. 1927b. Further hominid remains of lower Quaternary age from Chou K'ou Tien deposit. Nature, 120: 954.   Black D. 1928. Discovery of Further Hominid Remains of Lower Quaternary Age from the Chou Kou Tien Deposit. Science, 67(1727): 135-136.   Tobias P V. 1995. Thoughts on Homo erectus and its place in human evolution . Acta Anthropol. Sini., 14 (4) :297-312. (XYS2006121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