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打假从专家开始 朱楚风 卞谦 贺天健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1年08月31日第十三版) 　　打假是2001年我国政府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一项重大举措，其经济作 用、政治意义和文化价值自不待言。在这场专项斗争中，举国上下基本上形成了 一种共识：打假必须从源头做起。但就“源头”之界定或外延之划分而言，人们 普遍局限于生产厂家和销售站点，忽视了制假和售假的技术源头。笔者认为，在 21世纪的知识经济条件下，以各种专家、名人、艺术家、工程师、学者、教授、 博士等身份，进行以不正当获利为目的的技术服务、质量认证、产品发明、宣传 策划等活动，是当前我国形成假冒伪劣市场的第三大重要源头。 贪利专家：“假冒伪劣”技术之源 在太平天国起义的故乡有一家驰名中外的民营制药企业源安堂制药厂，其品牌产 品“肤阴洁”系列深受国内外消费者青睐，曾先后获“中国公认名牌产品”、 “七五全国星火计划成果金奖”、“广西工业新产品百花奖”等殊荣。但是自 1996年以来4年多时间，全国各地竟有31家企业仿冒其产品或外观设计，造成 “肤阴洁”市场混乱，消费者误认、误购、误用，致使该厂产品销售量急剧下降， 出库额减少15％左右，经济损失数亿元。其中广东省某市一家公司生产的“肤阴 洁洗剂”仿冒源安堂装潢招纸，并将产品销往镇江、广西等地（阳春市工商局已 对其做出查封和没收处罚）。经查明，该公司曾与某军医大学签定过一份生产 “肤阴洁洗剂”产品的协议书，协议决定由该军医大学提供技术和添加剂、由该 公司负责生产和销售。很显然，该公司若离了军医大学专家们的技术和添加剂之 源头，其产品便无法仿冒和销售。 其实，在当今高技术时代，不但正牌产品要依赖技术发明，而且大部分假冒伪劣 产品同样也离不开技术支持。试想，“涮水油”如果没有先进的技术设备和提炼 加工工艺，那么从肮脏的下水道污水中如何生产出害人健康的清澈食油？地下烟 厂如果没有高效率的机械设备和巧妙的配方，坑人钱财的“假烟”如何生产出来？ 各类盗版工厂如果没有现代化的光电机械和操作技术，那些非法侵权的光碟如何 刻出？即使良善之人闻之色变的各种毒品，如果没有化学专家的元素分析和配方 发明，大大小小的毒枭们岂不断了“财路”？如此而论，则售假之前必先有造假， 造假之前必先有“假技术”、“假专家”，否则假货也是无源之污水，无本之朽 木。 “贪利专家”的范围很广，它包括那些假冒技术的提供者，以假乱真技术的侵权 者，伪劣产品质量的现场指导者，教唆老板逃废债务的金融专家，财务失真造假 帐的会计师，剽窍抄袭的文人大盗，专门为老板设计伪劣欺诈项目的狗头军师等 等。这些人大部分都有个总工、学者、教授、博士或什么“家”的桂冠，且喜欢 以专家身份自居，出谋划策，指手划脚，火中取栗。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团体， 但为数不少，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先“入格”后“出格”的越轨群体，是失去 了知识分子“品格”，缺乏科技伦理道德的高智商群体。因此，当我们整顿和规 范市场经济秩序的轰炸机向制假和售假阵地俯冲时，其炸弹是否应该给这第三大 源头也分配一点儿呢？ 图利掮客：某些传媒的不光彩角色 1997年4月5日，北京某报用半版篇幅刊登了题为“1997年中国消费者品牌认知调 查行业十强”的广告，某广告集团是这个活动的策划者。他们伪造了“中国市场 营销协会”和“中国调查统计事务所”两个单位，屡屡行骗得手。1997年4月又 有北京某报“消费者品牌认知调查行业十强”广告大作。后在5月全国交电家用 商品展示会上，有企业把“首届家电跟踪调查第一名”的荣誉证书和奖牌摆在最 招眼的地方，结果盖章单位家用电器商业协会的副秘书长看后却大吃一惊。原来 他们并未给任何企业发过证书奖牌，盖章也是广告集团用电脑做出来的。近几年 来评奖排行的单位或部门多如牛毛，许多电视台、广播、报纸、杂志也纷纷大搞 “排行榜”，内容不实，收入不菲，但也没听说谁家被查处。倒是许多业绩平平、 本无作为或华而不实的个人或单位浪得虚名。 “评奖”的骗局是耐人寻味的，但是通过传媒之手做出的虚假广告更是令人啼笑 皆非：“生病请喝某某口服液”，“最贫不能贫血”，“吃了×××，半年能长 一米八”……等等。这些广告通过电视台、报纸、周刊几日内传遍全国城乡，使 人怀疑中国人一夜之间全都患了病；使百病常生的人们进入一药医百病的荒诞境 界；使那些平日须靠高跟鞋装扮自己的矮个 儿男女跃跃欲试，兴奋不已，然而 过不了几天都大失所望。联想到几年来猛烈轰炸市场的饮料和保健品广告，城市 居民中很少有几个家庭抵挡住广告的诱惑而不掏钱购买的。许多印刷广告上有 “有病治病，无病防病”，傻子变聪明，聪明变天才的病例选登，由不得你不信。 再加上歌星、影星、“红模特”、名主持人联合大唱，推波助澜，弄得追星族、 影迷们、失恋者如坠深渊，掏钱买假药也认了。 信息时代的来临，使人们突然感到：自己不能在一日无广告环境中生活了。于是 就有人利用广告作为商业欺诈的手段之一。假冒伪劣产品的销售，有赖于传媒广 而告之。制售商可能会受到惩罚，传媒未列入广告打假之列，因而假广告的所有 生存空间：编辑、台长、摄影师、专家为其策划；大腕儿“群星”登台表演，真 可谓“左右逢源”。其深层基础就在于商家、厂家、媒体、策划专家的利益互相 依赖。其中某些媒体如同掮客，谁给钱就给谁做事：一则报刊广告，一则电视广 告，少则数千，多则几十万，图利何不为？其结果，制假售假有多家，打假反假 只一家（工商），受害受苦千万家。而作为制假售假“帮凶”的这些所谓传媒人 士，哪一个不是资深文人或文化专家。故尔笔者把他们也列入打假“源头”，恐 怕也不为过吧？ 治假之道：寻求技术正义 改革开放以来，为了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我国政府的打假斗争从来没有松懈 过。但是每次专项斗争过后，必会出现“反弹现象”，因此国家领导人反复强调， 打假必须标本兼治，从源头着手。若深入分析源头，我们可以看到，过去市场的 非规范运行和无序现象，实际上是由三条线构成的：第一，从造假过程来看，是 由专家提供技术资源或进行技术服务，商人或厂家提供资金和负责管理营运，媒 体则大做广告宣传开拓市场，形成了一个由“技术—厂家—媒体”三个环节构成 的生产链及由专家—媒体—制售商三个环节构成的售假链条。否则假冒伪劣产品 的销售与盈利活动也是不可能实现的。第二，从护假过程来看，是由地方政府或 职能部门提供政策保护，技术管理和技术监督部门提供可行性论证和市场准入， 商家则以利税、管理费、贿赂、宴请、旅游等作为回报，形成了一条“官员—专 家—老板”的制售假货安全线。因而造成了假冒伪劣产品越打越多，死而复活， 假货打成真货的社会负面现象。 从上述分析过程可以看出，在造假、售假、护假三条线中，无论哪一条线都离不 开“技术”或“专家”这个环节。在这三条线上，事实上始终存在着“专家”群 体的技术欺诈、技术夸大、技术模仿、技术侵权等“技术污染”现象。因此，笔 者认为，在打假斗争中不能忽略“专家”这个技术源头。尤其是随着信息化、生 态化等高技术的发展，整顿和清理技术源头更为重要。为此笔者提出如下建议： 首先，对专家技术行为及其责任予以立法。1993年七届人大通过、2000年九届人 大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产品质量法》第三章“生产者、销售者的产品质量责 任和义务”专章，总则第五条也作了“禁止伪造、冒用、掺假”等规定，但是对 专家的技术行为及其责任问题并未作出任何规定。对于名人、学者、教授、博士、 媒体等技术服务、项目策划、发明创造、产品广告等活动所引起的权利、责任和 义务同样缺乏相应的法律规定，这对我们从源头上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是不 利的。 其次，结合江泽民主席提出的“以德治国”方略，在广大科技工作者和文化工作 者当中提倡树立“技术正义”观念，其主要内容应包括技术伦理、工程伦理、文 化伦理和技术信用等，特别是应鼓励知识分子人格塑造和人格锻炼。传统文化中 知识分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格理想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仍然是 适用的，骆宾王《莹火赋》中的“类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即在私居独 处、心曲隐微之时保持“不漏”、“不欺”“不愧”的人格气节，对今天的“专 家”自律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我们的专家群体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精 英”，当有诘问灵魂的勇气、理性淬火的气魄，以及在利益选择的十字路口自设 “红绿灯”的美德。 再次，在高等院校文理科普遍开设“科技伦理”课程，把它作为一门公共必修课 来对待。科技伦理教育是创造“技术正义”工程的一个重要内容，也是奠定未来 专家接班人的道德基础。过去我们对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缺乏这方面的教育， 今后若能补上这一课，社会、民众、消费者将受益无穷。 技术是美丽的，专家更要美丽！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