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社会学家卢曼谈什么叫做研究?什么叫做写论文?   陆兴华   我他妈真了不起,居然还会问、还在问这样伟大的问题。中国学术界真是有 出息了,居然还让人来问这样的问题!   一个人做了清华大学教授,《读书》主编,得过长江读书奖,做过海德堡大 学研究员和哈佛大学访问学者,在欧美名牌高校开设课程,写出了煌煌的个人思 想巨著四卷本《中国现代思想的兴起》,到著名的三联书店出版,却被我说成是 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每段都错乱不堪,每页都写出许多个错句病句的有重度 癔症的南郭先生,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中国大学文科会册封出如此错乱的家伙,让他获奖成为博导成为 中国大学文科泰斗?我甚至都怀疑:难道我们中国大学文科真的知道什么叫学术 研究、什么叫学术写作?我好苦恼。   会研究和会写论文又他妈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研究得好,写得好,才算本 事;研究是人人会做,人人可以来做的。大学里的人来做,是要以其训练出的资 质,来向社会承包,做得它专业一点。专业一点的意思,就是必须反思自己的方 法论,对自己的研究行为作社会学式的或伦理上的反思,对写出来的东西作话语 伦理上的反思。   研究是在社会中研究,是生活于社会中来研究社会,是从社会的角度去观察 和描述社会。社会在变,研究必须跟进;社会一被研究,我们越看懂社会,社会 也会因此改变;社会被我们的研究影响、改变了,于是我们又得努力以新的眼光 去研究它。这就是所谓“欧洲社会科学”的实质(照华勒斯坦说,美国人搞的, 也是这种“欧洲社会科学”)。   研究者生活于研究者共同体里,必须服从这种共同体的伦理和道德规范;研 究同行的专业和伦理眼光,是对一个研究者的无形约束。学术写作首先是写给同 行看的,是观察了同行的观察,再来描写出自己的观察,请所有同行来观察我的 观察。每一种学术写作,都是对所有同行至今为止在某一所涉领域的看法的反思 和批判;但我的这一新反思新批判很快又被别的同行的学术写作所反思和批判; 我观察了到今为止的所有观察,但我的新观察和新描述马上又被我的同行观察- -韦伯认为这是把学术当职业来做的科学人一生所背的一条无尽锁链。我认为这 就是我所认识到的研究和学术论文写作的全部意思。   社会学家卢曼在下面说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一、   卢曼在他的科学社会学和社会的科学中说到,‘写论文’就是‘叫别人来观 察我自己的观察’。本人的比方是:写论文不是证明我占有了别人没有的‘知 识’,要用论文教育大家,而是象铁匠打铁一样,将一种可能的观察结论烧红, 在各种眼光下的论争中不断锤炼它。‘知识’和想法和假设,只有在这样被烧红 的状态下,才在知识或研究者共同体里被体用到,起作用,否则它被搁在一边, 等于没有。大量的知识,比如康有为的《大同书》的成书年份,或者汪晖神经质 地问的“什么叫中国?”这样一个伟大的问题,如果不在一种激烈的论争的交叉 眼光下,就只是死知识,是琐碎trivial和累赘的(卢曼认为研究中大量的东西 都是这种Redundanz,论文里只应该出现交叉眼光下,应该写出在第二层第三层 观察眼光下看到的东西)--谁说看到了,就请谁来提供信息,来证明其有这么 一回事;谁说谁负责。对许多论文我们真的有必要问一下:到底有没有必要来写 出它,谁在乎过它了?   但你一来写,就要为你写的东西的被进一步观察提供新信息、新证据。社会 或我们汉语研究者共同体真的需要汪晖的‘中国现代思想兴起’史么?即使‘中 国现代思想’这一说法真的立得住脚 ,汪晖在写它之前必须考虑好这一点,否 则他花了再多的精力也是白搭。他的一千六百多页的四卷本《中国现代性思想的 兴起》居然没有说出什么是“中国现代思想”,它是怎么兴起的。它乱抄一通, 它离题,连汪晖自己写着写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这四卷本里写什么了。   在《对现代性的观察》(斯坦福,1998:57-8)中,社会学家卢曼说到 (他这时居然用英文来写了),论文出版“are fashioned in such a way that, whatever the knowledge base, the appropriate knowledge gain can be observed: that is, one can observe how this has been observed (论文使 我们观察到论文作者的观察对象是如何被观察的;我们观察论文,观察那个正在 对对象作出观察的论文作者,也观察了被论文作者观察的那个对象,我们观察了 论文作者的观察;我们在论文作者的第一层观察加上了第二层观察,别人又在我 们的第二层观察上加上第三层观察,以至无穷……). In traditional scientific theory this was the expected result of methodological discipline and the exclusion of subjective interferences. New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preparation of publications, in contrast, has a very independent, selective, even stylish meaning. Production and representation of the growth knowledge come together, and while the researcher executes his research, he remains an observer of the first-order, that is, he sees directly whatever shows itself to him. He must also demonstrate in the medium of publications that he has considered the state of research, that is, has observed what others have observed (这里说到的是研究中的同行评论的几个层面:先已观察过别的 同行已观察过的,不要象汪晖那样将别人对康有为的《大同书》的一大堆考证重 又搬出来当新知识来唬弄人;将已成为常识的东西当新知识说给这方面早已了如 指掌的同行听,以为得意,当作炫耀;汪晖在写他的现代中国思想的什么兴起时, 就成了这样一只无头苍蝇:他说不清他自己‘想要’说的东西,他说了一大堆别 人早已知道的东西,他说了一大堆早被别的研究者看作同主题‘研究史’里的里 程碑的东西来当作汪自己的新成果,汪晖自己还以为是在写‘中国学’开山之作). He must show that he has put his own presentation together with a care that enables others to observe how and what he has observed (这是 研究者攀登科学高峰时应有的品德:必须象小学老师教我们顶山时所做的那样, 在下山时留下各种记号、食品和各种有助于后来的顶山者的东西、手段甚至小窍 门给后来者,后来者总能借助于这些而比前人爬得快;否则就象现在的中国学术 界了:每人每次都重爬一遍,每个人回来都说我已发现了新的珠峰,我已写出了 现代中国思想兴起史,我今天作出了重大突破,等等。)   二、   下文卢曼要谈什么是研究:在论文中,this tried knowledge relies completely on writing and leads to second-order observations. In the typical format of ‘Western scientific papers’, we begin with the current state of research. This eliminates the need for any farther-reading reflection. One has to offer something new only in relation to what has already been published. Any reflection is replaced by a pedantics bordering on scurrility, controlled by editors and reviewers (这种形式的当然弊病就是象某明星的撑竿跳高,每次只打破一 毫米一厘米的世界纪录,或象中国学术界里的论文大师的发表,一年达一百多篇; 每次都说自己创了新,象汪晖和葛兆光,他们神秘地想让我们读不懂,每写一次 都说有了突破,而我在这里偏要说他们错乱,国学和西学,汉语和东语或西语都 不过关!写什么他们自己都闹不明白。卢曼在说,哪怕在同行监督很厉害的体制 里都是这样动不动打破世界纪录创新之徒蜂涌而至,更何况中国学术界这样的凭 权力专制说话的腐败和错乱的地方了。你应该小心了:现在学术界到处都是汪晖 了……)。   This too, can be conducted as a first-order observation. Humberto Maturana(卢曼无比热爱的著名生物认知专家,说过很多聪明话,如下面这一句) would say: as an observation of one’s niche, with which the system interacts (研究是观察你自己最得意的认为自己是它的当然的专家的那一个范 围;但你的观察范围是处在一个系统里的,你的第一层观察会激起第二层第三层 观察,同时你自己会对这几层观察作出反应,作出了进一步的观察;论文发表的 结果是:你的最得意的专家知识这下也被人观察了,一个你不大看得上的同行新 进于是也敢顺藤摸瓜,象杨智荣那样来智取你的威虎山了;他看透了你的看透, 你必须再去看透他的看透……)。研究中得出的新信息新知识gains its legitimacy from the momentary state of research out of a historical state that it can change (新的研究成果只是交叉眼光下所需时才珍贵的;重 大的成果一说出常也就成了常识;知识、研究只在刀口上才见真功夫,才符合真 需要。). Without being planned in this way, the text, in itself completely without pretension, realizes a world description that changes what it describes through its description (海森堡不也是这样说 的?).It accomplishes the autopoiesis of the knowledge system, and along with it the social system, without having to reflect this in the completion of the operation(研究总是到哪里算哪里,研究成果改变了研究, 甚至也影响和改变了社会,从被因此改变的研究和社会回头看去,研究反而有点 象爱因斯坦眼光下的牛顿力学了;研究、知识是处在不断再生产中的(同上, 1998:38).   三、   下文里,卢曼讲到,象汪晖这样照着西方思想的兴起史(他们西方人自己现 在还在吵到底有没有西方思想史!到底有没有什么那捞什子的本体形而上学的史! 尼采、海德格尔、德里达之后,这早已是一种过时的欧洲语义学(《关于区分的 各种理论》,斯坦福,2002:111),要照着西方人的样子去写中国现代思想兴起 史的人,是得了汉语本土思想妄想症 。   卢曼讲到,当他审读中国和印度学者写的那种充满文化自豪感的立论高大的 比较和本土思想大作时,感到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直言这种中国学者拼死证明中 国和印度可以哲学得与西方一样好、甚至更好,可以用印度和中国去救西方的英 勇努力,是在奔死胡同,而西方学者想从东方思想那里吃补药找出路,用东方来 使西方完美,也是自己骗自己。卢曼的这几点敲定,对我们中国学者特别重要, 我建议我们大家切记,不要再来自欺欺人:   Having been socialized in this tradition, when I read texts about the world, society, politics and sciences, that have been sent by Chinese and Indian colleagues, I find that they have been composed categorically (中国和印度学者写论文的口气太斩钉截铁了). This means: they use concepts (as we once was the case with categories in the European tradition) to divide up reality by means of language(印度和中 国学者爱用一大堆西式概念来切分现实,以为这就把握住现实了;就象汪晖以为 搬用一下他自己都闹不明白的费正清列文森的那一些词汇,就能大谈中国现代性 思想一样). These concepts distinguish what they characterize (or so it seems to me), but they do not explain why certain distinctions were chosen and not others (为什么一定得用费和列的那些术语来谈中国现代性思 想的兴起呢?最要命的问题是:“中国现代性思想”是因为汪晖道听途说了他自 己都说不清楚的‘现代性’一词才兴起的呢,还是我们大家真的都认为有一种叫 做“中国现代性思想”东西,可作这一词的指称了?). Western thought may influence the conceptuality or the translation, but they are put into the perspective of an observer of the first-order, as if something could be characterized that exists the way it is characterized (好象 只要你说了“中国现代性思想”或“中国现代性思想”,你就真到手了中国现代 性思想似的,你这呆鹅,让我们如何说你好! ). Generalization can meander into the ambiguous, perhaps even the contradictory (卢曼说得是 客气,直说就成了:中国和印度学者动不动大而无当,动不动一般化,想放之四 海皆准,就常显得不知所云,甚至自说自话、自相矛盾,比如汪晖的《兴起》里 就全是这样的句子。) .This goes unnoticed or is at least not thought to be disturbing, and nothing changes the intent to describe directly the world or some of its particulars(竟还常以为,既然尼采海德格和德里达说 过西方本体形上学(翻译成汪晖大师的话就是西方现代性思想)失败了或从来没 有自圆其说过,或从来只是向人担保要解决,但总成为成遗留问题,好,现在我 们印度人和中国人中的学者要以我们东方或中国的聪明思想,来替西方人搞出他 们急需的思想了,去拯救西方了;中国有很多博导抱这种愚蠢的想法)。   欧洲学者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呢?欧洲学者从今起也千万别来给我们玩朱苏 力的文化比较式的交叉科学多元文化与东西结合了,因为这已是死胡同了:Not meant is obviously the unimpaired continuity of a rational telos of European history, as imagined by Husserl in his last work. Not meant is the nontinuation of a view of reason that holds that whatever does’ nt correspond is characterized as ‘unreasonable’. The distinction between reasonable and unreasonable only requires us to observe who uses it and for what purpose. Not meant are ‘cultural comparisons’ of any kind that invites us either to put everything in one pot or to assure and external references point that doesn’t exist (这一点对我们 中国人尤其重要). Not meant finally are the fashionable fusions of mysticism and rationality that confuses Far Eastern and European thought (正在玩海德格尔思想与老子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的博导你给我听清楚 了!别继续再做这样的呆鹅了!). We must not apodictically exclude returning to such figures, but we remain explicitly within a self-distinguishing, dissolving, and reconstructing tradition of the European concept of rationality (同上,36页).   实际上, What would then be specifically Europe? What would this understanding to do with the specifically modern structures of a world society that, starting from Europe, has grown together into a global communications system (卢曼在别处说到,从文艺复兴后,事实上是,只要有 外贸关系,一个社会总已是世界社会,处在多重观察眼光下,传统总是被打上了 无数个不同的补丁,是重建的,从不同角度看去是不一样的;这会儿要分东和西, 一会儿又要让它们融合,学者们常象托儿所里的那些还含着奶嘴的大师的搭积木 一样,把东和西,中和西搬得个不亦乐乎,只知道释放自己的利比多,不问问这 到底为的是啥。东和西, 中和西也许从来都未分开过,或者从来都是子虚乌有 着,谁要你来融合了;你融合得那儿久了还未见有什么大同,你不该歇一歇,换 个事做做了?). (XYS2004112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