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从《天工开物》与制针的争论谈开去   作者:史晓雷   近日在新语丝上有关《天工开物》与制针的争论有些热闹,卷入者有张功耀、 白衣闲士、 钱进诸君。本人不就我国古代制针的具体工艺发表看法,只谈两方 面陋见。一是针对“白衣闲士”质疑《天工开物》部分内容不现实的问题;二是 所谓的迷信《天工开物》的问题。   白衣闲士以《天工开物·蜂蜜》中谈到蜂箱内的王台“如桃大”及“王之子 世为王”说明宋的记载不现实。质疑是对的,但宋文中不现实的原因需要再说明 下,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研究《天工开物》的学者潘吉星先生在其 《天工开物译注》中对此有如下注文(上海古籍出版社,P67,2008年版):   “此说引自《本草纲目》卷三十九《蜜蜂》条,李时珍录王元之《蜂蜜》云 ‘蜂王无毒,窠之始营必造一台,大如桃李。王居台上生子于中,王之子复为 王。’所谓‘王台’,指王蜂(母蜂)房,王之子世为王之说欠妥。”   可见,宋应星是引自李时珍的话,而李引自宋代王元之的话,是陈陈相因而 致错,此乃我国古代典籍的通病。蜂蜜处引用并默认了李时珍(引王元之)之说, 应是轻信了王的原话而转之。潘先生在“导言”中提到,宋对《本草纲目》一些 观点以“陋妄”斥之也是错误的,但就《天工开物》整体看,较之我国古代的其 他典籍,其不迷信旧说的批判精神应该算突出的。   在我国古代科技类的著作中《天工开物》的可贵之处,在于宋应星亲自考察 了许多农业、手工业劳动的现场,对操作中的诸多细节或过程进行了入微的观察, 并在其记载中尽可能详实地描述,甚至用到了一些定量的方法(在我国古代,这 已经难能可贵了)。 潘吉星先生说其中“油脂章尤为精彩”,本人深有同感。 仅以其中“发具”为例,我国古代典籍中记载到传统油榨器具的,为数不少,但 描述较精到者,唯元代王祯《农书》与明末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尽管两者描 绘的击打方式不同(前者为下捶式,后者为横击式),但对木楔的要求是一致的, 就是不能回弹(否则无法压榨,严重者伤人)。这点,王祯没做到,宋应星记载 得很详细:“其尖过斤斧而不过刨,盖欲其涩,不欲其滑,惧报转也。”本人 2009年冬季在安徽歙县(靠近江西)考察传统油榨时,采访过榨匠 徐玉昆 先生, 徐所言与宋记载的完全一致(楔,当地也称“尖”,对传统油榨非常关键,只不 过具体工艺更复杂)。类似这样通过实际调查得到的知识在《天工开物》中占很 大部分。   本人赞同白衣闲士的质疑精神,但不应该认为《天工开物》描绘的许多农业、 手工业技术认为不现实,包括制针的冷拔丝方法。其提出的几个技术上实现的问 题,的确是科技史学者需要再研究的。但宋应星不但记载了,而且描绘了出了操 作的场景。宋的想象力再丰富,能把三十多个生产门类的操作场景都绘出图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或亲自考察,怎么可以解释呢?那又不是画鬼(国内技术史学 界的学者在近些年的田野调查中发现,许多类似宋的这种传统技术在穷乡僻壤仍 有生存空间;不过拔丝制针的确没见到相关发现——但这不并不说明宋的记载是 虚假的)。   第二个问题是白衣闲士最后说“但为什么迷信《天工开物》呢?”本人不解 其所指。如果是指制针引发的讨论,上面的解释已经说明了问题。如果是针对 《天工开物》的研究,国内的科技史学者未见有对之拔高的评论呀, 潘吉星 先 生算是研究它的大家了,他的导言写得非常客观,对宋的不足也做了细致的评论 (倒是一些不入流的所谓学者与出版社在不明基本版本渊源的情况下,胡乱地出 一些所谓的《天工开物》普及读本,贻害不浅)。一般公众得到的《天工开物》 的印象是“我国第一部有关农业、手工业生产的百科全书”,这也是事实。我国 技术史届的学者常说,上抓先秦的《考工记》(仅是手工业),后抓明末的《天 工开物》。悠悠几千年的文明史,有关技术史的专门记载太少了。至于拿《天工 开物》与《黄帝内经》等中医典籍类比而欲推崇质疑精神,有些不妥。《黄帝内 经》这样的典籍如今仍是中医院校的经典教材,但没见到哪个职技院校把《天工 开物》作为教材。读后者的最大群体应该是国内科技史界的学者,对《天工开物》 记载的不实内容的澄清也是他们最先做的,包括潘 吉星诸 先生的工作。张功耀 等先生反对中医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上述《黄帝内经》这样的问题,的确,没有哪 一门现代科学像中医那样诡异。牛顿的《原理》与波义耳的《怀疑的化学家》现 在如果作为物理系与化学系教材的话,难道不是很荒唐的事情吗?任何一本大学 物理的教科书都比《原理》读起来更易理解与吸收。当然,《原理》在科学史上 的历史地位另当别论。其当下的作用是留给科学史学者的,而不像《黄帝内经》 是去欢呼着顶礼膜拜的。这恐怕才是激起白衣闲士君的怒愤,而呼吁质疑精神的 缘由吧! (XYS20101207) ◇◇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