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6.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 　　关于“韩寒”现象的几点思考 　　作者：陈国恩 　　武汉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今天上来看到许多跟帖，支持、反对、谩骂的都有，其中有一些是希望我认 真看看正反两面的意见。其实，这三天我就在看材料，废寝忘食，每天睡5小时 不到，总计数百万字吧，有些是字字斟酌，有些是浏览，意图就是要给网上朋友 一个严肃的交待。可以说，我是一个打酱油路过的，发表了一点意见，现在受博 友的激励，真的要认真把韩寒作为一个文化专题来研究，不仅仅是打假的问题， 而是思考这一现象背后的文化意义、传播问题，并要看看这一现象折射出了怎样 的世态人心，包括青年、名人等。 　　我说韩寒作假，不是说他没有写过一点东西，也不是说他写的东西都是别人 代笔，而是指他宣称他名下的所有作品没有一个字代笔这是假话。我确信，他的 作品不是代笔一个字的问题，而是有人策划、包装，有些作品甚至就是别人写的。 我敢在这里说，韩寒不会跟方舟子对簿公堂，即使硬着头皮上，他也只有出丑的 份，十有八九要输。 　　他的代笔有铁证，而且他在关键问题上没讲实话。系统的论证有待后面写的 论文来提供，这里先提三个例证。一是他2000年接受网易专访时，他非常惊讶地 说，他刚出版的《就这么漂来漂去》封底一段话是编辑加上去的，他绝对没有写 过。其实，这段话就是他小说里写着的，是编辑摘录出来放在封底，而且还加在 扉页和第一章的摘要里，先后出现了多次。那有刚出的书里面精彩的段落忘了是 自己写的？正因为不合情理，所以当有人质疑这就是他代笔的铁证时，韩寒只得 通过成都商报记者澄清，说这确是他写的，只是他并不赞成这段话的观点，当时 采访时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才否认。只要去看看他接受采访时的惊讶表 情，他当时的矢口否认绝对真实，他后来的改口明显是在撒谎。更不要说他后来 的这样解释，你看得出有什么逻辑？！自己写的，又说觉得自己不可能说出这样 的话––这就是韩寒招牌式的狡辩。 　　（请看视频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r7SHKhe0cT8/ 第16 分 12 秒处） 　　二是他2000年出版的《零下一度》中有一篇《小镇生活》，其中写道：“三 年前我从校园逃出来。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聪明绝顶的人。”这篇韩寒按说是在 初中时写的小说，提到三年前的事情，完全是大学里的生活。“三年前”，韩寒 恐怕还在读小学吧，你信这是他写的吗？只要不是脚跟决定脑袋，你就会看出这 篇小说就是一个读过大学的成年人写的。 　　三是《三重门》手稿中的一些写错的词语，如 “四两拔干片”（“四两拨 千斤”）、“觅协”（“妥协”）、“枝女”（“妓女”）、“稳私”（“隐 私”）、“柳扬顿挫”（“抑扬顿挫”），只要有一点点写字经验的人，不必一 定要有创作经验，你就不难看出，这只能是机械抄写时因为字型相近而抄错的例 子。方舟子坚持《三重门》手稿是抄稿的观点，可以成立。 　　我这样说，并不是说韩寒的作品全都是代笔，而是要证明韩寒的作品中有代 笔的；也不是说《三重门》不是韩寒所作，而是强调《三重门》的这个手稿作为 抄稿，不能证明韩寒所说的这就是他创作的作品。至于《三重门》韩寒到底写了 多少，则是另外的问题。 　　韩寒作品中有代笔，从动机上说是可以理解的。最初应该是有人想通过出版 著作来另辟蹊径，把一个少年打造成天才，或者直接把他送上大学。后来则是作 为品牌来策划的，有更多的利益相关者参与进来。 　　我从事这项研究的真正目的，不是简单的打假，而是发现“韩寒”已经成了 一个典型的文化现象了，这个现象中有很多值得探讨的问题。通过这一现象，可 以来对文学、文化、世道、人心进行一番有意义的考察。 　　我这里先强调几点：一是我并非跟韩寒个人过不去，而是因为韩寒作为一个 青春偶像现在对粉丝是有害的。我必须指出，韩寒的“成功”不能复制。这不仅 因为他是有点怪才，包括他的说谎，别人不可模仿，也不应该模仿，而且更重要 的是，他有他“成功”的特定时机和外部条件，这些外部条件中有策划包装等虚 假宣传的行为。今天的青年若再以为他是自己的偶像，那意味着你永远不会真正 成功。我们若再去信这样的神话，说严重一点就是对自己智力水平的一个愚弄。 　　韩寒年少时，许多成人有点呵护他，包括2000年央视节目中当时的社科院研 究员陈晓明教授虽不认同韩寒的狂，但以一个成人对孩子的宽容而从正面肯定了 他的个性。但现在的韩寒已经成人，他不能再享受社会的额外宽容，而应该承担 起他的责任，接受公众的质疑，并作出必要的回应。但到现在为止，他的回应是 极其让人失望的，不仅没有回答人们提出的关键质疑，而总是采取回避的态度， 或者就是简单粗暴的恫吓。这只能说明他心虚，其实他就是心虚的。 　　韩寒是能写一些东西的，也有他的特点，但凭这个不能说明他现在的成功。 他的代表作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一个少年写出了当时让人惊讶的成人化的作品，这 些作品如果以成人的名义出版，肯定不会引起后来那样的轰动。所以韩寒的成功， 不是他的作品有多了不起，而是以年龄的错位让人觉得创造了一个奇迹，这个奇 迹刚好符合了当时人们对应试教学的质疑，符合了许多同龄人对应试教学的恼怒。 他因此成了同龄人的一个表达内心不满的一个符号，成了一个反叛的青春偶像。 　　但大家想过没有，如果这个偶像里有水分，那现在的年轻的粉丝们又情何以 堪？当真相暴露时，你们是因为不愿承担幻灭的痛苦而来拼死维护这个偶像，当 一个掩耳盗铃者，还是直面真相，作为自己走向成熟的一个洗礼？你们可以作出 选择。 　　韩寒也可以做出他的选择。他是有能力写作的，而且他近期的一些作品比较 符合他的特点，即使他早期的一些作品也是有特点和个性的，我相信并非都是代 笔。他可以继续从事创作，只是不要打着天才少年的旗号，更不能借着这个虚构 起来的叛逆品牌，运作团队来从事经营。要经营也可以，但必须向社会讲清楚， 而不是继续玩弄玄虚，消费以前炒作起来的偶像。他背后的利益集团，也不能借 用他的原来的青春偶像和后来打造起来的意见领袖继续来骗取粉丝们的感情和金 钱了。说穿了，他的偶像是打造起来的，他的意见其实并不高明。 　　与创作比较起来，韩寒更合适的选择是去从事赛车。他现在在这方面的兴趣 要比创作大得多，他现在讲起赛车、女人来，真正是非常投入，眉飞色舞，比起 他谈自己的创作总是闪烁其词、前后矛盾，他的这些方面的才能是绝对韩寒式的， 没有别人代劳的嫌疑。他努力下去确实有可能为国争光。如果不愿为国，那他也 可以为自己争光。不过话说回来，我个人并不欣赏他的满口脏话，他2010年在香 港的一场演讲，近50分钟中多次毫无顾忌地谈论“上女人”，“做活”，我为他 感到脸红。如果这也是酷，也有很大的市场，值得听众欢呼，值得青年去买他的 那些现在还不好肯定就是他写的作品，那我们的文化是不是出了问题，我们的粉 丝的心智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觉得还一个真实的韩寒的形象，不是他倒下去的问题，而是他回归真实的 问题，这对他自己也是有好处的。我在三天前评价韩寒的第一条微博中说，把韩 寒这样捧起来，其实是害了他：“他这样活着多累啊？”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为了圆谎，要编织新的谎言，不敢接受媒体的专访，生怕露出新的马脚，你 说累不累。如果在少年时代，这还可行，那末过了而立之年再要这样活着，我觉 得是很累的，也不可能，还不如同样的直面真实。 　　我要劝一些盲目的粉丝，要自己面对真实的人生，偶像有许多是假的，尤其 是媒体时代的青春偶像。当你们投入了感情，把自己的未来想象与偶像联系起来 时，要警惕自己被消费或者就直说被愚弄的可能。真实的未来是自己去创造的， 偶像与自己无关，偶像的成功与自己无关。每个人都是独特的，重要的是自己努 力。 　　现在有一些粉丝，不是以冷静的态度思考别人对韩寒提出的质疑，一质疑就 怀疑是阴谋。即使是证据明摆着，他也不愿承认，而要强词夺理，这不是成熟的 表现。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韩寒原来不是我关心的对象，我偶尔路过，发了几 条微博，有一些粉丝就大声的质问，甚至有一些很不礼貌的话。我对网络的语言 暴力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我三天前在微博互动中说我乐此不疲，这是实话，可 以说恰恰是这种激烈的争论激起我了进行进一步研究的一个动力。大众的迷狂心 态，我觉得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我不是来凑凑热闹的，更不是被人利用，我说的是自己的观点，我有自己的 立场。我向来认为任何人不能垄断真理，做学问为的求真和致用。韩寒现象的研 究有价值，这就值得我花时间来思考，何况这正在我的专业范围内。 　　这里，我也要向一些名人说几句。不管以前的情况如何，当大量的材料提出 了韩寒的问题后，我们不能再从早期的少年天才的观感出发来思考问题，而应该 认真看看这些材料，面对经验事实。这方面，我吹点牛说我是做得比较好的：我 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看了大量的材料，包括韩寒的作品和他的接受访谈的视频。 我看了这些材料和视频，我的质疑是更加坚定了。我接下去还要进一步看大量的 材料。 　　最后，我要提到著名作家方方，她发了一条微博：“唉，多么无奈！教授们 的自负也很让人头大。”我不能肯定她是跟我说的，但即使不是直接针对我，也 肯定是针对我这类态度的，何况后来有粉丝把我的那条微博和她的这条微博合在 一起。我要说的是，方方其实没有仔细看过现在大量披露出来的这些质疑材料， 还是像我原先那样停留在以前的印象上，甚至停留在她参加新概述作文大赛评判 的印象上。方方来武大做过报告，至少有一次是我主持的，我们校长有一次请她 吃饭，我有幸作陪。我是她的同龄人，是她的粉丝，同她的关系不远也不近，没 有近到铁哥们那种不好意思在现在韩寒问题上隔空发话的程度，所以我现在要表 示这样一个意思，即不痛不痒地说几句风凉话，对韩寒可能有利，但对韩粉的人 生、对社会的公道会不会有害呢？教授们并非自负，而是喜欢较真，认准了的理 是会讲下去的。 　　最后的最后，这是真正最后想起来的，所以语法不通：如果韩寒真的愿意面 对大众陈述他的意见，我很乐意邀请他来武大文学院做一次报告，我绝对不会预 设立场，而且要拼命维护他的说话的权利，虽然他的话语权现在恐怕要比我强多 了。他可以批驳我，我非常愿意接受他的合理意见而修改自己的立场，甚至直接 向他表示歉意。当然，我知道韩寒说过，他不接受专访，恐怕更不愿意来武大演 讲，不管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我绝对不是客套，真的欢迎他来武大，这里肯定有 他许多的粉丝，这些粉丝前几天还在向我提出质疑呢。 (XYS20120720) ◇◇新语丝(www.xys.org)(xys6.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