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达成共识之后   作者:琼宇   盖中国人多地广之故,要达成一点共识也颇不容易。譬如说罢,方舟子们以 十年的苦斗,自己的血和在羊角锤下捡回的性命的代价,再加上某国际刊物一次 性撤下中国的七十多篇论文的严重教训等等,总算让国人现在达成了一点共识: 学术腐败在当今中国已经十分严重,成了再也无法遮盖过去的烂疮。虽然这个共 识未免来得晚了点,但我们不是有句成语说“亡羊补牢,未为晚也”的么?   这真让人在可哀可喜之余想起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来。扁鹊第一次去见蔡桓 公,说您老病了。蔡桓公回答,我能吃能睡有什么病?扁鹊第二次去见蔡桓公, 说您老病了,病得不轻。蔡桓公亮一亮自己的胸大肌说,我的肌肉这么发达,会 有什么病?而现在的情形与故事结局不尽相合的是,我们的“蔡桓公”终于没等 病入膏肓,弄到不可救治的地步,就开始清醒来,承认自己的确病了。无数代价 换来这点小进步,也算可喜,因为毕竟透漏着一线光明。   既然承认自己病了,那就要寻求医治,该吃药就吃药,该开刀就开刀,这是 三岁小孩也能明白之理。不幸又“悲从中来”:中国的事情难办就难办在这里, 我们对于一些逻辑上的必然之理也必得先达成共识方能行动;譬如说罢,在费尽 千辛万苦对“三角形有三个角”达成共识之后,依据几何学推理就可得出“三内 角和180度”的结论,原不必先等达成共识,方能点头的,我们却要再一次达成 共识之后才敢点头;而恰恰此时,我们在是去积极地寻医问药呢,还是就僵卧在 床,让时间成为疗治烂疮的最好良药等等的意见上远未达成共识。   的确,近期在媒体上呼吁科研体制改革,呼吁学术道德建设的人也不少,但 我看大多是学术界外人士或者在学术界没有实权的人物。那些头顶乌纱帽、重权 在握的人可曾发出一点声音?前段时间饶毅教授和施一公教授两位重磅级的归国 学者把“病情报告”发布到国外有影响的杂志上去,国内科技部、教育部的官员 可有一点回应?   某些人沉闷着不发一声是意料之中的。试想,怎能指望肖传国们也来呼吁科 研体制改革和学术道德建设呢?他们深谙学术界的潜规则,占尽好处,遍尝甜头, 高兴都来不及。“哈哈,原来在中国,科学可以这等搞法,诚乃旷古未有之开 窍。”这个发现于他们,大概可比之于两千多年前科学的老鼻祖阿基米德在浴盆 里喊出的“Eureka(我发现了)”。在衮衮诸公眼里,中国学术界早已尽善尽美 之至,既然“最早5年,至迟10年内”,将出诺贝尔奖,那又何必改革,何必建 设?而方舟子们“受雇于美国政府,专以诬蔑和迫害中国科学家之能事”,倒实 在可恶,罪该万死,“我如果自己当面遇到,也会扑上去打他两拳。”——这恐 怕非特肖氏之神经弧之反射,实乃众赵氏、钱氏、孙氏……之神经弧之反射也, 只要他们是现行体制的既得利益者,又被方舟子们揭过烂处。而今正是这些神经 弧们把持着科技界变与不变的大决策,要他们发出正的声音自然是办不到的,但 因为学术腐败毕竟已成了国人的共识,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出反的声 音。   还有,那些无权无势又要活命的“沉默的大多数”,大约觉着中国的事情积 重难返,说了也没用,因此抱着不说为妙的心理。也就是说,这些人已经私底下 认为,这种状况已无药可救,能苟延残喘则苟延残喘,反正哪一天天塌下来,要 死也大家一起死。一想到有这么多在“铁屋子”里生活,却一声不吭,纵有人 “呐喊”打破这个“铁屋子”,也依然一声不吭的人,我的心不免一沉,担心即 便是最初极力“呐喊”的战士,也终将受不住这空谷般的死寂,而不免“彷徨” 起来。   此外,一类人在这个关节眼上本是可以发点声音的,因为事关“科学”,又 涉乎“文化”,若说这并不等同于他们栖身的处所,至少也在他家的门口,他蛮 可以出来清扫一下。孰料竟也无声,或者竟至于发出冷笑,恶嘲,咬牙声。我指 的是国内某些自诩“科学文化人”者流。对这类人的背景我要略交代一下。   我们这个历史悠久的古国,历来是各路神仙的乐土。“八仙过海,各显神 通”,有些神仙固然沦落民间,堕入打拳卖药者一流,而有些却也拔地而起,高 居庙堂,摇身一变,以“科学文化人”的面目“诗意地栖居”在各大学的“科学 文化园”里,成天打着板子唱“科学”与“文化”。遇到“科学人”,他们唱 “文化”;遇到“文化人”,他们又唱起“科学”。就这样,他们以双料天才的 身份“科学”着、“文化”着,让大家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些人原本也跟方舟子们联手打过假,揭过科学和商业上的骗局,彼此颇引 以为同道的,但终于有一天集体发生了一场水变油似的“相变”。“相变”的原 因据说是他们发现了科学不特只有一种,而有好些种,而这其余的好些种,正受 着当今占主流的那一种的压迫,于是他们另竖起大纛,要保护那些弱小种的科学。 于是乎,开始念经拜佛,唱起气功、风水、特异功能的赞歌,——因为这些正是 他们心目中认为受了压迫的别种科学。   科学是问是非的,用句哲学点的话说,就是要尊重客观事实,这是衡量科学 与非科学的标准。而今既然他们认为科学不必拘于一种,那就是说,他们认为科 学也可以不必问是非。这不问是非的毛病似乎具有极大的传染性,从最初的学术 上的骑墙很快浸延到他们的为人处世上来。从此,就只见他们一副副对谁都满脸 陪笑的“科学文化”兼菩萨的面孔了,——不错,这就是刘华杰教授以此自夸、 以此自傲的“人缘好,朋友多”。能跟流氓学者、吹牛诓人的校长交上朋友,人 缘怎能不好?而当全世界的人都成了自己的朋友之后,自然就只剩了一个敌人, 那就是指责他们不问是非的人。而不幸这个指责的人正是昔日的同道方舟子先生, 所以这就不难理解,刘华杰教授可以与肖传国之流成为朋友,引为知己,而跟方 舟子们则只能成为仇敌。而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朋友的敌人亦是敌人,这 原是不需要预先问清是非就可决断的乎!   明白了这层道理,也就明白他们失语的深意之所在了。此番呼吁,是在发生 了肖案的背景下提出的。肖是“科学文化人”的朋友,方是“科学文化人”的敌 人,在朋友落难之时,怎可参与提倡科学道德的合唱,以“长敌人的气焰,灭自 己人的志气”?而况,刘华杰教授早已放出话来“如果肖传国被判下狱,俺会去 看你!”对于此话,“善良的人们”哪怕闭上“雪亮的眼睛”也不会有所怀疑。 所以如果肖传国的罪名成立,未来五个月在北京某拘留所,若能见着手提水果和 营养品前去慰劳落难肖生的刘大教授的身影,我们当然不会有意外之感。在此倒 要预先祝贺刘教授,因为此等壮举,“最迟10年”,等肖氏摘取诺贝尔奖之后, 必将成为吾国“科学文化”史上流传千古的美谈。只是战战兢兢再追补一句:但 愿肖氏反射弧期间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呀!瞧,人家刘大教授把一生的名誉 都赌上了,你要是再当众撒起泼来,把自己的保护人也尿得一身臊,那他额上真 要“汗如尿下”了!   其实,此等道貌岸然的“科学文化人”,当初在科学与伪科学的问题上一摆 出“说不清是非,干脆就做成一笔糊涂帐”的“公正”面孔的时候,就与学术界 “学术诚可贵,精神价更高,若为利益故,二者兼可抛”的既得利益者“相媚好” 了。更何况在中国事情总是颠颠倒倒,从事“被压迫科学”的“科学家”原也不 妨碍成为既得利益者的,扶助“被压迫科学”的辩士们也于做有权有势者的帮凶 无碍呢?   这样,我们就明白了,为什么在我们对“中国的学术界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达成共识之后,却依然对“要不要医治”达不成共识,那么多的人都沉默着。几 声呐喊,在黑沉沉的天空中响过之后,一切照旧,空气依然窒闷。大家似乎嫌战 士们的血还流得不够似的,还想再听听他们仆倒在地的“咚”的声音才算尽兴。 身处在这般沉闷的气氛中,有时我几乎要怀疑起自己来,莫非我在以己度人,这 篇文章的立论一开始就错了?莫非对于“中国的学术界病了”这一点共识其实大 家也远未达成?不是有人说了嘛,方舟子自充科学界的警察,在迫害中国的科学 家。这就是说,在他们看来,中国的学术界一直都很正常,很健康,倒是方舟子 们在寻衅滋事,罪该万死。想到这里,我几乎要打个冷战了。 (XYS20101026)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