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groups.yahoo.com/group/xys)◇◇ 国学班:开始或结束 南方周末2002-03-28 武汉大学 低调起步 □本报记者万静波   正是武汉大学樱花绽放时节。3月20日下午,武汉大学高级研究 中心的办公室里,一场由郭齐勇教授等人主持的面试正在进行当中。 参加考试的是20多名武大的大一学生,这些从100多个笔试考生中脱 颖而出的优胜者,要竞争的是15个上国学班的名额。   开办国学班,在武大校史上,这是第一次。郭齐勇教授是中国哲 学史专家,博士生导师,武大人文学院院长,也是国学班教研室的成 员之一。四年来,国学班的筹备、招考、录取工作,他以一院之长的 身份皆是亲力勉为。   这次招生考试进行得快捷又慎重:2月27日,武大教务部面向全 校公布招生布告;一周后报名,理、工、医、文等全校各院系的大一 学生均可报名参加;3月16日,笔试;3月20日,面试。    学什么   开办国学班的,是武大人文学院和武大高级研究中心。所谓“国 学”,中国学术的简称。国学班,是为那些有志于传统文化研究的学 生准备的。招生布告是这么写的:“旨在培养系统掌握我国传统文学、 史学、经学、小学的基本知识,谙于基本典籍及治学之道,熟练阅读 应用中国古典文献,懂得两门外语,熟悉当今世界人文科学基本走向 的复合型人才。”用郭齐勇教授的话说,就是要“培养几个读书种子” 。   这种要求对于从小缺乏国学基础训练的学生来说似乎过高了,但 对于武大高级研究中心来说,这种严格训练并非教育空想,他们之前 所进行的一系列教育实验皆有着与此相一致的教学思想,事实证明, 这种严格并不为过。譬如说,高级研究中心八年前开办的数理经济班, 要求学生拿下数学和经济学两个学位;另外两个专业:中西哲学比较 班、世界史实验班,同样要求不低。    谁来办   这样突出的教学成绩一直未见经传,与高级研究中心方面一直保 持低调有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高级研究中心主任邹恒甫教 授强调用事实说话。高级研究中心是邹恒甫教授和一批武大留学欧美 的博士发起成立的。1994年才开办的数理经济班,到目前只培养了有 限几届毕业生,但已有五六十位学生进入美国一流大学。邹教授对此 依然低调,认为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仅仅出国念书,没出成绩。 ”   在这样沉稳的心态面前,刚刚开始运作的国学班自然也没什么好 说的。   邹恒甫早年武大毕业,1989年拿到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现 任职世界银行研究部。1993年创办了武大高级研究中心,还兼任武大、 北大、中山大学经济学教授。   本报记者和远在美国的邹恒甫先生取得联系后,邹先生围绕国学 班的开办谈到了自己整套的教育实验思想。但是对于见报,他的态度 依然是免谈。邹教授受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办学精神影响至深,推崇 清华国学院,他的理想是:不事声张,埋头办教育。    怎么学   作为教育改革的实验田,国学班值得关注的东西不少。仅仅要掌 握两门外语,便已突破了传统的教学要求,除了英语外,学生们还可 以在高级研究中心的各专业之间选修法、德、日、拉丁、希腊等语种。   最大的实验也许在于教育理念的革新。在课程设置方面,他们试 图打破过去专业划分过细,以概论、通史为主的苏联教育模式,而是 以原典为主,比如“老子、庄子”成为专业必修课;博采众长,比如 讲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不仅看中文版,还要读英文版,讲《史 记》、《左传》,尽可能参照日文材料;注重开阔学生的学术视野, 比如定期聘请国内外知名学者莅临讲学。   武大的校史上,类似的教育探索不是第一次。20世纪80年代以来, 刘道玉校长率先推行学分制,其后的转系制、插班生制等改革措施, 都在中国高校教育史上留下了一笔。    裂痕   在全国文科毕业生就业不畅的背景下,武大开办国学班,多少有 些不为时流所动的味道。在浮躁之气甚嚣尘上、功利主义蔓延学术教 育界的今天,这一“逆流而动”的举措,透露出一股超然和自信。   然而,国学班要做出成绩,除了师资之外,学生的基本功也不可 忽视。面试的题目有十道:从“《诗经》和《楚辞》在中国文学史上 的意义”、“何谓‘小学’”,到“谈谈你对儒学的哲学层面的认识” 、“国学与海外汉学有何区别与联系”等,难度逐渐提高,记者参加 了整个面试,发现不少同学只能回答一些比较简单的题目。近二十岁 才开始接触国学,会不会太晚了?这就是邹恒甫、郭齐勇等教授们面 临的一个必然困境:在传统文化被人为割断了近百年后,如何把裂痕 缝补起来?   北京大学 低调结束   □虹寰 “国学热”中的“大师培养计划”   1994年9月,当小G作为免试保送的新生,来到北京大学首届“文 史哲综合试验班”(知情者有的称之为“大师班”,有的称之为“国 学班”)报到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自己在本科四年里将会被作为未来 的“国学大师”培养。在近日接受采访的时候,她含蓄地否认了这个 培养初衷,而只承认学校是为培养“通才”和“打通文史哲”的薪火 传人才开设“文史哲综合试验班”的。   这位当年为高考苦读的年轻人更不知道,决定她人生转折点的还 有更复杂的思想逻辑和历史机缘。1991年初,在有国家教委社科发展 研究中心和北京高校部分教师参加的“如何正确对待中国传统文化” 的学术座谈会上,许多学者严厉地指出:“近几年来,在理论界、学 术界、文化界和社会上重新泛滥起一股以‘反传统’为时髦,乃至全 盘否定民族文化和全盘肯定西方文化的民族文化虚无主义思潮,这股 思潮给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文化建设带来了十分恶劣的影响。”这种 危机意识给传统文化研究注入了相当的动力。1993年5月,由北大中 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创办的《国学研究》年刊第一卷出版。1993年8 月16日,《人民日报》以整版篇幅刊登了记者毕全忠的报道:《国学, 在燕园又悄然兴起———北京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散记》。编者按 说,“国学的再次兴起,是新时期文化繁荣的一个标志,并呼唤着新 一代国学大师的产生。”报道详细介绍了近年来北大在国学研究方面 的新成就。季羡林先生看到报纸后很兴奋,建议趁此良机抓紧成立北 大国学院,把传统文化的研究推进一步。   1994年2月16日,《人民日报》发表季羡林先生的文章,进一步 说明国学“能激发爱国热情”的作用,并强调这是“我们今天‘国学’ 的重要任务”。在这样的背景下,以培养国学传人为目标的“文史哲 综合试验班”计划形成了。关于这一计划,北大的另一位著名学者张 岱年先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知道这件事,也参加过会议”。   1994年9月,北京大学“文史哲综合试验班”正式开学,小G就是 “试验班”的首届学生。   除了上述复杂的背景因素,“试验班”还与生源竞争有关。北大 中文系王岳川教授在接受采访时指出:“1989年以后,由于北大实施 新生军训,许多准备报考北大文科的学生可能转报其他大学,于是就 采用免试录取尖子生进入‘国学班’的办法。” 七年试验   在教学上,“试验班”前两年的课程采用拼盘的办法,几乎囊括 了文史哲三系所有基础课的内容。据小G介绍,前两年每周有40个文 史哲基础课时,是文史哲每个系基础课时的3倍,三年级后根据个人 志愿转入文史哲三系的任何一个系继续学业。小G说,她所在班级的2 8个学生中,4年后一半以上的学生上了研究生,但现在只有三四人继 续在北大深造(其中尚有改学现代文学者),其余全部出国了。后来 的数届学生也大致如此。   显然,“试验班”的同学们对这种培养目标和培养方式做出的反 应背离了校方的初衷。所谓“国学”、所谓“大师”的方向感逐渐模 糊起来,以致另一位几年后进入“试验班”的学生小B对“国学班” 一说完全不知。他说:“给我们讲课的都是40岁左右的青年老师,多 是外语很好,西学很精通,可国学底子相当差。”小B说,“试验班” 的同学四年中对“国学”印象不深,倒是很多人外语学得好,西方小 说和理论也看了不少,学到中间就出国了,因此“试验班”学生反倒 比文史哲系的普通学生“西化”得多。不过小B承认,文史哲基础课 虽然最初学得很累,但四年下来阅读量比别人大得多,还是受益不少 的。   一些教师也发现“试验班”存在不少问题。王岳川说:“培养大 纲以‘教科书’而非‘经典原著’为本的教学法都存在值得思考和改 进的地方,教学效果离‘培养大师’的设想有相当距离。”对此,北 京大学汤一介教授进一步指出:将三个系的课程浓缩在一个班里进行 教学,是不可能的。要办一个“大文科”,就应当着重中国古典原著 和西方经典著作的结合,而不能依靠“单纯古典”、“忽视西方”的 教科书来教学。    停办“国学班”   原“文史哲综合试验班办公室”(该机构现已撤销)的一位工作 人员告诉记者:虽然该“试验班”最初定位在“国学”上,但是学生 的兴趣爱好不能强制,选修什么课由他们自己决定,最后还是选修西 方现代人文学科的学生多。此外,据其他有关人士说,学校对“试验 班”的管理也存在制度上的缺陷,比如在学分设置、评奖和“试验班” 学生优先读研的问题上,和普通本科生之间存在较大利益矛盾。这一 切都给推行“国学大师”培养计划带来困难。   终于,北大校方决定:从2001年起,取消“文史哲综合试验班” 的招生,实行“低年级的通识教育,高年级宽口径的基础专业教育” 的“元培计划”。至此,“国学大师计划”便被“培养通才”的“元 培计划”所取代。在采访中,汤一介先生感叹地对记者说:“‘试验 班’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范例……”   检视北大“文史哲综合试验班”七年的历程,人们想到了这样一 个问题:中国究竟应该培养“国学大师”还是“学术大师”?究竟应 该以怎样的方式培养“大师”?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groups.yahoo.com/group/xys)◇◇