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笑蜀狂禅”可以休矣   作者:桔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笑蜀最近在各大媒体、论坛连连声讨所谓“私人科学打 假”,甚至说这近乎“法西斯”、“麦卡锡”主义。其中有的文章“旗帜鲜明” 地把批评对象指向方舟子,而有的文章又变得羞羞答答,当然,不仅批评对象的 名字不提了(谁都看得出来他指什么骂什么),连所有的证据也都不用了。   这就是笑蜀最近的《“科学狂禅”可以休矣》一文。该文最大的特点就是不 讲证据,大喊口号、再竖起几个稻草人痛击之,便以为可以班师回朝。   归纳起来,笑蜀此文大致可分为三纲,其一是说“私人科学打假人士”只认 黑白,除了科学就是伪科学;其二是说因为科学生态极其复杂,所以伪科学概念 贻害无穷;其三是说“私人科学打假人士”在滥用私刑。   然而这“三纲”却没有任何证据支持,只能谓之“笑蜀狂禅”。下面对笑蜀 狂禅的“三纲”进行简单的分析。   首先是所谓的“非黑即白”的指控。笑蜀没有提供任何证据表明任何“私人 科学打假人士”具有“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实际上,笑蜀的这个稻草人是相 当经典的一个为伪科学辩护的遁词。50多年前,马丁·加德纳在那本被称为现代 (对超常现象的)怀疑论运动经典著作的《西方伪科学种种中》,就谈到了这一 问题:   “归根结蒂,要反对伪科学的传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公众有知识,能够把 有声誉的科学家的著作与自欺欺人的无识之徒的作品区别开来。这一点并不像人 们想象的那样难以做到。当然,总是会有一些两可的情况难以区分。但是,黑色 是经由许多程度不同的灰色才逐渐变为白色的,这个事实并不是说,区别黑白就 是困难的。   “实际上,这涉及两种不同的‘连续统’。一种是衡量一个科学理论用证据 证明到何种程度的尺度。在这个尺度的一端是肯定错误的理论,像意念说这种观 点;只有一天生命的胚胎居然能够可靠地记录下他母亲的谈话。在这个尺度的中 间,是一些发展中的理论,即可以自圆其说的假设,但由于缺乏充分的数据,因 而很容易引起争论,例如宇宙膨胀说。最后,在尺度的另一端,是一些几乎可以 肯定属实的理论,如认为地球是圆的或人与兽是远亲。要确定一个理论被证实到 什么程度,是个极端困难的问题,而且需要专门知识。事实上,要给假定以确切 的‘概率价值’,是没有什么现成方法的。然而,这一类问题无需麻烦我们。因 为除了少数的事例外,我们要讨论的只是那些非常靠近于‘几乎肯定是错误的’ 理论。它们毫无可取之处,这是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顺便说,清华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所的蒋劲松竟然在一篇文章中把加 德纳的这段理解为“科学哲学长期以来试图在科学与非科学之间,划出清晰明确 的界线,迄今尚未成功,这说明了科学与非科学之间存在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彼 此之间可以相互转化”,从而为他的文章服务。其“文本解读能力”真叫读者退 避三舍。)   正如加德纳所说,尽管存在一个从黑到白的谱系,我们仍然是可以区分黑白。 例如,我们可以拆穿“特异功能人士”的造假,我们也可以拆穿“永动机”的骗 局。如果有人说他推翻了热力学第二定律,然而所给出的证据不过是在自己家厨 房用萝卜白菜加以证明的,那么我们就有理由区分这个主张是黑是白。   回到笑蜀的指控上来。笑蜀暗示“私人科学打假人士”的思维是非黑即白式 的,然而却丝毫没有证据。并且王洪成是骗子、胡万林是骗子、“私人科学打假 人士”拆穿的许多伪科学人士都是骗子——这些人都居于从黑到白的谱系的黑端。 也许,反对“非黑即白”思维的笑蜀从来都不认为世界上存在骗子?   其次,笑蜀说因为科学生态极其复杂,所以伪科学概念贻害无穷。例如,笑 蜀说:   “无视科学生态之万端复杂,要么科学,要么伪科学,一旦判定为伪科学便 百口莫辩、百身莫赎,这样做贻害无穷。姑不论个人的洞察力总是有限的,就算 你百发百中,你所指控的错误最后统统被证明为实打实的错误,那又如何?难道 那些错误就真的毫无贡献、毫无意义?难道因为在科学上最后被证明为错误,在 道德上就必然是可憎可恨的?须知,出错是每一个科学工作者的神圣权利。几亿 个精子中最终只能有一个精子中彩,但你并不能由此断定,没有中彩的其它精子 根本就是荒诞的和罪恶的,根本就不该存在。科学研究必须鼓励异想天开大胆试 错,无穷的可能性才会真正敞开,人类智慧才会最大限度地涌流,科学才会最大 限度地引领人类前进。谁一旦出错便置之死地,这无异于科学领域的恐怖统治, 而任何形式的恐怖统治都是科学的天敌。”   在科学上最后被证明为错误,在道德上未必就是可憎可恨的。可是“伪科学” 首先是对一种现象的客观描述,而不是某种道德标准。   “就算你百发百中,你所指控的错误最后统统被证明为实打实的错误,那又 如何?”是的,比如李森科的伪科学最后统统被证明为实打实的错误,那又如何 呢?那又如何?笑蜀还不是“如何”地写了一本批判李森科伪科学的《悲情圣殿 ——科学王国里的红色恐怖》,其中的前言中有这样的句子:   “李森科的伪科学‘米丘林生物科学’则在苏联泛滥成灾,给苏联的科学事 业和农业、林业生产造成了无可估量的损失。”   在正文中,笑蜀也说过:   “其实他[李森科] 也是无可奈何科学发展到五十年代,已经完全证实了他 的伪科学本质,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在学术上较量的自信心。”   从中可以产生几个推理:1、这是笑蜀以前的作品,现在笑蜀“摇身一变” 改变了立场(变成什么了?李森科的拥趸?);2 、笑蜀喜欢自打嘴巴;3、笑 蜀可以使用“伪科学”一词,别人不可以;4、笑蜀疯了。   也许还有别的推理,请读者自行补充。   笑蜀还说“出错是每一个科学工作者的神圣权利”,那么,造假也是“每一 个科学工作者的神圣权利”吗?不按照科学研究的规律、规则进行研究,不讲证 据、不讲逻辑也是“每一个科学工作者的神圣权利”吗?也许是,不过这样一来 “神圣”这个词就一文不名了。   “私人科学打假人士”在这个问题上持什么立场,可以在方舟子的《科学时 代的伪科学》一文中看到:   “搞伪科学的人自以为很有科学精神,因为他们勇于探索未知的事物,而我 们对他们的驳斥,便被有些人说成了是在打击他们的科学热情。这是把科学精神 错误地等同于探索精神了。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科学精神包括探索、怀疑、实证 和理性四个方面,缺一不可。搞伪科学的人虽然勇于探索,但是缺乏或过于怀疑, 更缺乏实证和理性精神。对科学发展过程的看法,伪科学宣扬者也往往强调了批 判的一面,却忽视了继承的一面,把科学发展当成是一个不断地全盘推翻旧学说 的过程。”   不过,我怀疑笑蜀对于这类文章是不是会注定地选择性失明。   最后,笑蜀说“私人科学打假人士”在滥用私刑: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科学首先意味着科学的立场和方法。当公民以纯粹私 人身份出现时,其拥有的只是私权。而私权对私权是平等的,一部分私权不可以 对另一部分私权采取强制,否则便属于私刑,便是违法。”   真不知道哪位“私人科学打假人士”“对另一部分私权采取强制”。说实话, 我还真想不出怎么个“强制”— —难道方舟子等人把别人抓起来关进了小黑屋?   迄今为止我所知道的是,方舟子等人在行使自己的言论自由权利。据说自由 主义——像笑蜀这样的人推崇的思想——是主张言论自由的。而现在笑蜀似乎对 言论自由恨之入骨,难怪有人曾说,笑蜀的那种“私人批评政府”的行为,也是 亟待规范的。   为什么会有笑蜀这种狂禅思想的扩大化?窃以为,根本问题出在文化,出在 那种传统的狂禅文化,那种致命的文人的自负。科学发展越尖端,分工就越细, 人们所能掌握的专业知识就越窄逼,文人的见识就越是一孔之见。全能型的文人 越是没有升起的可能。谁若以为自己是全能型的文人,以为自己可以裁决一切, 今天宣判说“别人说这个是伪科学”错了,明天宣判说 “别人说那个是伪环保” 错了,似乎自己在整个科学领域乃至整个人文领域都能明察秋毫,其实这才是最 大的假、最需要打的假。人贵有自知之明,但人一旦进入狂禅状态,就丧失了自 知之明,就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就只剩下迷信——一种对自我的迷信,这种 对自我的迷信无疑正好是科学的反面,正好是对科学的不敬。这种对自我的迷信 无疑也是人文的反面,正好是对人文的不敬。   所以,笑蜀不要那么自负,不要那么绝对、那么专横、那么张狂。人都有局 限性,因此都需要反省,知所进退,都应该温良、宽厚、节制、谦和、包容。不 要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可以包治百病包打天下,不要有黑帮思想。当你这么想这么 做的时候,最需要拯救的倒不是你要拯救的世界,最需要拯救的恰恰是你自己, 因为你正在迷妄之中、癫狂之中。 附:(以下文章载黑媒体《南方人物周刊》即将出版的诬陷何祚庥专辑)   “科学狂禅”可以休矣   笑蜀(《南方周末》评论员)   “好人,还是坏人?”这个人们熟悉的句式,虽然没有“生,还是死”这个 哈姆雷特之问那样深沉,却比哈姆雷特之问还要流行——差不多我们每个人,在 孩提时代都免不了要对刚登上戏台的角色提出这样的疑问。   世界是如此的简单:要么好人,要么坏人,中间选择是没有的。这样的思维 之于孩子,不乏童趣和纯真。但倘若这样的思维不只属于孩子,而为部分成人所 持有,那就不仅不可爱,反倒可笑了,因为那无疑意味着那些成人的智力还停留 在孩提状态,并没有随着时代的演进而有所长进。倘若这样的思维甚至不只为部 分成人所持有,而竟成了社会的主流思维,那就不仅了无情趣,反倒令人恐惧。 如果成人们普遍持有这样的思维,它就不单纯是一种智力缺陷,更是升格成了一 种文化——一种偏执文化,一种强权文化,一种暴力文化。准确地说,是负文化 或者反文化。   这种负文化或者反文化,其实不单是逻辑推导的结果,而是实实在在地反复 上演过。无论法国大革命的雅各宾派专政,还是前苏联的斯大林时代,背后都不 难窥见这种负文化或者反文化的魅影。“不是革命的,就是反革命的,中间道路 是没有的。”这样的口号在中国同样一度流行,并演绎出许多离人骨肉的旷世悲 剧。   非此即彼,非白即黑。这样的思维之所以不足为训,在于它违背了常识常理。 世事之纷繁复杂有如颜色。世界上并非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介于黑白之间,超乎 黑白之外,还有着多种多样的颜色,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的,可以意料和无从意 料的,颜色的无穷多及其变幻莫测,这才是世界的本真。世界因此才缤纷多彩。   自由是什么?一定意义上说,自由就是无穷的可能性的敞开。只有无穷的可 能性的敞开,我们才有丰富的选择空间,我们才有惊奇、惊险、惊喜的体味,我 们才有探索的乐趣、发现的乐趣、创造的乐趣,科学才有发展的动力和前景。如 果非此即彼,非白即黑,那么一切都是设定的,一切都是程式化的,一边是正确, 是道德;一边是荒诞,是罪恶。世界竟是这样的泾渭分明,还需要什么探索、发 现和创造呢?你别无选择,赶紧站队好了。站对了你就得奖;站错了你就是荒诞, 就是罪恶,就该被打倒在地踏上一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自然,这时就需要 一个至高无上的裁决者,那些设定、那些程式都垄断在他们手中,他们口含天宪。 这哪里还会有百家争鸣,这只会盛产中世纪的宗教裁判。不是条条道路通罗马, 而是华山天险一条路,无穷的可能性没有了,自由没有了,一切探索、发现和创 造都没有了,世界封闭了,最终导致的,真的就会是历史的终结。   施加于人类心灵的这种暴政,尽管人类深受其害,却仍不免往往失于察觉和 防范。当下学术腐败的肆虐,学术公正的紧缺,导致社会心理严重失常,正在为 这种施加于人类心灵的暴政累积着土壤——正是基于对学术腐败的痛恨,对学术 公正的渴盼,人们往往无暇顾及其余,这时谁扯出一杆“科学打假”的旗帜,就 很容易受到追捧,甚至很容易啸聚队伍。庙堂的不治,并不能证明黑旋风李逵嗜 杀成性的正当,尽管李逵确实做过很多好事,杀掉了很多真正的贪官,但他常常 滥杀无辜杀得性起时甚至连小孩也不放过,这无论如何不是现代社会所应推崇的。 学术腐败的肆虐,同样不能证明打假扩大化的正当,而打假扩大化现在已经是不 无端倪。   科学之真或假,本来就是一个复杂万端的问题,不可以轻言的。科学的发展 是一个不断试错的过程。对还是错,只能在自由的争鸣中、在实践的检验中,也 就是在科学发展的自然进程中,才能鉴别出来。我们应该相信科学的自然发展进 程,应该相信科学自身的纠错机制,而不应该过多地人工干预。就历史上看,科 学的大悲剧,往往并不是由于试错本身造成的,而往往是人工干预造成的。经历 了那么多惨痛的教训,这点上我们应该变得聪明一些。   无视科学生态之万端复杂,要么科学,要么伪科学,一旦判定为伪科学便百 口莫辩、百身莫赎,这样做贻害无穷。姑不论个人的洞察力总是有限的,就算你 百发百中,你所指控的错误最后统统被证明为实打实的错误,那又如何?难道那 些错误就真的毫无贡献、毫无意义?难道因为在科学上最后被证明为错误,在道 德上就必然是可憎可恨的?须知,出错是每一个科学工作者的神圣权利。几亿个 精子中最终只能有一个精子中彩,但你并不能由此断定,没有中彩的其它精子根 本就是荒诞的和罪恶的,根本就不该存在。科学研究必须鼓励异想天开大胆试错, 无穷的可能性才会真正敞开,人类智慧才会最大限度地涌流,科学才会最大限度 地引领人类前进。谁一旦出错便置之死地,这无异于科学领域的恐怖统治,而任 何形式的恐怖统治都是科学的天敌。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科学首先意味着科学的立场和方法。当公民以纯粹私人 身份出现时,其拥有的只是私权。而私权对私权是平等的,一部分私权不可以对 另一部分私权采取强制,否则便属于私刑,便是违法。科学的共同体也是如此。 在科学的共同体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谁也没有喊打喊杀的权利。在科学问题 上喊打喊杀,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本身就不是科学的立场和方法。你可以质疑, 你可以追问,你可以争辩,但你没有定于一尊的裁判的权力,你更没有由学术裁 判扩张到道德裁判乃至人身攻击的权力。你永远不要指望做科学警察,因为科学 上永远不需要警察,科学需要的永远只是自由的争鸣和实践的检验。   为什么会有打假扩大化?窃以为,根本问题出在文化,出在那种传统的狂禅 文化,那种致命的自负。每个人都是常人,每个人的理性都只是一种有限理性, 在现时代尤其如此。科学发展越尖端,分工就越细,人们所能掌握的专业知识就 越窄逼,人们的见识就越是一孔之见。全能型的科学明星越是没有升起的可能。 谁若以为自己是全能型的科学明星,以为自己可以裁决一切,今天宣判这个是伪 科学,明天宣判那个是伪环保,似乎自己在整个科学领域乃至整个人文领域都能 明察秋毫,其实这才是最大的假、最需要打的假。人贵有自知之明,但人一旦进 入狂禅状态,就丧失了自知之明,就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就只剩下迷信—— 一种对自我的迷信,这种对自我的迷信无疑正好是科学的反面,正好是对科学的 不敬。   所以,不要那么自负,不要那么绝对、那么专横、那么张狂。人都有局限性, 因此都需要反省,都要知所敬畏、知所进退,都应该温良、宽厚、节制、谦和、 包容。不要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可以包治百病包打天下。当你这么想这么做的时候, 最需要拯救的倒不是你要拯救的世界,最需要拯救的恰恰是你自己,因为你正在 迷妄之中、癫狂之中。 (XYS20051209)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