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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子自可争议，袭击者必须受到谴责

《南方都市报》2010年8月31日社论

    “打假斗士”方舟子于8月29日下午被不明身份者使用铁锤和疑似麻醉剂袭
击，引发各种议论和猜测。在30日的媒体见面会上，方舟子表示该事件100%与私
人恩怨无关，肯定是触及某利益集团后遭报复，希望警方抓住袭击者幕后的黑手，
并声称不会因此退缩，“对于打假，我还是要坚持到底”。

    近10年以来，作为生物学博士的方舟子一直以“质疑者”的面目活跃于公共
空间。他打假的领域，横跨自然科学、人文社科，其所质疑的对象，则包括国家
权威机构、著名高校里的教授和其他社会知名人士，其锋芒所向，“基因皇后”、
“打工皇帝”、“养生大师”等等桂冠均黯然失色。自然，这样的履历既成就了
方舟子的声誉，也把他牢牢定格在了“麻烦制造者”的位置上。当有人恨恨地说，
方舟子使其至少损失上亿元时，公众自可看出他对一些群体苦心编织的利益机制
所带来的破坏作用，再加上个人说话、行文乃至做事的特定风格，都在注定方舟
子是一个毁誉不一的话题人物。 

    方舟子所具有的这种争议性，在本次遇袭事件中再次得到了验证。各界声援
的浪潮固然如火如荼，但在网络上，也不乏冷嘲热讽甚至幸灾乐祸的声音。“报
假案”、“苦肉计”、“为新书炒作”之类的话语源源不断地从旁观者嘴里流出，
真令人匪夷所思。警方介入之后，方舟子及其家属、律师都强烈敦促警方加紧破
案，那么按旁观者的这种逻辑，岂不是说北京警方和方舟子在合演一出“双簧”
吗？ 

    必须谴责暴力，无论这种暴力来自哪里，指向何方，这是现代公民一个基本
的立场。不能因为暴力一时迎合了个人的情绪，就为其叫好，否则暴力随时可能
掉转方向迎面而来。需要注意的是，就在两个月前，方舟子的朋友、《财经》杂
志编辑方玄昌也曾经在北京遭到不明身份者的袭击，至今还是一桩悬案。暴力事
件首先冲击的是人们对公共安全的信心，当方舟子们不安全的时候，任何一个人
都难言安全。另外，方舟子和方玄昌此前因投入打假有过合作，这一身份决定了
“幕后有黑手”的联想自然而然，也合乎情理。 

    方舟子遇袭，与其有过直接交锋的人们心理如何，不拟妄测，但网上一些违
背文明常识的议论则让人深思。这是否意味着，这么多年来，方舟子的打假不但
严重损害了那些沽名钓誉之徒的利益，其对偶像的颠覆与破坏，也未必一定契合
部分民众的期待？方舟子回顾十年打假，曾经慨叹：“造假泛滥的程度远远超出
我的预料，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我义务打假一年100起，但被处理的寥寥
无几，甚至被揭露出来之后，还有好多人站出来维护……我觉得这个社会不是很
正常。”自称对“真相有洁癖”的方舟子觉得“社会不是很正常”，而他则被不
少人斥为“神经病”，这种冲突或许既关乎现实的利益，也关乎社会的心理。社
会好比一个庞大的躯体，而方舟子总是在我们以为丰硕健美处寻觅溃败的痕迹，
残忍地指给我们看，这很难让人喜欢。这就像牛虻吸附于动物，客观上起到了催
其奔跑并获得活力的效果，但动物不会领情，旁观者也未必就有快感。在方舟子
遇袭事件发生以后，许多人士把他比喻为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而在我们看来，
也许“牛虻”的比喻更为恰当，实际上，在一种约定俗成的语境中，“牛虻”也
意味着一个知识分子超越专业限制，对社会责任的担当。哪怕叮咬得可厌，而一
个社会如何对待“牛虻”实已成为检验文明的标尺。西方伟大的质疑者之所以能
够层出不穷，并逐渐将这种质疑转化为社会进步的资源，就在于人们早已深刻认
识了“牛虻”的作用。

    暴力事件之后，有人认为方舟子的打假缘于国家权力的缺位，而这是一种不
正常的现象。这种分析自有道理，然而是否一旦变得正常起来，我们就不再需要
方舟子这样的质疑者了呢？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因为这个社会永远需要知识分子
负起应有的责任，而不仅仅是啸傲于书斋。 

(XYS201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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