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本草纲目》是“异食癖”者的食谱 作者:bangbu1996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象煤渣、墙皮、土块、纸张、毛发这些东西也有人喜 欢吃,这是一种病态,医学上叫“异食癖” ,有记录的“异食谱”范围极广, 至少还包括泥土、火柴、粉笔、羽毛、铁钉、玻璃、硬币等。“异食癖”常见于 小儿,大人也不罕见,看来很难全用铁锌等元素缺乏解释,现在也有认为与遗传 和心理因素有关。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在“异食癖”上的表现也是无与伦比的, 史书记载,南朝刘邕性喜食痂,感其味似食鳆鱼(即鲍鱼)。邕拜望正患疮疾之 友孟灵休,见床上颇多落痂,辄取而食之。休感心惊,便将其身上未剥落之疮痂, 尽数剥下贻之,致使疮口复流血矣。后邕命所属南康郡之二百多名官吏,不论有 无罪愆,每人须轮番挨鞭,致伤以成痂,供其食用也。这就是著名的“嗜痂之癖” 的典故。明末大散文家张岱有名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以此 逻辑推论,“异食癖”者也该是性情中人了,非但不是病态,简直是酷毙了。 这几日有些闲,更有些无聊,因此随手翻翻笑话大全《本草纲目》,不料消 愁破闷之余,又颇增长了见识。“嗜痂之癖”远不是“异食癖”的极致,传统文 化(包括医学)的终极目标,似乎正是要把全体中国人都变成“异食癖”者。 在《服器部》一章中,李时珍开篇明旨:“敝帷敝盖,圣人不遗;木屑竹头, 贤者注意,无弃物也。”这差不多是“异食癖”宣言,其下面列举的裤裆、月经 衣、汗衫、孝子衫、病人衣、衣带、头巾、幞头、皮巾子、皮腰袋、缴脚布、蓑 衣、毡屉、皮鞾、麻鞋、草鞋、履屉鼻绳、自经死绳、灵床鞋、死人枕席等著名 条目,为这一宗旨作了生动的注释,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个更博大精深的“异食 谱”了。   吃纸是异食癖中最常见的一种表现,但是,只有中国人才把纸吃出了令人五 体投地的博大精深来。 纸的发明者,据说是东汉蔡伦,造纸的原材料因地而异:“蜀人以麻,闽人 以嫩竹,北人以桑皮,剡溪以藤,海人以苔,浙以麦、稻秆,吴人以茧,楚人以 楮”,不管材料如何,李时珍的医学结论是“诸纸:甘,平,无毒”。在中医古 籍中有无数这样的结论,不知道中医史研究者是否有过这样的疑问:这种结论是 如何得出的?是古人“尝百草”尝出的,还是今日中医粉丝所谓“几千年的人体 试验”试出的,还是纯粹臆想出来?当然,中医粉丝不可能有这样的疑问,我们 也不必追究。不同的纸,其主治如何?“楮纸:烧灰,止吐血、衄血、血崩,金 疮出血。时珍。竹纸:包犬毛烧末,酒服,止疟。《圣惠》。藤纸:烧灰,傅破 伤出血,及大人小儿内热,衄血不止,用故藤纸瓶中烧存性二钱,入麝香少许, 酒服。仍以纸捻包麝香,烧烟熏鼻。时珍。草纸:作捻,纴痈疽,最拔脓。蘸油 燃灯,照诸恶疮浸淫湿烂者,出黄水,数次取效。时珍。麻纸:止诸失血,烧灰 用。时珍。纸钱:主痈疽将溃,以筒烧之,乘热吸患处。其灰止血。其烟久嗅, 损人肺气。时珍。”附方又有:“吐血不止白薄纸五张烧灰,水服。效不可言。 《普济方》。衄血不止屏风上故纸烧灰,酒服一钱,即止。《普济方》。皮肤血 溅出者,以煮酒坛上纸,扯碎如杨花,摊在出血处,按之即止。王璆《百一选 方》。血痢不止白纸三张,裹盐一匙,烧赤研末。分三服,米饮下。《圣惠方》。 月经不绝来无时者。案纸三十张烧灰,清酒半升和服,顿定。冬月用暖酒服之。 刘禹锡《传信方》。产后血运上方服之立验。(理论荒唐并不要紧,问题是“效 不可言、即止、顿定、立验”等等疗效断言是如何来的?难道居然是“几千年的 人体试验”试出的?还是李时珍没有脑子见方就录,抑或纯粹李时珍胡说八道? 吐血不止、衄血不止、月经不绝来无时等临床问题今日依然广泛存在,烧烧纸吃 点灰就“效不可言”的话,医院都可以关门了。)已毙经一日者,去板齿灌之, 亦活(见过牛的,没见过这么牛的!)。诸虫入耳以纸塞耳鼻,留虫入之耳不塞, 闭口勿言,少顷虫当出也。《集玄方》。老小尿床白纸一张铺席下,待遗于上, 取纸晒烧,酒服。《集简方》。”几种特殊的纸:“青纸【主治】妒精疮,以唾 粘帖,数日即愈,且护痛也。弥久者良。上有青黛,杀虫解毒。时珍。印纸《拾 遗》【主治】妇人断产无子,剪有印处烧灰,水服一钱匕效。藏器。桐油伞纸 【主治】蛀干阴疮。烧灰,出火毒一夜,傅之,便结痂。”大抵来说,用法比较 简单,主要是烧灰,或口服,或涂覆伤口;功效主要是止血,涂覆伤口止血不足 为奇(任一种粉末都可以),口服居然也能止血,而且止各种出血(皮肤出血、 衄血、血崩等),几乎比云南白药还要神奇;治老小尿床可笑性相当高。   《本草纲目》对于吃纸似乎还远没有反映出我传统医学的博大精深,清赵学 敏的《本草纲目拾遗》里对此有重要的补充。江浙所造的乌金纸,可以“治下疳∶ 用乌金纸铜杓内炒末,加冰片少许涂。复明散陈嘉木眼科要览∶专治翳膜遮睛, 瞽者亦可复明。用七、八岁童子口中吐出蛔虫一条,用竹刀剖开,清水洗净,将 新瓦以炭火焙干,勿焦,研极细末,乌金纸包好;再用硼砂四两,将蛔虫包藏其 中,一七日取出,以骨簪蘸药点眼,一日三次,后将骨簪脚拨去眼中翳膜,热水 洗之,少顷又点,点完此药,无不重明(“无不重明”四字说得如此肯定,仿佛 真的经过了临床验证似的,真不知道李时珍的底气从何而来。)”出于广东的皮 金纸可以“治跌扑擦伤,钉鞋打伤足跟,病久荫疮擦痛,并冻疮足跟烂流水。凡 小擦伤刀伤,肿溃红赤,皮光潮湿,皆效;看患处大小,以此翦取,将金面贴伤 处,过宿即愈” 《本草纲目》里的桐油伞纸只治“蛀干阴疮”,可太小觑了这 种纸,旧伞纸可以“治缠腰丹(即带状疱疹)急救方∶用旧伞纸烧存性为末,香 油调敷。对口疮祝氏效方∶淡底白色者佳一两,陈伞纸烧灰五钱,将乌梅肉一两 先打烂入末,再加生桐油捣匀,敷患处渐愈。发背立效方周氏家宝∶千年锻石 (研为细末,铁杓内炒紫色,倾出砖上,待略冷,微有热气,不可太冷太热)三 钱,大川芎研细末二钱,和匀,入真麻油五、六点,用井水或河水调服,遍身大 汗出即散矣。若遇恶疮,可加黑伞纸灰三分,照前服。疮蔡毓晋方∶用人家盖墙 头旧伞,须多年经霜雪者,取伞衣依疮大小翦成一块,上用木针刺洞,粘贴三日, 另换一张,每日翻贴,粘贴三张即愈;集听方∶ 疮以轻粉、猪骨髓研匀,摊旧 伞纸上贴之。周氏家宝∶诸疮隔纸膏、疮经验膏、隔纸膏、胱身隔纸膏,俱用旧 伞纸夹药贴。”包烟纸甚至有美容之妙用:“每日清晨盥后,以之拭面,久之能 转黝为白,令光发如玉。拭面,去黝汗斑,美容颜,发光艳。 ”大草纸“一百 张,一层草纸筛一下,百张草纸筛百下,然后用线缝之,入四碗水煮干;每清早 取一张纸成团,煨过,滚汤泡汁饮之,服尽痊愈,神妙无比。”厕草纸(这个口 味比较重):“此乃坑厕中拭过粪草纸弃于地者,同寿录云∶伤寒内有一症名咯 蒂伤寒,非用此不能除也。觅此纸四十九张,烧灰为末,水二碗,煎一碗,去渣 饮之,效。”酒坛上纸:“此乃盖封酒坛口上纸,陈久者佳。以其得酒气多,霉 烂不坚韧,又脱去灰性也。皮肤间忽然血溅出。同寿录∶用此纸碎扯如杨花,摊 于血出处,即止。” 《本草纲目》如果不是笑话大全的话,完全可以视作“异食癖”者的食谱。 (XYS20100618)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