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兔死狐悲   作者:也曾经海归   本人和涂博士有相似的经历,海外大学博士学位,两年博士后,然后去浙大。 当年6月回去,回去之前也是没有定职称,回去之后待遇按照副教授给,住房补 贴1500左右,加上基本工资有近4000,租浙大住房一套, 租金每月1300, 因此 拿到手上的也是2000多一点。当年10月递交材料申请副教授,因有若干SCI 文章 而评上。评审过程还是比较透明的,包括递交材料,述职报告(民主评议),学 院教授委员会决定向学校推荐人选, 学校最终下达聘用文件。因为有民主评议 和公示期,那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评上副教授后工资没有任何改变。有几 个和我同时从海外去浙大的同事,因为文章数不够,当年没能评上,但过一,两 年后都评上了副教授。因此按照个人经验,涂博士不可能在回国之前就被允诺副 教授职称,最可能的情况是负责招聘的教授觉得涂博士是可造之才,答应大力推 荐他。但是现在评审都是集体决策(院教授委员会),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那 些猜测涂博士在自杀前已经得知未被评上的消息,也是没有根据的,因为那时集 体评审还没开始。浙大还有一个政策,就是海外引进的人才职称评审不占学校分 配的名额,因此涂博士的申请应该不会和既有教工一起评审。这是当年的政策, 现在具体情况可能有所改变, 但是引进海外教授似乎还是不占分配的名额。考 虑到涂博士文章的高档次, 我相信他评上副教授的希望很大。因此网上的舆论把 涂博士之死归咎于浙大的欺骗和不守信,根据我个人的经历,是不可信的。如果 硬要说被骗,可能是回国之前,有人告诉他在浙大工作的美好前景,如大量的横 向课题等等。这个也不假,据说浙大建工学院的很多老师都靠作横向项目发了财。 只不过不同的是,作为海归,刚来时没有人脉,不经过三到五年的摸索,拿横向 课题可能根本无从下手。   那么是什么迫使涂博士走上绝路的?可怜的收入和养家糊口的矛盾是主要原 因之一。一个月2000多人民币在昂贵的杭州能做什么?养活自己一个人尚属不易, 何况还有妻子和女儿。做到了博士后,读书至少超过了20 年,还是不能养活家 人,更不能孝敬父母,这对自尊心的打击是很大的。比大学同学多读了7-8年, 可他们都已经有房有车,自己还是一文不名。2000 元甚至比不上很多农民工。 我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所以很快离开了。浙大在浙江省的学术地位最高,但老师 的待遇却最差,为什么?因为只有浙大属于教育部!在其他教育部所属的大学如 清华等,年轻老师的生活也很拮据。因此把工资低的矛头对准浙大是不公平的, 根子在教育部,在国家的拨款太少。即使是教授,教育部给的国家基本工资也就 4-5千元左右,其他收入还是靠科研和岗位津贴。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大学的老师 都下海赚钱斯文扫地的根本原因。我离开浙大后在欧洲一所大学做最底层的教职 员,工资加上养老金等共60 多万人民币(按照当前汇率)。学校规定,只要是 有博士学位的科研人员(包括博士后),工资最少40多万人民币。扣除税收,还 有30-50万收入,足以买房买车养活一家老小。教授的最高工资不封顶,70-90万 人民币很常见。相比我国,连长江学者这样顶级学者的津贴也才10-20万人民币, 差距实在太大了。这也是为什么长江学者大部分还是本土教授的原因,因为待遇 对海外学者根本没有吸引力。因此我国的所谓教育是基本国策,落实到工资和待 遇上来,基本上是一句空话。现在国家这么有钱,是应该大幅度提高高校教师待 遇的时候了!尤其是教育部重点高校的学者,为了让他们潜心学术研究,基本工 资至少要翻几倍。这样他们也不必为了少许的岗位津贴和业绩点争得头破血流了。   假设涂博士确实从某种渠道知道了他不可能评上副教授,这就说明另外一个 可能的原因是学校僵化的体制和不合理的学术评价机制。涂博士的3篇SCI文章, 有两篇发表在浙大自己所定的顶级国际期刊,足以证明他的学术水平。可是学校 看重的却不是质量,而是数量。对从海外著名大学归国的年轻学者,即使他们文 章的数量甚至质量还不够,为什么就不能破格提拔?要知道他们的到来,不仅仅 是贡献几篇学术文章,更重要的是把国际学术界最好的规范和学术精神带来, 这对加强研究生教育,净化学术空气,倡导国际合作都有莫大的裨益。说到这里, 有必要指出,中国的大学没有一个真正做到了教授治校。西方的大学里,一个学 校的最高权力机构,是全体教授组成的理事会。学校的行政机构由教授理事会聘 任并且对后者负责。因此所有的行政部门(人事,财务,研究支持,教师培训 等),都是为教职员工的教学研究服务的。所有教员的聘任和考核,都是由院系 教授组成的委员会集体负责,人事部门只是按照委员会的指示完成必要的程序而 已。我相信浙大的教授们如果真有治校的权利,涂博士是会被聘为副教授的,因 为他们大多数都有较高的学术修养和水准,对涂博士的水平是清楚的。最大的可 能是人事部门的刁难,他们对学术一窍不通,只能按照量化的指标来进行决策而 不知道变通。另外一个很大的弊端,是没有设置有效的申诉机制。国外学校很多 的政策文件,末尾都明确指出,如果你觉得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如何进行申诉。 如果涂博士得知他不能评为副教授,但知道正常申诉的渠道,可能就不会那么快 以死抗争了。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家庭。对一个一心想做学问的人,经济上暂时的 拮据还是可以接受的,大不了安贫乐道, 以君子固穷聊以自慰。美国博士生的 奖学金不高,绝大多数要和同学一起租房。博士后的工资也不高,大多在3万美 元左右。这样的工资, 在美国大城市要养活三个人,也只能租一室一厅的单元 房,生活也很艰苦。所以浙大提供的住房条件,应该算是不错的(当然是以杭州 变态的房价做背景)。怕就怕家人的埋怨和不理解,整天说你没用,读了那么多 年的书,还比不上农民工。对来自社会上其他人的不理解和嘲讽,我们可以当作 他们无知而一笑置之,但如果自己最亲近的人说这些话,我们往往不能释怀。要 知道当时决定回国,也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抱着给妻女更好生活的良好愿望,谁 又能预料到现实如此无奈呢?因此内心本来的自责就会更加沉重了。而这时候没 有交流宣泄的渠道,也不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抑郁症是难以避免的。反之,如 果家人能够共渡时艰,给涂博士以足够的关爱,他应该能够渡过暂时的难关,柳 暗花明的一天不会很远。   以上所述,绝无为浙大开脱之意,只不过兔死狐悲,发表一下感慨,客观剖 析一下悲剧发生的原因以及避免悲剧再次发生的可能方法而已。 (XYS20091026)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