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不能有科学主义思想”就是反科学口号——初答徐道一教授 赵南元 《科学对社会的影响》2003年第4期刊登了徐道一教授的文章《“不能有科 学主义思想”不是反科学口号——初答赵南元教授》(以下简称徐文),对该刊 第3期刊登的拙文《“反对科学主义”是反科学口号》进行了反驳。本文是对徐 文所作的回答。 徐教授在标题中所主张的“不能有科学主义思想”,不仅是反科学口号,更 是极端专制主义的口号。自古以来,剥夺他人言论或行动自由者大有人在,却没 人能管得了别人能有什么思想,徐教授这一主张才真正是“盛气凌人的‘权威’ 架势”。徐文之所以热衷于反对“科学主义思想”,就是因为他举不出任何具体 的科学主义言论或行动,只能把他人反对伪科学或反科学的论述说成是基于“科 学主义思想”。 徐文说:“赵教授把反科学主义等同于反科学,这是他没有把科学主义与科 学两者区别开来。”这是徐教授的误读。谁都知道“科学主义”不是“科学”, 正如“社会主义”不是“社会”,“个人主义”也不是“个人”。但是我们也不 能因此排除“反社会主义”的人也可能在“反社会”,声称“反对个人主义”的 人可能目的在于反对某些“个人”。我认为“反对科学主义”是反科学口号,当 然不会像徐教授想象的那样,依靠“科学主义=科学”推导出“反科学主义=反科 学”。这里使用的不是演绎而是归纳,我的结论来自于我所见到的所有自称反对 科学主义的人,都发表反科学的言论,至今没有发现例外。徐教授本身是一个例 子,徐文则又为此提供了更多的例证: 徐文第一节中举出两位反对科学主义的人物:杨国荣和李海峰。而徐文引述 这二位的言论都是在一开始说反对科学主义,但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用捏 造诬陷的手法控诉科学。杨国荣说的是“科学用实证逻辑这把解剖刀把人生解剖 得面目全非。它的严重后果就是使人的精神走向狭隘与分裂,把人生抛向了虚无 与势利。”不知杨国荣自己的精神是否在“走向狭隘与分裂”,至少我在现实生 活中没有发现过这种人物。李海峰则认为“知识不能使人善良,它只能换取人的 更大的欲望,只能使人聪明,更偏向于作恶。”这种论调与“知识越多越反动” 并没有什么不同,是典型的反科学蒙昧主义。 徐文第二节认为“科学是双刃剑”不是反科学口号,让我说明“必要代价” 与“负面影响”有何不同。本来这种初级语文问题无需讨论,但既然徐教授不明 白,不妨举个浅显的例子说一说。我们去买东西,减少了钱包里的钱,这是“必 要代价”而不说是“负面影响”,因为我们得到了自己认为值得买的东西。大谈 “双刃剑”、“负面影响”的人,实际上是有意无视科学的功绩,认为为了减少 “负面影响”就要限制甚至禁止科学研究,而不考虑这样作会给人类带来多大的 损失。徐文也为这种夸大其词提供了生动的例证:李海峰在《科学:一把双刃剑》 中说的“科学所带来的危机蜂拥而至:环境危机、生态危机、科学危机、文化危 机、生存危机、信仰危机、全球危机……。”这些所谓“危机”都是诋毁科学的 诬陷不实之辞。环境问题早在科学没有出现时就存在,正是科学帮助我们发现并 解决这些问题;生态学也是科学的一部分,没有科学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生 态”;“科学危机”、“文化危机”、“生存危机”、“全球危机”纯属子虚乌 有,不知李海峰为了反科学还要捏造多少罪状;说到“信仰危机”,科学戳穿了 神创论的谎言,使一些人从宗教的骗局中醒悟过来不再受骗,是一件大好事,谈 何“危机”?人们凭什么不可以选择信仰无神论? 徐文第三节用《辞海》对“崇”字的解释“尊重、推重”来理解“崇拜”, 是片面的。《辞海》对“拜”字的解释是“尊崇;倾倒。如:崇拜;拜服。”用 “倾倒”来形容学术界多数人对科学的心态显然是不恰当的。对于一个词汇的解 释还是要尊重一般人的通行概念,笔者也认识不少学术界的人士,却还没有听到 过哪一位自称崇拜科学。徐教授也承认“科学本身确有批判的性质”,却又说 “但在泛化成为‘科学主义’之后,常蜕变为独断的权威。”所谓“科学主义” 本来是哲学界对科学的一种看法,与科学无关,更不是科学“泛化”出来的。徐 文对“独断性”所举的例子是:“赵文开始把科学精神核心内容中‘寻找可重复 的经验证据’,引伸为‘合乎事实’。”拙文谈论的是科学精神,所说的“合乎 事实”当然指科学意义上的事实。科学是人的游戏,而一切游戏都是用其规则定 义的。正如足球的规则不许抱球跑,抱球跑的就不是足球,而是橄榄球。这既不 是什么“足球主义”的“独断性”,也不是对足球的“盲目崇拜”。只发生一次 的事实是史学事实,但不是科学事实。因为这种事实对于科学所追求的预测能力 不起作用。 徐文第四节提到格里芬教授,格里芬所鼓吹的“后现代科学”是典型的反科 学和伪科学。这不是我的什么“逻辑推论”,而是格里芬的《后现代科学》一书 的内容所展示的。徐教授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需要声明“徐文中没有对 大卫·格里芬进行全面评价,只是引用了他从后现代主义角度对科学主义存在的 负面影响所写的较为简练的论述。”好像徐教授只欣赏格里芬的文采。但是他所 引用的这一段:后现代主义“发动了一场变革,以使人摆脱这个机械的、科学化 的、二元论的、家长式的、欧洲中心论的、人类中心论的、穷兵黩武的还原的世 界。”却恰恰不是在批判“科学主义”,而是在攻击科学本身。《后现代科学》 的主旨是要对“祛魅”的科学进行“返魅”,通俗得说也就是想把不许装神弄鬼 的科学变成可以装神弄鬼的“后现代科学”。这种做法就像硬说橄榄球是“后现 代足球”一样毫无意义,自然不会得逞。 徐文第五节说的是“致毁知识”。笔者对于刘益东先生发明的这个词汇实在 不敢恭维。知识并不能被划分为“致毁知识”和“非致毁知识”。任何一种知识 都可以被善用或恶用,水利知识可以用来促进农业增产,也可以水淹七军;用火 的知识可以炊饭、烧砖,也可以火烧赤壁、火烧联营。就拿核武器和高精度武器 这些源于科学的被称为“致毁知识”的知识来说,实际上所起的作用却使得现代 战争死人越来越少,徐文所举的1955年迈瑙宣言的预言在半个世纪中并没有不幸 而言中。至于面对导致人类毁灭的各种灾难,有知识总比愚昧强。实践已经证明, 无论是对抗饥荒、瘟疫、战争、气候灾变都是如此。总而言之,人类何时毁灭我 们无法预言,但是只会毁于愚昧而不会毁于知识。认为人类会毁灭于自己的知识, 当然是不折不扣的反智的蒙昧主义。 徐文第六节谈到“克隆人”,又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例证,证明反克隆人的 主张都是出于无知。由于徐教授指责我“犯了常识性错误”,我不得不在此指出 徐教授在这一节里所说的关于克隆人的所有说法没有一处不是“常识性错误”: 徐文说:“赵教授提出‘同卵双胞胎是天然的克隆人’,这是犯了常识性错 误。请赵教授查一下‘克隆’是什么涵义。克隆(clone)的基本涵义是无性生 殖,是没有精子参与的生殖复制。因此,同卵双胞胎不是克隆人。赵教授在这一 错误前提下所写的一切,都成疑问了,这才是‘弥天大谎’。”徐教授在这里所 犯的常识性错误是,不知道同卵双胞胎是如何产生的。同卵双胞胎的发生要经过 两个步骤:第一步,卵子受精成为受精卵;第二步,受精卵一分为二,各自发育 成一个成体。其中第一步是典型的有性生殖,第二步则是典型的无性生殖过程, 是“没有精子参与的生殖复制”。徐教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同卵双胞胎 不是克隆人”,这才是“弥天大谎”。 徐文又说:“赵教授所说的‘双胞胎从未引起任何危害’的根据不知何在。 这一说法也不符合事实。当双胞胎是异性时,出现弱智的双胞胎的概率比较高。 双胞胎容易出现连体的不正常的情况,这是事实。”我们在这里谈论的是克隆人, 所以我说的“危害”当然是指与克隆人有关的“危害”,例如存在两个基因完全 相同的人是否有什么“危害”或“伦理学问题”。而徐教授所说的双胞胎的“危 害”却都是与克隆人无关的。虽然同卵双胞胎是天然的克隆人,但人工的克隆人 却不必是双胞胎。特别是异性的双胞胎肯定不是同卵双胞胎,因此也不是克隆人。 通常克隆人不是双胞胎也就没有连体的可能。用双胞胎可能产生的问题来反对克 隆人也是个常识性错误。 徐文还说:“人们如果不注意的话(例如近亲结婚),人的后代的呆、痴等 遗传病的比率还是相当高的。科学尚无能去解决这些常见遗传病症。”反科学的 人总是喜欢贬低科学的能力,对于遗传病,科学早已有很多解决方案,基因修复 治疗还在研究之中,产前基因检测已经可以避免很多遗传病患儿的出生。近亲结 婚的危险性并不能成为反对克隆人的理由。近亲结婚的危险在于,近亲者可能带 有相同的缺陷等位基因,近亲结婚时这些缺陷基因相遇的概率较高,可能使得隐 性的遗传病呈显发病。即使是远缘结婚,这种遗传风险依然存在,只是概率较小 而已。但是克隆人恰恰没有这种风险,因为只要被克隆的人没有显在的遗传病, 克隆人就不会出现显在的遗传病。在这一方面,克隆人比经过受精基因重组的普 通人更安全。用近亲结婚的危害来反对克隆人也是一个常识性错误。 徐文所说的“‘克隆羊多利’的寿命比正常羊的寿命明显缩短。”也是一个 常识性错误。克隆羊多利是被杀死的,并没有终享天年。如果被杀死的羊也参与 寿命统计的话,多利比起我们吃的“羔羊肉片”的羊的寿命长得多。多利患了关 节炎,但那是绵羊的常见病,并不说明克隆有危害。多利发现有染色体端粒缩短 的现象,有人据此认为多利可能会短寿,但这一预测并未被证实,而且其他动物 克隆时还有端粒增长的现象。所以目前认为克隆人会短寿还缺乏根据。 反克隆人闹剧的滑稽之处就在于为反对克隆人所提出的“根据”无不充满常 识性的错误,至今我还没有发现例外。徐文又为此提供了一个例证。 徐文第七节说的是“周易科学”。说到徐教授“在1992年出版了《周易科学 观》,从书名和书中的内容可看出,此书是从科学角度看周易,……赵教授在其 文中把周易与后现代神学并列,显然对周易有误解。清华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 和‘厚德载物’都来自《周易》,……把周易与后现代神学并列的说法出自于身 为清华大学的毕业学生和教授之口,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笔者尚未有幸拜读 《周易科学观》,无从知晓内容,但按照汉语的习惯从书名上看,《周易科学观》 应该是从周易的角度看科学。如果书中写的是从科学的角度看周易,则书名应该 是《科学周易观》才对。因此如果我看到这个书名产生了“误解”,那也是徐教 授在决定书名时违反了汉语的语言习惯造成的。周易是一本占卜用书,与“后现 代神学”孰优孰劣要看评价者的立场,在大卫·格里芬看来周易恐怕也是没有资 格和后现代神学相提并论的。从笔者的立场看,周易与后现代神学都不是科学, 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并列的。从周易中可以找出几句鼓舞人心的话来作 为校训与周易不是科学丝毫也不矛盾,科学语言过于确定而缺乏发挥解释的余地, 反而是不适合作为校训的,不知徐教授何以会如此感情冲动以至于“啼笑皆非”。 徐文第八节是关于“有其名,无其实”。在此徐教授列举了自己的大量研究 业绩,这些业绩只能由徐教授的同行来评价,我等外行自然无权置喙。前一篇拙 文是针对徐教授反对“科学主义”的文章所发,“有其名,无其实”也指的是 “后现代科学”和“周易科学”之类,与徐教授专业业绩无关。在前一节中徐教 授说“赵教授认为我在进行‘周易科学’,那是误解了。”但在这一节里,徐教 授却举出了“周易科学”的实例,证明我并未“误解”。徐教授说:“至于涉及 地震预测,我正是通过‘太极序列’(体现了周易与科学的互补)……所用的方 法亦是体现了《周易》取象比类方法和常规科学方法的结合。”看来徐教授的 “周易科学”就是“周易与科学的互补”。这种“互补”是很有吸引力的,伟大 如牛顿者也难以抵御“互补”的诱惑,对于切向速度提出“上帝是第一推动力” 的解释,实现了圣经与科学的“互补”。但后来的科学发展证明,这类“互补” 对于科学有害无益,只能导致懒汉科学和打杂上帝。无论圣经、佛经、可兰经还 是易经,都不适合于科学理解。所以对于“太极序列”这种非科学的词汇,或者 像“上帝的第一推动”一样被其他科学理论所代替,从科学中被清除,或者由徐 教授给出可操作的科学解释和定义。此时不需要再使用“太极序列”这种非科学 语言,而是按照科学惯例,称之为“徐序列”,徐教授也大可不必把自己的功劳 谦让给古人。 科学理论需要清晰、明白,二进制就是二进制,不必非说是“阴阳制”或是 “太极算法”。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不必非搞些云山雾罩的“互补”来掩饰无 知,牛顿犯过的错误别人不必一犯再犯。 在科学中创新的东西不被人认可是很常见的,只要是真东西,也可能等作者 死了多年又被人发现出来。对此作者只能耐心等待,或是进一步丰富证据,尽量 把事情说得明白,让人觉得不相信就未免太傻,这才是科学研究的正道。要让人 接受自己的学说,首先要下功夫把自己的学说弄好,至少弄到不需要科学之外的 东西来“互补”。科学不受任何“主义”的指挥。如果别人不接受自己的主张, 就用“科学主义”的大棒来打人,还要控制别人的“思想”,认为是科学主义思 想“阻碍了科学的发展”“不利于元创新的成长”,这些都不是科学的游戏规则 所允许的。 (XYS2004032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