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李陀的逻辑   作者:亦远   头一次见到李陀先生是在三联书店组织的一个讨论媒体空间的会上。 记得 这是十几年前李陀先生刚被允许回国不久。 那天李先生是大会的主持人。   为了让更多的人有发言的机会, 主持人对发言时间做了限制, 如果发言超 时,李陀先生就摇动一个铃铛以示提醒。给笔者印象最深的是李陀先生非常认真, 无论何人,只要过了时间,铃铛就会摇起来, 当然他并不制止发言者说下去。 这是一种彬彬有礼的方法, 而且不偏不倚。   可令笔者惊讶的是, 在李陀先生作个人发言时,他也超了时, 他也在超时 之后给自己摇了铃。每当笔者觉得沉闷时,总会胡思乱想。 笔者不由暗自分析 李陀先生这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了。   给自己摇铃,表面上是说对自己和他人一视同仁, 没有利用主持的身份。 但实际上是说,发言限时,不过是表面的规则,即便是主持人也不会遵守, 规 则是看的,不是办事的准则,招 摇一下就可以打发了。   现在看到李陀先生关于汪晖“抄袭”事件发表给林毓生先生的公开信,往日 已经淡漠的回忆,一下鲜明起来。笔者不由想问问李陀先生, 您真拿学术规则 当事吗?   以笔者之愚见,学术问题有两个层次,首先一个就是学术观点到底是谁的。 在这个层次上还谈不到学术观点本身是否言之有理。“抄袭”与否就是要解决这 个首要问题。 其实抄袭的东西,往往是有价值的, 不然很少有人花力气去抄。 但是炒冷饭不是大厨所为,美食家是不会点评的。   只有在肯定了是作者的观点和心得之后,才有学术之争, 也才值得去争论。 争论也必然分派,也可能有门户之见, 也可能言之有理或强词夺理。   对于批评者,无论是在第一个层次还是在第二个层次,都有一个动机的问题。 按国内半个多世纪的惯例,就是所谓是否别有用心了。 令笔者一辈子不解的是, 如果某人别有用心,您怎么知道?   李陀先生这封公开信就是铢心之作, 就是口头承认学术规则,却根本没打 算照办的典型。   君不见, 李陀先生一上来就表示完全赞同抄袭行为非但失德而且破坏学术 秩序。但笔锋一转, 李陀先生完全回避了是否存在抄袭,反而讲指责抄袭的人 搞大批判,揭发抄袭“实际上已经对一位目前只是“涉嫌”的学者形成极大的伤 害,甚至可能影响他的终生。” 这是不是掩耳盗铃呢?可能不是,是李陀先生 摇铃唬人。   笔者不认识林毓生先生, 不知道他在学术界的地位, 但知道他说的话在理。 李陀先生看来是为汪晖报不平,可李陀先生唯一的反驳是说:“你在南方都市报 和新京报上的言论完全没有提及对汪晖涉嫌“抄袭”还有不同意见,还有辩论, 白纸黑字,还有钟、舒、魏主人的文章”这真是荒唐的逻辑。   在审问贪腐嫌疑人之时, 律师总会对公诉人提出不同意见, 局外民众不会 根据有没有不同意见来判断起诉是否正确,而是希望看到控辩两造的证据。不知 道李陀先生是不是抄袭的局外人, 但你要拿出证据来讲话才有一个学者的起码 水平。   被起诉的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揭发别人,这很可能是别有用心,但他的揭发是 否属实才是定罪的关键。 一个卑鄙的贪官为了逃脱罪责, 揭发同伙或上司, 动机实在不怎么地, 但只要是事实,他的揭发就可以成立, 被揭发的人就应当 绳之以法。笔者不知道王彬彬的动机,也无从猜测,笔者只想知道王彬彬揭发的 对不对。   纽约时报的Didi Kirsten Tatlow 写了篇文章《寻找中国的现代人文主义》 上面提到汪晖先生亲口对他说: “一个健康的社会需要真实的声音,而真实的 声音来自于真实的人。”他说,中国现在很缺乏这个。要解决这一问题,需要更 多开诚布公的讨论,更多自我批评的思维。“许多人都说了很多话。但他们不相 信所说的,他们不过是在人云亦云。中国有很多噪音,而真实的话却鲜见。你听 不到真实的声音。”   现在我们就是要看看,查查汪晖先生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按他本人的上 述说法,这是他的声音是否是社会所需要的试金石, 当然对汪先生来讲是他学 术生命的关键。 可汪先生偏偏一声不吭,搞得李陀先生很疑惑, 李猛先生很同 情,可就有点怪了。   附带说一句,李陀公开信的最后一段有点阴损,不是学人的品德。您无非是 说林毓生先生二十年都写不出中国政治史。按李先生铢心逻辑, 到可以问, 您 这是骂谁呢?您这位出了名的作家和学者, 三十多年了, 竟然没出过一本自己 的书,您李陀是中国作协的成员吗?   下面是李陀先生的信:   林毓生先生:   你好!   近日读到你分别于六月六日及六月八日分别在南方都市报和新京报就汪晖 “抄袭”事件发表的谈话,心中有些疑惑,不吐不快。   你在谈话中说到“抄袭行为除了是一种失德的行为以外,它直接破坏了学术 秩序。建立稳定、公平、合理的学术秩序,对于学术发展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因 为在这种学术秩序之内,学者们才能自由地相互切磋、启迪、讨论。没有健康的 学术交流,很难有学术的进展。而有成果的学术交流,只能建立在学者们彼此信 任的基础之上。”这些意见我很赞成,但是,我的疑惑也由此而来。自王彬彬的 文章《汪晖〈反抗绝望——鲁迅及其文学世界〉的学风问题》在《南方周末》重 刊以来,关于汪晖究竟是否涉嫌抄袭之事,国内学术界是有争论的。王文发表之 后,钱理群、孙郁、赵京华等学者都发表过意见,但是,由于他们大多是就事论 事发表了一些不同意见,我以为可以把这些意见当作一种“表态”且置之不论。 问题是,此后,还有几篇很认真写就的与王文争辩的文字,如钟彪的《驳王彬彬 的诬蔑:学术“私律”与莫须有》、舒炜的《“王彬彬式的搅拌”对学术的危 害》、魏行的《媒体暴力与学术独立——关于一起媒体公共事件的备忘录》,这 些文章与网络上的许多所谓“倒汪”和 “挺汪”的意见和言论不同,是严谨的, 是针对王文(以及其他一些人的文章)有的放矢,提出不同的具体材料和论据逐 条与王彬彬等人商榷的。本来,我以为这几篇文字出现之后,会有一个虽然激烈 但是说理的辩论局面。但是,这样的局面延至今日并没有出现。我想这是很多原 因造成的,例如,这样一场对汪晖涉嫌“抄袭”的大批判,虽然始自《文艺研 究》,但发动者和推动者实际上都不是学术刊物,而是大众媒体,这对展开这样 一场具有相当学术性的辩论显然不是很合适的平台。可是,现在你介入了这个论 辩,我觉得是一个转机。为什么?因为你是学界公认的一位严肃的学者,人们有 充分的理由期盼你的介入是严肃的,公正的。不过,仔细读过你的相关谈话,以 及这些谈话中的意见和结论之后,坦白说,我相当失望。因为,你在南方都市报 和新京报上的言论完全没有提及对汪晖涉嫌“抄袭”还有不同意见,还有辩论, 白纸黑字,还有钟、舒、魏主人的文章,正是这一点使我产生很大的疑惑。我想, 虽然你在谈话里最核心的一点,是提出清华大学应该组织调查委员会(如果清华 大学不这样做,校长就应该下台),但读过你谈话的人,任谁都明白,其实你已 经做出汪晖是抄袭者,甚至是个“抢夺”者的结论。这当然是一个很严重的结论, 且不说你所期望的调查委员会是否会得以组织,也不说这个委员会如果组织起来 会得出什么结论,就现在而言,你这个结论经过这几天各种纸媒和网络媒体的散 播,实际上已经对一位目前只是“涉嫌”的学者形成极大的伤害,甚至可能影响 他的终生。我还想,以你多年在美国大学执教的经历,应该明白一个学者对自己 的同行作出这样的指控,都负着什么法律和道义的责任。不过,我这样说并没有 指责你的意思,我只给你个具体的建议:你能否写一篇文章,针对钟、舒、魏诸 人的文章做一次认真的分析和辩驳,看经过这样的辩驳之后,你现有的对汪晖的 评判和结论是否还是站得住的,是服众的。   我想,鉴于汪晖涉嫌抄袭的是已经形成一个很大的事件,我的建议和要求并 不过分。“建立稳定、公平、合理的学术秩序,对于学术发展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因为在这种学术秩序之内,学者们才能自由地相互切磋、启迪、讨论。没有健康 的学术交流,很难有学术的进展。而有成果的学术交流,只能建立在学者们彼此 信任的基础之上。”这不仅是学术界里大家都赞成的,更是所有关心中国学术发 展的人都赞成的。写一篇论辩文字可能要花费你一些时间,但是,想到不仅别人, 就是你也应该担起相应的政治与法律的责任,写这样一篇文章还是值得的,也是 必须的。   大概是九一年初夏(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我和汪晖趁去芝加哥参加一个 会议之便,特意弯路到威斯康辛的你家去看你,期间你正筹划写作一部多卷本的 中国政治史,因此,见面之后,一个很重要的话题,就是中国古代政治的特征和 性质。我还记得清楚,由于自己是作文学批评的,对你和汪晖的热烈讨论完全外 行,插不上嘴,就上楼到客房睡觉去了;好像是夜里四点多钟,我被你和汪晖大 声争辩的声音吵醒,下楼一看,你们二位竟然困意全无,越争越热闹,不禁十分 敬佩。暮然回首,不觉近二十年的时间悄然流过,但一直没听到你的中国政治史 出版的消息,也许至今还在写作中?另,听说你已经从威斯康辛大学退休,现在 香港城市大学任教,不知写作和研究是否如意?香港夏天酷热,还望注意身体, 劳而逸,逸而劳,则于健康大有益。   顺颂   夏祺!   李陀 (XYS20100620)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