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再论“文无完文”,并看冯译是如何“精密”与“准确”的 季广茂   感谢coolriver、沈剑明对我《浅议冯亦代先生的一段译文》的回应。我承 认:(1)这篇短文只是“一时冲动”的产物;(2)由于“一时冲动”,没有通 读英文的全篇,也没有通读冯先生的译文,致使我对某些语句的理解不够准确; (3)还是由于“一时冲动”,难免“胆大妄为”。   不过,我还是要继续“胆大妄为”下去,因为所有这些都不足以推翻我想在 那篇短文中表达的主旨: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文无完文”,冯先生的译文既 然也是“文”,肯定不是“完文”。这表现在冯译并不像冯玥所说的那样“精 密”,也不像coolriver所说的那样“准确”。我们还是先看那段文字。   英文原文为:   There had been no years between the ducking of this dragonfly and the other one--the one that was part of memory. I looked at the boy, who was silently watching his fly, and it was my hands that held his rod, my eyes watching. I felt dizzy and didn't know which rod I was at the end of.   冯先生的译文为:   “今日戏水的蜻蜓与昨日的并无年限的区别——只不过两者之一仅是回忆而 已。我看着我的孩子,他正默默地注视着蜻蜓,而这就如我的手替他拿着钓竿, 我的眼睛在注视一样。我不禁目眩起来……”   我曾经指出过,现在依然要问的是:   (1)把“the ducking of this dragonfly and the other one”译成“今 日戏水的蜻蜓与昨日的(蜻蜓)”是否“精密”、“准确”?   (2)把“There had been no years”译成“并无年限的区别”是否“精 密”、“准确”?究竟何谓“并无年限的区别”?谁能明白它要表达什么意思?   (3)把“the other one--the one that was part of memory”译成“两 者之一仅是回忆而已”是否“精密”、“准确”?原文是否已经明确了是哪一 “者”?如果原文已经明确,如此含糊其辞,是否必要,是否应该?   (4)把“it was my hands that held his rod, my eyes watching”译成 “这就如我的手替他拿着钓竿,我的眼睛在注视一样”是否“精密”、“准确”?   我的看法是:   (1)把“the ducking of this dragonfly and the other one”译成“今 日戏水的蜻蜓与昨日的(蜻蜓)”是不“精密”和不“准确”的。因为英文的语 义很明确,指“这只蜻蜓与另一只蜻蜓的点水”。(A)中心成分是“点水”而 不是“蜻蜓”,“蜻蜓”是修饰语,而非核心词;(B)是“这只”与“另一 只”,而不是“今日”与“昨日”,当然这一只指此时此刻的那一只,“另一只” 指彼时彼刻的那一只。   coolriver为此辩解说,“今日”表示此时此刻,“昨日”在中文里边经常 表示“往日、过去”,此处是指“我”的童年。正确。但是除了小品《昨天 •今天•明天》中的赵本山、宋丹丹,谁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译者 何必越俎代庖,一定要冒着扭曲原意的风险把意思说透?不相信读者有此解读能 力?还是把“‘今日’表示此时此刻,‘昨日’在中文里边经常表示‘往日、过 去’”之类的话语放入一条注释比较合适。   (2)把“There had been no years”译成“并无年限的区别”不仅不“精 密”和不“准确”,而且令人费解。即使通读了全文,也是如此。因为这里涉及 的是用词问题,与语境无关。“年限”一是指规定的或作为一般标准的年数,二 是指某物适于使用或有效地完成其职能的时间。冯译中的“年限”究竟是该作第 一种理解,还是第二种理解?   (3)把“the other one--the one that was part of memory”译成“两 者之一仅是回忆而已”是不“精密”和不“准确”的。因为原文已经明确指出了 哪一只,而译者却要我们猜哑谜。英文的意思非常明确,指另一只,即已经成了 记忆的一部分的那一只,指往昔岁月里的那一只。何以冯先生要译成“两者之 一”?我想来想去,还是被弄得好乱好乱。   coolriver说:“‘the other one--the one that was part of memory’ 是指‘我’回忆起了自己童年时看到的蜻蜓,而不是季广茂认为的‘日子相去不 远’的‘另一只蜻蜓’。”其实我在“试译”中说得很明确:“这只蜻蜓的点水 与另一只蜻蜓的点水,日子相去不远,而那只蜻蜓已经成为记忆的一部分。”意 即此时此刻的这只蜻蜓的点水与彼时彼刻的那只蜻蜓(作者童年时期的蜻蜓)的 点水,日子相去不远。我季广茂在什么地方说过,“我’回忆起了自己童年时看 到的蜻蜓”就一定不是“‘日子相去不远’的‘另一只蜻蜓’”?   (4)我承认,因为我由于“一时冲动”而没有阅读全文,因此理解有误。 但这并不等于冯氏译文就没有可议之处。把“it was my hands that held his rod, my eyes watching”译成“这就如我的手替他拿着钓竿,我的眼睛在注视 一样”同样是不“精密”和不“准确”的。(A)既然是“拿着”,说“我拿着” 足矣,何必“我的手……拿着”?岂非多此一举?不错,英文中的确出现了“我 的手”(my hands),但英文中出现的汉语中未必要出现,因为“hold”(过去 时为“held”)语义颇丰,而“拿”语义明确,字典上说,“拿”是会意字,手 合起来,表示握持。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但至少语言不够简洁。(B) “而这就如我的手替他拿着钓竿”,与之对应的英文的是“it was my hands that held his rod”,大意是说“我握着他的鱼竿”或“握着他的鱼竿的是 我”,并无与“替他”相对应的英文词句。当然,英文中没有出现的,汉译中当 然可以出现,如果必要的话。这种必要性何在?用了“替他”反而容易给人造成 错觉,让人觉得父亲“现在”正在“替他”拿着鱼竿。   coolriver还问我:“I looked at the boy”中的“the boy”就是“我” 的儿子,不知道季广茂为何要把“我的”两字去掉?我感到实在是莫名其妙。 coolriver应该去问原作者E.B.White先生,为什么他不写成“I looked at my boy”,偏偏要写成“I looked at the boy”?冯先生将其译成“我看着我的孩 子”,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明白“译者,溢也”的道理,除非“溢”得莫名其 妙,也不必说什么。没想到,在coolriver那里,倘若不溢,反而成了一大罪状, 反而“印证了冯玥的担忧”——“‘冯亦代’们已经逝去,这种虔诚、精密、刻 苦顽强还存在吗?”   coolriver说他“怀疑季广茂既没有通读英语原文、也没有看过冯亦代先生 的完整译文”,其实是不必怀疑的,因为我在《浅议冯亦代先生的一段译文》说 得很清楚:“无奈手头没有冯译著作,图书馆也已下班,明后日又是周末,无法 借书。好在有互联网。”我只是针对冯先生的这一段译文,说明一个浅显至极的 常识——“文无完文”,仅此而已,何“轻率”之有?   coolriver水平如何,我不想议论。不过,从他引用的冯先生的其他译文来 看,他显然没有意识到冯先生译文中存在的问题。如他举的那个例子:   原文:“It was the arrival of this fly that convinced me beyond any doubt that everything was as it always had been, that the years were a mirage and there had been no years.”   冯先生译文:“蜻蜓的到来使我毫不犹豫的相信:一切就像从前,岁月不过 是一段虚幻的蜃景,根本就不曾有过。”(按:根据肖毛整理的译文,这句话是 冯先生所译)   恕我不恭,我要说,把“beyond any doubt”译成“毫不犹豫”是大可商榷 的,因为稍具英语常识的人都知道,它的意思是“毫不怀疑”。“犹豫”指行事、 说话或做决定迟缓,“怀疑”是指心中存疑,两者即使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也是 相去甚远的。我不想说冯先生不具有这样的英语常识,只想说,再伟大的大师也 会有疏漏之处。道理很简单,马有失蹄,人有失言,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沈剑明与coolriver所见略同,我不必再说。我现在想说的是,“人无完人, 文无完文”的简单道理是根本不需要证明的常识,即使“随意在网上敲打几下”, 都属多此一举,与冲动不冲动无关。至于沈剑明的直译,只看一句就可以了—— “这只戏水的蜻蜓与记忆中的那只之间并无岁月流逝”。如果断成几行,马马虎 虎地也算是一首“朦胧诗”吧。   我已经说过了,我还再次声明,我没有通读冯先生的完整译文。在网上找到 的肖毛整理的译文(www.xys.org/xys/xys-friends/xf0001.txt),据肖毛讲, 是由晓风、晓燕译的,译文中用“【】”表示插入的部分才是冯先生的译作。我 有些不明白:肖毛先生为什么不直接将冯先生的译文搬过来?   我还想说的是,虽然“文无完文”,虽然这段译文不够“精密”和“准确”, 我依然尊敬冯先生,也无意否认冯先生的“华文世界”的“扛鼎大家”的地位。 大家之所以为大家,不是因为其完美无缺。完美无缺的大家也根本不存在。   2005年3月6日 (XYS20050307)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