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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的困难

雷颐 
2002年4月17日中华读书报
 
　　笔者专业为中国近代史研究，但对翻译向有兴趣，曾不揣谫陋，翻译过几本
英文中国近代史著作。在翻译过程中，本人感到最困难的是一些不常见的人名、
地名、专门机构等近代中国专有名词的回译或曰还原。这类专名成千上万，数不
胜数，所以碰到这类专名，往往无从下手，时有“难以克服”之叹。 

　　例如，美国的中国学专家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不止一部书将其
译作“费尔班克”。丁韪良（W.A.P.Martin）是著名的美国传教士，曾任京师同
文馆总教习，深涉晚清政局，但有书将其译作“马丁”。许多城市沿水而建，因
此这些城市水边街道的英文名字大都为“Bund”，一些书一概意译为“沿河路”
或“堤岸”，其实，在上海就是无人不知的外滩，在天津英租界是河坝道，在广
州是长堤，在南京是江边马路……而北京的王府井大街，过去的英文名为
“Morrison Street”，有书径译为“莫礼循街”。“Thief's Market”意谓
“贼市”，是当年北京天桥市场的“英名”，也是旧天桥那种闹轰轰盗贼横行的
写照。轮船招商局是最著名的洋务企业之一，有人根据其英文名称“China 
Merchant'sSteam Navigation Co.”译为根本乌有的“中国商业轮船运输公
司”。提起“Peking University”，几乎都译为“北京大学”，其实在1928年
以前，应根据不同时段分别译作京都汇文书院、京都汇文大学堂、燕京大学才准
确，或细细考辨后才能确定系指北京大学。因为燕京大学的英文名称是1928年后
才由“Peking University”改为“Yenching University”的，很可能是因为
“北大”名声越来越大，外间往往因此误将“燕大”作“北大”（北大的英文名
称是“National Peking University”），为与北大有明显区别才作此改变的。
由于对此沿革不详，已有研究者将“老燕京”的某些事件误作“老北大”来谈，
令人不无遗憾。一本英文名为“Renaissance，The”的杂志，有人将其译作《文
艺复兴》，其实这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大名鼎鼎，由傅斯年、罗家伦等人创办，
影响仅次于《新青年》的《新潮》。“军机处”是有清一代最重要的国家机构，
其英译名多为“the Grand Council”，已有论者指出某工具书居然将其译作
“宏大的议事机构”，令人哭笑不得。 

　　这些都是些名声不小的人物、地名、机构，还原或回译应不算难，但情况尚
且如此，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与物，情况则更“等而下之”了。所以，新近
出版的《近代中国专名翻译词典》（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年12月版）使人感到非
常及时。编者黄光域先生二十余年心无旁骛，甘于寂寞，辛苦搜求，主要采自
1861年以来各地出版的各种中外文名录、政府公报、名簿、名鉴、年鉴、年表、
手册、指南、词典及索引，详加考证，编成这部250万字、收有近7万个词条的词
典，于近代史研究益莫大焉。这近7万词条，涉及近代中国方方面面、各行各业
的专名。小至诸如“Stout Memorial Hospital”，即广西梧州的“思达公医
院”；“Yates Academy”，即江苏苏州的“晏城中学”……倘在英文中国近代
史书中读到“Senior Secre tary of the Superviso rate of Im－perial 
Instruction”，如果不查此词典，有几人能回译出“詹事府左春坊中允”呢！ 

　　而且，如果细细琢磨，从中更可以感到不同文化间的交流。现在提起“席梦
思”，大家都知道是指弹簧床。其实，这本是美国生产钢、铜弹簧床及床上用品
的“Simmons Co.”公司的音译。此公司以前在上海设有办事处，初译为“雪门
斯公司”，大约在上世纪30年代改译为“席梦思公司”。“席梦思”可谓音义皆
备，且与生产床、床上用品的公司产品极其吻合，确是令人拍案称绝的佳译。生
意兴隆再加如此漂亮的译名，“席梦思”遂成中文弹簧床的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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