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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时代的“公车上书”

　　作者：张建伟
　　2012年03月16日检察日报

　　天下事，恒河沙数，偶有奇闻是难免的。

　　前段时间便有一件，值得太史公大书而特书一笔:话说有多达156位“海内外
学人”联名上书，阵容浩大，气势恢弘，所言既非庙堂大事，也非天下苍生，乃
是一个籍籍无名女子10年以前提交答辩后来并未公开发表过的硕士论文，据说该
论文涉嫌学术不端，惹得百五“学人”愤愤不平，捶胸顿足呼吁授予该女子硕士
学位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取消其硕士学位。

　　噫!杀鸡焉用宰牛刀耶?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何必如此大阵仗?原来，
这篇题为《关于刘菊花硕士论文涉嫌抄袭问题的公开信》的“公车上书”，针对
的刘菊花不是别人，乃是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打假的方舟子的妻子。也就是说，醉
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其夫方舟子也。

　　这事就显得有点龌龊了。既然明摆着是奔着方舟子去的，何不直接打方一招
制敌，偏要拐着弯儿围攻其老婆以曲线打方?那原因显然是，这些个个义形于色
的人并没有多少把柄在手可以致方于死地，既然拱不动他，就干脆转而围攻他的
菊花，进而抹黑他本人，而且罪名早已拟好:持双重标准，选择性打假;只打别人
的假，不打自家的假乌鸦落在猪腚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不久便有明眼人发现，所谓“海内外学人”，真正海外学人屈指可数，而且
其中两位的身份竟是笼而统之的“美籍华人学者”，其他的甚至连高级化学师、
博士研究生、高级工程师也来充数。海内学人中滥竽充数的也不少，不但硕士生、
博士生一大堆，连摄影师、记者也都成了学人，还有十几位律师都打着学人的旗
号赶来亮相。在签署者中，不乏与方舟子有个人恩怨之士(包括被方舟子打过假
的)，带着挟怨报复的劲头前来排队，不过，旗号虽然鲜明，却先在客观性、中
立性上矮了半截。奇怪的是，签名的人士约有三分之一来自天津，难怪方舟子讥
讽:这哪里是海内外学人，分明是海河内外学人。

　　对于是否存在学术不端行为，其硕士论文是否涉嫌抄袭，当然可以追问。不
应该授予学位的，也并非不可取消其硕士学位。这需要授予其学位的机构进行严
格审查加以确定。我国学位之滥，天下大概无出其右者，若认真追究起来，不知
多少人的学士、硕士甚至博士学位应被取消，论文引用不规范甚至抄袭，几乎成
了还在延续的“历史共业”。“公车上书”与其揪着刘菊花一个人的头发打，不
如呼吁全国各高校科研单位对已经授予学位的论文都重新检查有无抄袭或者其他
学术不端问题，进而决定是否取消已经授予的学位。倘若这样，是否显得与这种
百人团大阵仗更相称一点呢?骂方舟子选择性打假的，现在不也是在选择性打假?

　　如今公开信已经公之于世，这场戏的参演者也都按姓氏汉语拼音为序排着队
亮相了。不少人为之欢呼喝彩，大称其快，还不忘对刘菊花、方舟子踩上一脚。
喝彩者中不少人是因为不喜欢方舟子，或者是因为过于喜欢被方舟子打过假的人
而踊跃加入的。不喜欢方舟子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方舟子针对具体人进行打假揭
弊的做法触怒了乡愿社会，惹得乡愿之士不满。所谓乡愿者，貌似忠厚而毫无原
则、媚俗趋时之辈也。子曰:“乡愿，德之贼也。”说的便是毫无原则的滥好人，
乃道德的祸害。乡愿之士遇到方舟子这种不留情面揭露谎言和欺骗的打假者，自
然看不惯，于是心生恶感，见有人围殴他，就成了拍手欢笑的围观者。还有人不
喜欢方舟子，竟是因为不喜欢其面相，如今不但是女色时代也是男色时代，不长
一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孔，便无端树了不少的敌人。

　　深入揭批刘菊花的汹汹人群中，有一些在绿坝问题上找到“道德制高点”。
他们将刘菊花(现职为新华社记者)曾经“力挺”绿坝的报道当做其人生抹不掉的
污点，不顾刘菊花的解释和说明，把一笔绿坝账算在刘菊花一个人头上，当做围
攻刘菊花的壮气之理、严词之义。殊不知绿坝是绿坝，即使刘菊花真有力挺之事，
也是另一回事，可以直接加以查证和评判，不能成为大阵仗攻击其学术不端的理
由，何况刘菊花对此早已解释澄清，把许多是非判断混在一起，就使是非更加淆
乱。

　　如今一百多号人以“公车上书”形式发表公开信，对一个女记者发起猛攻，
让人想起清末为挽救国家危亡而发起的真正“公车上书”，霄壤之别，高下立判，
真不可同日而语。据说有两位已经声明签名未征得本人同意，因此156个联署者
变成了154个。我熟悉的两个朋友参与了联署，我问原因，他们说是朋友邀约，
碍于情面而签署，其中一位还兼因不喜欢方舟子的打假方式而签署。

　　百五人一声号令紧急集合，汇集在围攻刘菊花的麾下。是否可以从中尝出一
点易卜生《人民公敌》的味道?

(XYS201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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