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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非典的恐怖在逼近

　　 张弘

　　 早上（4月24日）刚起床，爱人告诉我，胡同里买菜的人空手回来了，说是
蔬菜价格狂涨，土豆、胡萝卜都要三四块钱一斤，我立刻意识到，恐怖已经开始
盘踞在人们心头，促使他们采取下意识的行动实施力所能及的保护措施，现在我
再想去购买一些蔬菜已经太迟了。晚上我去附近的华普超市，货架上的商品明显
比平时少了许多，但还算丰富。超市内的大米和馒头之类的面食全部售罄了，蔬
菜区的标价果然有了很大变化：秋黄瓜1.8元每斤，既不新鲜又有伤痕的白萝
卜3.5元每斤，只有一小把大葱的台前标价是3元每斤，喂猪都嫌烂的油菜（南方
叫小白菜）1.8元每斤，放了超过一个星期、早该扔掉的菠菜0.8元每斤……我走
到卖咸菜的地方，这时，一个营业员背着一大塑料袋青皮刺黄瓜搁到菜摊上，解
开袋口吆喝起来：“非典时期特供菜，黄瓜一块钱一斤！”话音刚落，人们像铁
屑被磁铁吸引一样从四面围了上来，争相从袋子里往外抢，其场面丝毫不亚于狂
热的追星族拿着笔记本让呕像们签名。我真后悔没带相机，拍下这戏剧性的一幕。
短短两三分钟，好几十斤黄瓜子就一抢而空。人们刚散开，另一个营业员又背来
一大袋，人群又迅速聚拢来，开始了新一轮的抢购。

　　今天的办公室里安静了许多。刚一上楼，只见前台已准备好了中药和一次性
纸杯，每一个到达的员工都在这里忆苦思甜，这种架势让我想起文革时期的知青
们熬野菜汤的场景，不料在多年以后，历史又以另一种手法重现类似的情形，这
也算造物弄人了。据电视里报道，同仁堂排队煎中药的人特别多，仿佛《白鹿原》
里饥民们吃舍饭的盛大场面。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是，人民医院的内外已经全部戒
严，不许人员流动。过了一会儿，财务的人告知：三利大厦的三利食府已经关门
封闭。爱人下午坐公共汽车从那儿经过时看到，三利商场门可罗雀。

　　 上班忙了一会儿，体温计从同事手里传给了我，我把它夹到腋下，几分钟
之后拿了出来，36.4度，一切正常。集团购买的口罩也回来了，行政部的人往下
分发并告知，这可是专业性的医用口罩，看来很薄，比十六层的恐怕还要保险。

　　 集团开始给管理层的人员减薪了，公司行政部的人宣称，如果疫情持续，
员工将一律减薪，同时，集团招聘员工的工作也宣告延后或停止。广告公司的行
政部主任对我们公司的行政部主任说道：“你们公司人员薪员那么低，还要怎么
减？”后来的对话声就小了下去。无所谓，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大家一减都
减。

　　 因为要到邮局取信件，下午三点钟我就离开公司，在公司离朝阳公园桥的
几百米马路上，沿路飘散着很浓的消毒药味。在等车的时候我看到，公共汽车的
侧面都有几个醒目的大字：已经消毒，开窗通风。几乎每一辆车上的乘客都很稀
少，车厢内没有站着的人。售票员和司机都戴着口罩，乘客们神色拘谨，表情严
肃，不苟言谈。非典的阴影潜在每个人脑海里，并成为最热门的话题，多灾多难
的中国人，刚刚度过了二十几年稍微安稳的一点的日子，却又要面临病魔的蹂躏，
这些无法拒绝的苦难，或人为，或天灾，何时才有个尽头？但愿“气温越升高非
典的传染性越小”，是一个灵验的咒语，因为这两天北京的气温正在逐渐回升。

　　 我并不担心自己家里蔬菜已经很少了，此次抢购风潮，与以前大不相同，
政府也决不可能坐视不理，必将保证绿色通道的畅通和生活用品足够的供应，在
一个供过于求的市场体系里，由于短时间非正常因素引起的涨价很快就会回落。
让我真正关心的是人们在抢购行为下显示出来的恐怖心理，它显然与国人脑海深
处苦痛的集体记忆有着更直接的关系。回顾过去的一百年，战乱、瘟疫、洪水、
饥荒……这些在中国人的记忆中无不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使得人们犹如惊弓之鸟，
对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缺乏足够的心理应对能力。据专家收到的信息显示，一种
名为“非典恐惧症”的疾病已经开始出现，直接症状为情绪焦躁不安、恐惧、出
虚汗、坐立不安、头晕目眩等等，有人一天在家里消毒达十几次之多。非典的恐
怖在向人们逐步逼近，考验着人们的身体和神经。

　　 我反对将危机视为契机的说法，尽管它是一枚硬币的两面。非典毕竟带来
了死亡，危险，恐怖和慌乱。把契机附着、强加在灾难上是可耻的。面对灾难，
我们可以携手抗衡，共渡难关，尽量使之为害的程度减到最低，也可以在此过程
中积累一些抗灾“经验”，但无论如何，灾难毕竟是灾难，决不能把与灾难作斗
争称为“契机”。这种提法，不管怎么说都过于轻慢。
　　
　　 写于2003年4月24日23时25分
　　
(XYS200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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