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www.xys2.org)(groups.yahoo.com/group/xys)】◆◆ 堆砖头，拆砖头和烧砖头——透视我国学术腐败后的创新乏力 沈宏志 前两天看过董桥先生的《创新和反弹》，文章提到“学术论文也要有点创见才行， 写法粗略可以分为两种：堆砖头和拆砖头（《董桥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323 页）。”联系最近的王铭铭事件剽窃事件和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和国家技术发 明奖一等奖连续四年空缺，感慨许多，以往我对我国当前学术腐败有许多疑问和 一些想法，沉郁良久，现在是不吐不快。 如果创造就是堆砖头和拆砖头，或者说我们民族创造的传统就是堆砖头和拆砖头， 我们现在的学风就是堆砖头和拆砖头，那么近四百年来发生我们民族身上许多事 情就可以想明白了。 为什么一百年的康乾盛世后仅四十年，我们就从辉煌的顶峰跌到国破家亡的底点， 血流成河一百年才重新站起来？ 五十年艰苦奋斗一挥而过到现在，为什么我们五十年的教育还没有一个诺贝尔奖， 为什么我们生产一千万双鞋才换回一架波音飞机？ 我想，问题不在于还是堆砖头或是拆砖头，而在于不管是我们堆砖头还是拆砖头， 都要先有砖头。而要有砖头，先要烧砖头。 固然，烧砖头不易。前两天，看探 索系列，解说人谈到东罗马文明向俄罗斯传播时，举起一块破砖块说道：“俄罗 斯人有句谚语，‘驯悍妇易，烧砖头难’。要把砖头烧出来，必须先建一个砖窑， 然后砍许多木材烧成炭，然后做许多砖坯，而且大小规格要一样，然后是烧，起 码要十来天，然后，你才能得到砖头。”我想烧砖头的确不容易，要比搬砖头和 拆砖头难的多。 西方文明有许多我们不得不深思的地方。但仅从物质方面来看，西方文明的近现 代发展，可以说就是一个不断烧出各种新砖头，而后在各种新砖头基础之上，才 有了西方的现代文明。开始，西方文明用和我们差不多的砖头盖起巴黎圣母院和 圣保罗大教堂，然后三百年中，用煤铁砖头盖起蒸汽机，用石油砖头盖起汽车和 飞机，用硅砖头盖起电视和电脑。底下还有基因砖头和纳米砖头。 西方文明也 正是以这些砖头在近三百年压的我们喘不过气。 可我们到现在是只擅长于堆洋人的砖头和拆祖宗的砖头，却不会，不想去烧自己 的砖头。我们现在手里有什么砖头？一些是老砖头，四书五经，四大古典名著， 四大发明，这些砖头，盖故宫还可以，盖世贸大厦不可能。老祖宗留下的砖头不 够用，我们就从洋人那搬砖头来堆砖头，不少人也就搬洋人的砖头发家，比如说 王铭铭教授。搬洋人的砖头和搬祖宗的砖头相比，是一个伟大的进步，也的确解 决了我们的许多燃眉之急，因此，王铭铭事件的要害我想不是剽窃，而是为什么 我们现在总是不能烧出自己的砖头。根本学风不扭转，对王铭铭的批评，都是五 十步笑百步而已。无论对于王铭铭为代表的个人，还是北大为代表的单位，还是 我国的学术界的全体，学术腐败的要害是创新乏力，正是我们很少根据我们自己 现在的国情，烧真正自己的砖头。 烧砖头到底难不难，是辨证的统一。 另一方面，烧砖头也不是太难。阿基米德有一句话，“给我一个支点和一个无限 长的杠杆，我可以撬动地球”。我的理解是，要撬动地球，只要有一个支点和一 根无限长的杠杆，每一个人都可以办到。地球都可以撬动，烧砖头就办不到吗？ 一个支点，我想就是我国当前的实际，一个无限长的杠杆就是个人的持之以恒的 努力。这里，我不由想起我们上个世纪的一百年，中国革命和建设不就是这么过 来的吗？我们不是也有王选，袁隆平吗？ 面对王铭铭事件为典型的当前我国的学术腐败，如何解决我国当前烧砖头难的问 题，要先历史的进一步看问题，然后针对当前的实际，一分为二解决。 我国宋代，开始强调“祖宗之法”，元、明、清三代君臣则继承宋人说法，把 “祖宗之法不可变”作为一个政治原则的。（《获解的愉快》王学泰）。所以， 鸦片战争前，我们是抱着祖宗的砖头堆来拆去，不敢越祖宗雷池半步。 然后的一百年里，我们慢慢发现祖宗传下的砖头不管用了，开始是不情愿，然后 慢慢喜欢上了洋人的砖头。但最终，还是以毛泽东为首的共产党人，从中国的实 际国情出发，烧出了新砖头。 改革开放以后，发现还是洋人的砖头好，自己烧的砖头又费事又慢又不好，我国 学术界堆洋人砖头和拆祖宗砖头慢慢成风，以至与现在成了主流，谁最能堆洋人 砖头，或者谁最能拆祖宗砖头，谁就是老大；评教师就是看谁会堆洋人砖头和拆 祖宗砖头，至于砖头是从哪里来的，就是另外一码事。 这样来说的话，当前的学术腐败和王铭铭事件就一点不奇怪了。 乃至目前我国 的改革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搬砖头的王铭铭多，烧砖头的王选少。我们现在的 各方面的发展，最需要的都是能烧砖头的人。可是即使在真心搞学术研究的人当 中，烧砖头的人，以自己所知，立足我国实际，解决我国实际问题的人，太少， 太少，太少，与我们的人口和已有的教研规模根本不成比例，历史上看，甚至都 不能和六七十年代相比。 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在公布的众多奖项中，代表 我国去年自然科学最高水平和技术创新发明顶级能力的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和 国家技术发明奖一等奖再次空缺。而这两个奖项的一等奖已经连续四年空缺！而 另一方面，诚如张文天先生所言， “这些年国家对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的投入 不可谓不大，对科技创新的重视更是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从国家到地方的大 专院校科研院所，上上下下各种科研攻关项目与计划林林总总，规模不能说没有， 干劲更不能说不足。” “可为什么“两大奖项”的一等奖还连续数年无人能问鼎？”，这才真正是最要 命的。 如果我国的学术界和王铭铭本人还是对堆砖头和拆砖头乐此不疲，那中华文明就 是真正的衰落了。我上中学时对我刺激最大的事是看一百年前被屠杀的义和团的 照片。 曾经苦苦思考不得其解，现在好象明白了一些：堆砖头和拆砖头式重复 劳动太多，首先是我们民族创新精神上的自杀，然后迟早是被屠杀。 盖房子都 用人家的砖头，什么时候房子塌了，人砸死了都不知道。当前，烧砖头难，我们 周围的环境的确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时的确会让人感到作事很难很难，但不 能说我们就不去作。我个人感到主要问题还在我们自己。我们自己从来就是习惯 于堆砖头和拆砖头，却不想去烧砖头。只要去烧，总会烧出来，比如王选。而且 即使对个人的长远而言，烧砖头要比搬砖头获益更多。 继续以辨证法的态度看当前的学术腐败和王铭铭事件，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不 妨以王铭铭事件为一个契机，一个扭转我国学风的契机。实事求是，踏踏实实才 是真正对我们自己和对我们民族未来的负责。 王铭铭本人对于西方人类学的学习和对汉学人类学研究已有相当水平，不妨走出 学校，到车间田野去，实地考察研究，STUDY IN RATHER THAN STUDY，将来拿出 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研究成果，才有可能在学术上更上一层楼，百尺竿头更进一 步。 有必要多向王选教授学习。 北大对自己的教学管理也应该好好检讨，每年有多少成果是完全自己搞出来的， 总结一下自己的百年历程是如何与中华民族的百年磨难共进的，以真正投生到我 国改革开放的深处去，与我国在新世纪的发展共呼吸，才能在新世纪我国发展如 何尽快实现从模仿追赶型向创新超越型转变中，重领时代之先。 我国学术界的全体同仁都应该有所反省，不要以为把国外的都抄回家，就自以为 达到国际先进水平了，把别人的抄来，就是自己的。既要学习西方的先进和继承 我国的传统，但更要在此基础之上有自己的观察，思考和发现，最要紧的是从我 国当前的实际出发，到我国当前的实际中去。 不怕脏，不怕穷，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慢，不怕小，不怕等，不怕孤独，不怕 失败，不怕犯错误，不怕丢面子：如此，才能烧出真砖头；如此，有好砖才有好 楼；如此，我们才能钢筋铁骨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新语丝(www.xys.org)(www.xys2.org)(groups.yahoo.com/group/x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