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余秋雨“艺术理论研究会秘书长”考   作者:吴拯修   在2010年10月14日题为《城市文化与城市发展》的九江演讲中,余秋雨讲了 一个他当年在庐山的故事:   那年来九江,对我人生很重要。1979年,全国一个文化会议在庐山召开,我 是最年轻的代表,被选为秘书长。离开九江到上海,我在船边思考了很多,其实, 我完全可以做很热闹的事。此后,我读了十多个国家许多著作。当时,我外文水 平不高,翻字典读,读的大多是外文书。7年后,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接着,大师矫情妖妖地说:“从九江出发的旅程很重要,我要感谢九江。” 也不知这个与九江鸟不相干的故事,九江人听了作何感想?   余秋雨的这个“庐山传奇”始见于他的散文《长者》,后来一逮住机会就下 嘴,在回忆录《借我一生》、《我赶上了这巨大的历史机遇》、新版回忆录《我 等不到了》以及访谈、答问中一再提起,原始来源出自余秋雨的不下七八次。其 用意是说明“十一届三中全会”把他从清查中解脱出来,而且立即被当局高度重 视。这一说法,显然对塑造余秋雨的光辉形象有加分的作用,因此一再被歌颂者 引用。   余秋雨在《长者》中还告诉读者,王元化先生不但自己参加会议,而且还带 了张可老师一起去的,余秋雨甚至还编造了一个张可问“余秋雨死了没有”的故 事,以此说明王元化先生及其夫人对他是何等关心。   对于这段叙述,至今未见有人质疑,我也从来不曾有过怀疑,因为这种事情 并非隐私,既有白纸黑字的证据,又有众多与会者,公开造假难以想象,一旦败 露就是自取其辱,必将名誉扫地。   直到今年的一个饭席间,王承义先生(王元化先生之子)亲口对我说:“余 秋雨在胡说八道,我母亲(张可)刚刚于1979年6月26日脑血栓中风连续昏迷七 天,如何在夏天能参加庐山会议?”王先生的话令我大吃一惊,默然无语良久。 此后,我为此作了调查和考证。   余秋雨在记忆文学《我等不到了》中是这样叙述的: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半年后,我应邀参加了在庐山召 开的全国文艺理论研讨会。这个会议开得非常盛大,绝大多数文化名人都参加 了。……我是这个会议最年轻的代表,在总结大会上被选为全国艺术理论研究会 秘书长,这年我三十三岁。(174页)   余秋雨曾经把文化界分成两拨,一拨是“创造性族群”,比如他自己是搞创 造的,而评论者是“记忆性族群”,属于破坏性的一拨(《霜冷长河》268页)。   事实证明,轻信的人们总是低估“创造性族群”的无限创造力。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考证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余秋雨的这段话, 没有一句是真的!余秋雨把九江人当儿童,给他们讲了一个美丽的童话。   关于这次会议,余秋雨告诉读者:   这个会议的名称是“全国文艺理论研讨会”;   这个会议的时间是“1979年夏天”;   这个会议的“最年轻的代表”是余秋雨;   这个会议选余秋雨为“全国艺术理论研究会秘书长”。   查证有关档案材料的结果表明:1979年夏天在庐山绝对没有开过“全国文艺 理论研讨会”,从1979年到今天,没有资料证明存在过这个“全国艺术理论研究 会”!   笔者从期刊《文艺理论研究》1980年创刊号至第3期,查到了相关一个会议 的详情。在该刊第3期有白烨整理的“全国高等学校文艺理论研究会在庐山举行 大型学术讨论会内容报导”:   一九八0年七月三十一日至八月十五日全国高等学校文艺理论研究会在庐山 举行了大型学术讨论会。   这次学术讨论会是江西省文联、江西省文化局、江西大学等七个单位受《全 国高等学校文艺理论研究会》的委托具体筹办的。参加会议的有来自全国二十九 个省、市、自治区(除台湾省外)的代表300余人。其中有128所高等学校的教授、 讲师和教师,44个文学期刊、报纸和出版单位的编辑,8个文学研究单位的研究 人员。著名作家、文艺批评家丁玲、吴强、王西彦、钱谷融、王元化、白桦、梁 信等应邀参加了学术讨论会。全国文联、全国高等学校文艺理论研究会和江西省 文联的负责人陈荒煤、徐中玉、俞林、李定坤等主持了学术讨论会。全国文联党 组第一副书记、高等学校文艺理论研究会会长陈荒煤同志、《人民日报》副总编 辑王若水同志向大会作了重要讲话。   这里提到王元化先生参加了会议,而余秋雨在《长者》中也提到王先生参加 了他说的那个所谓的“全国文艺理论研讨会”。 王元化先生参加1980年夏天的 会议是“可以有”的,因为他已于1979年11月平反,接着当了上海市委宣传部长。 余秋雨说王参加的的庐山会议是1979年夏天明显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时候王尚未 平反。在专门报导这个会议的《文艺理论研究》第3期,有余秋雨的一个论文摘 要,说明余秋雨参加的应该是、而且只能是1980年夏天在庐山召开的“全国高等 学校文艺理论学术讨论会”,而不是根本不存在的所谓在1979年夏天召开的“全 国文艺理论研讨会”   原本一个好端端的有组织有章程的“全国高等学校文艺理论研究会”,被余 秋雨删去“高等学校”四字,又将“文艺理论”改成“艺术理论”,于是一个 “全国艺术理论研究会”从天而降!这个“创造性族群”的创造让我吃尽了苦头, 在多如牛毛的各种研究会中爬梳整理总找不到它的出处。   余秋雨为什么要把“全国高等学校文艺理论学术讨论会”篡改成“全国文艺 理论研讨会”?只是为了“简缩”吗? 严谨的和诚实的学者是不会做这样的简 缩的,两者的差别谁都明白。著名作家吴强就这个会议写过一篇文章,虽然题目 看去很长,但他还是一字不差地写上:《庐山半月——参加全国高等学校文艺理 论学术讨论会随笔》(《南昌大学学报》1980年04期)。   余秋雨篡改会议名称是为了自己鱼目混珠,让人查无实据,以便把这个根本 不存在的会议召开时间提前一年,因为这个时间对他非常重要,其目的是为了证 明“1979年7月召开的庐山会议,是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一个衍生性会议,也是全 国人文学科知识分子优秀代表的大聚会”(余秋雨《我赶上了这巨大的历史机 遇》),从而把自己提升为“知识分子的优秀代表”。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个会议的名称和时间根本不存在,他才能编造如下谎言, 才能绘声绘色的描写:“很多老人见了我都会说一句:‘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很 勇敢!’”(《我等不到了》174页)“我接受陈荒煤、徐中玉等先生的邀请, 出席在庐山召开的全国文艺理论研讨会,并被选为全国艺术理论学会秘书长” (2004年8月13日《新京报》)。   至于余秋雨说的“最年轻”,虽然我们怀疑,既然与会代表有300余人,而 且来自四面八方,余秋雨如何知道这些人的年龄?但是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既然 余秋雨那么在乎,就让他最年轻好了。因为与会者在会议中的作用并不是跟年龄 成反比的。   那么,这个“最年轻”的余秋雨先生在这个会议中起了什么作用呢?让我们 看看第3期专刊的目录。它分四个层次:第一部分是领导讲话,有四个人的文章: 陈荒煤、王若水、王文生、黄药眠。第二部分是讨论会发言摘要,有丁玲、吴强、 王西彦、白桦、徐中玉、敏泽、王春元等七人。第三部分是“论文摘登”,相当 于书面发言。一共有十五个教师的十三篇文章,余秋雨的文章题目是《文艺与政 治的逻辑关系》,署名“上海戏剧学院余秋雨”,列第10篇。第四部分是会议报 导。   八月十二日下午,该研究会理事会、《文艺理论研究》编委会举行联席会议, 到会的理事、顾问参加了会议。没有余秋雨什么事。   在公布的所有会议资料中,除了上述那篇论文摘登外,没有一个字提到余秋 雨。一点也看不出有“我(余秋雨)虽然被代表们看重”(《我赶上了这巨大的 历史机遇》)的意思。   很明显,虽然余秋雨参加了这次会议,但他仅仅是128个学校的代表之一, 只是提供了书面发言的论文,仅仅是摘要刊登。应该说是一个“有他不多,没他 不少”的角色,鸡不叫天也亮。   需要详加考证的是“在总结大会上被选为全国艺术理论研究会秘书长”。余 秋雨担任秘书长的这个机构,在余秋雨的文章中,有不同的称谓:全国艺术理论 学会(《七问五答余秋雨》2004年8月13日《新京报》)、全国艺术理论协会 (《余秋雨有话说》2004年7月22日《南方周末》。学会、协会、研究会,是一 体三名还是余秋雨同时当了三个秘书长?尽管它的名称让余秋雨搞得扑朔迷离, 可以肯定的是,没有资料证明有过这些机构,即使加上“高等学校”四字的限制 也还是没有。会议的所有资料中也没有要另外单独成立一个“全国艺术理论研究 会”的信息。   唯一存在的是“全国高等学校文艺理论研究会”(1985年3月,被改为中国 文艺理论学会),在《文艺理论研究》的第2期和第3期公布了这个研究会的领导 机构。   高等学校文艺理论研究会的名誉会长、顾问及理事会名单中,赫然写着:秘 书长 :徐中玉(兼),副秘书长:纪怀民 (兼) 、王纪人(兼)。显然,这 个研究会的秘书长不是余秋雨。   而且,该研究会的章程规定:“本会设理事会,由理事若干名组成,由会员 大会推选。理事会设会长一人,副会长若干人,正副秘书长若干人,由理事会推 选。”余秋雨连理事都不是,又怎么能“在总结大会上”被选为秘书长呢?   笔者为此分别采访了一些重要当事人,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接待,并和他们合 影留念。他们的回答仍在耳边。   著名作家白桦说:“我自始至终参加了庐山的这个会议,根本没有听说过大 会选举余秋雨当秘书长的事,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有余秋雨这个人,他也没有在大 会上发过言。”   上海市作家协会某副主席说:“我当时是这个研究会的副秘书长,另一个副 秘书长是北京的纪怀民,秘书长是徐中玉先生,没有听说余秋雨是秘书长。”   上海戏剧学院某教授说:“我是这个研究会的会员,不知道余秋雨是秘书长。 可能是因为当时正好放暑假,他怎么会代表我们学院去参加会议的,我都不知 道。”   他还顺便接通了华东师范大学某教授的电话,这位教授说:“我是参与会务 具体工作的,余秋雨确实参加了这个会议,但他当时是个‘小八拉子’(上海话, 意思是普通小字辈),没有几个人认识他的,怎么可能选举他当秘书长?秘书长 就是徐中玉老师。这个会议也根本没有再分出个什么‘艺术理论研究会’的分支 机构,如果有,我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余秋雨是和我联系后才参会的,我从来没 有听说徐老师邀请他参会的事。”   笔者考虑到徐中玉老先生已年逾九五,不便打扰。委托一个朋友电话联系上 徐老。朋友告知,徐老谈起此事仍然思维清晰,徐老说:“我已经注意到余秋雨 的这个说法,曾经把他说的这一段话剪了下来。庐山的那次会议我是秘书长,根 本没有选举余秋雨为秘书长或者副秘书长的事。余秋雨完全是胡说八道。我当时 甚至没有听说过余秋雨这个人,怎么可能邀请他?不知道余秋雨为什么要这样瞎 说。”   显然,正宗的秘书长是徐中玉先生,余秋雨的秘书长就是“李鬼”。记忆可 能遗忘曾经有过的东西,但是把没有的记成有,不是心理幻觉,就只能是伪造了。 人们会发生疑问,他的种种“光辉业绩”也都是真的吗?   余秋雨居然敢在这种事情上造假,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较之伪造美国学历, 余秋雨有更加过人的勇气。   无怪乎有读者慨叹:余秋雨的话,我是连标点符号都不敢相信了。   因为余秋雨认定:“中国文化没有发现谣言、识别谣言、破除谣言的机制” (余秋雨2010年9月26日清华论坛演讲)。于是,他们的造假就肆无忌惮了。   大概余秋雨们以为,了解真相的人未必知道他们在造假,即使知道的也毕竟 是少数,知道了也不一定会出来披露,披露了别人也未必都相信。通过点点滴滴 的伪造,他们的完美形象就这样被自己塑造出来了。   腐败,各行各业都有,唯有这泛滥成灾的虚假,余秋雨式的假经历才是中国 特色的文化腐败。   2010年11月16日   附:《文艺理论研究》1980年第3期相关文献资料 (XYS20101122) ◇◇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